21 誤解

誤解

周日下午，返校。

方則行見方嘉碩還沒個好臉色，他也不惱，湊近低聲道：“昨天晚上我跟夏聞鐘打電話，你猜他說什麽了。”

方嘉碩沒沉住氣，追問道：“什麽？”

“他問我知不知道你為什麽喜歡他。”方則行挑眉笑笑，“這說明什麽，他開始在意你對他的看法了，乖弟弟，這可是關鍵時機啊，你可要好好把握。”

“你怎麽跟他說的？”方嘉碩想了想，低眉順眼讨好地補上稱呼：“哥。”

見方嘉碩這副架勢，方則行收起笑容，托着下巴靜靜看着他，忍不住道：“你是真喜歡他？”

感覺看不透他了，原本以為是鬧着玩的，結果昨天夏聞鐘拿着塊玉問貴不貴，說是方嘉碩給的，要是貴就還回去。

方則行一眼認出來這玉是老方家的傳家寶，也就是他轉贈給方嘉碩的那塊！

貴不貴的倒是其次，寓意可大了去了。

“值點錢，你可要好好保管，千萬別摔了。”否則方嘉碩要把祠堂跪穿。

“那還是還給方嘉碩吧，我不能平白無故收他的東西。”

“不用，你好好收着就行。”

方嘉碩深吸口氣，“我真喜歡夏聞鐘，你怎麽就不信呢？”

“那、你婚約怎麽辦？”方則行皺皺眉，“我真沒騙你，林家的O，林酴。”

“這用不着你操心，以後我當家立馬給退了。”方嘉碩忍了忍，最終還是道：“就像大伯一樣，他之前也有婚約，不照樣跟伯夫結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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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則行白他一眼，“你一定要拿我爸舉例子？小心像他倆一樣。”感情不和、聚少離多。

方嘉碩同樣撇嘴，“我覺得大伯他倆感情還不錯啊，我以後又不參軍，不會和夏聞鐘分開的。”

“拉倒吧！我爸一點都不喜歡方、我父親。”

“我聽我爸說的，我爸肯定比你知道的多。”方嘉碩忍住沒和方則行争辯，捏着衣角晃晃：“哥你就幫我追夏聞鐘吧，我真的喜歡他。”

方則行只剩最後一個問題：“可他是B，如果你們沒有孩子，你能接受嗎？”

“這。”方嘉碩遲疑片刻，“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呢。”

“那等你先想明白了再說。”方則行揪回衣服，哼笑道：“如果夏聞鐘不考慮懷孕，你還願意跟他攜手共度餘生嗎？”

方嘉碩頓了頓，再次重複：“我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你好變态啊哥！還沒在一起你就替我們操心上/床了是吧？龌龊、下流，難怪你手機裏有那種視頻！”

方則行有些臉紅，擡眼正看到許知禮偏頭露出笑意，狠掐一把方嘉碩的胳膊，“再胡說我把你的嘴縫上！”

“诶诶什麽視頻啊？”張盛好奇回頭，“方哥，你平時學習看不看網上的講解視頻啊？就那種名師的。”

“是、是，我哥當然常看、名師！”随便點進去一個網站都收錄的有，可不是‘名師’嗎？

“方嘉碩！你給我閉嘴！”方則行羞憤交加。

“咳，方則行，你給我講講這個題好嗎？”許知禮回頭，撞撞他的膝蓋，“學習要緊，別生氣。”

“你給我等着！”方則行小聲咬牙威脅方嘉碩，接過許知禮遞來的筆認真看題，講解過後遞還時不小心碰到手指，垂眸思索，還是該送一個戒指。

不過骨節分明的手沒有阮惜的那樣纖細，要買玉扳指才稱得起許知禮。

張盛一頭霧水，見方嘉碩笑得意味深長，反應過來自己不該接話，忙扭過身繼續學習。

想報複方嘉碩很簡單，方則行只要略使小計，夏聞鐘就被迷得把什麽玉啊、游戲啊，全抛之腦後。

“一挑三！則寧你好棒！對那個O來說，你簡直是從天而降拯救他的英雄，好厲害！”

“三拳幹倒，我可不是吃素的。”方則行遞去冰鎮果汁到夏聞鐘嘴邊，伸手輕輕擦去他嘴角湯漬，“聞鐘，中秋節那天廣場有花燈秀，咱們一起去看吧？”

“好啊、好啊！”夏聞鐘星星眼，笑得像盛開的太陽花。

方嘉碩牙都要咬碎了，“哥、你別太過分，注意交往距離。”

許知禮在桌下輕碰方則行的鞋，輕咳一聲：“食堂有監控，你小心些。”

方則行會錯意，以為許知禮跟他一起氣方嘉碩，笑眯眯道：“那學校哪裏沒監控啊？”

“哦，小樹林沒有，聞鐘，晚上跟哥哥去小樹林玩~”

夏聞鐘羞赧臉紅，“诶呀則寧你別鬧，學校裏哪有小樹林。”

“醫務室沒有。”方嘉碩朝方則行冷笑，“哥，你敢帶夏聞鐘去嗎？”你敢去我就敢告狀說你亂搞！

瓜田李下的事容易讓人誤會，方則行想了想如實搖頭：“算了，我怕打擾到在那裏接吻的情侶。”

“有人在那接吻？”許知禮實在震驚，這也太大膽了吧？

方嘉碩點點頭，壓低聲音道：“那個宋醫生快退休了，整天端着茶杯坐門口曬太陽吹風，什麽事都不管。之前有次夏聞鐘不舒服，我去買藥，宋老頭說讓我自己找藥，我推門正看見兩個人在。”

他給許知禮使眼色，露出一個“你懂”的表情，“後來發現，小情侶都知道醫務室是好地方。”

方則行沒留意方嘉碩和許知禮說什麽，繼續專心盯着夏聞鐘，“從現在開始，不許再打游戲，你要把玩游戲的時間留給我、留給學習，聽到沒？”

“嗯嗯！我再也不玩了！”

“你有數學題不會可以問阮老師，他家離你家很近的。”

“阮老師真的沒談過戀愛嗎？感覺他那麽漂亮，上學時應該很多人追。”

許知禮沒忍住又碰碰方則行的腿，“O跟O在一起會很難熬的。”

“诶呀我都說我對阮老師沒意思，你怎麽疑神疑鬼的？”方則行沒忍住踢一腳回去，看看夏聞鐘又道：“別忘了中秋節一起看花燈。”

“好！”

吃過飯午休，許知禮趁鈴聲沒響回頭給方則行道歉，“我就是怕你喜歡阮老師跟他在一起，沒別的意思。”

方則行心道我喜歡誰跟你有什麽關系？用得着你指手畫腳、挑三揀四？怎麽跟方嘉碩一個德行？

等等！

“班長，你不會喜歡阮老師吧？你千萬別喜歡他。”

方則行搖頭感慨，阮惜看見A就恨不得捏起鼻子，要多反感有多反感，許知禮注定要來一場沒有結果的青春期苦戀，真可憐。

許知禮哽住，“我、我不喜歡阮老師，我很尊敬他。”

“那就行，沒事了，你好好學習吧。”

方則行低頭全神貫注，因而完全錯過方嘉碩和許知禮的眼神交流：我跟你說過我哥腦子不好使，現在信了吧？

許知禮點頭又搖頭：挺好的，至少他看不出來我喜歡他。

方嘉碩想說實話，又怕許知禮傷心，其實他覺得方則行不是看不出來別人的喜歡，而是根本不在意。

因為是方家長房長子，未分化前不知道多少人明裏暗裏讨好方則行，個個巴結谄媚，恨不得長出尾巴迎接。

衆星捧月般長大，世界上的稀罕珍貴東西理所應當全送到面前，包括人那一點不肯輕易托付的真心。

“喜歡我是你應該的，不喜歡我是你沒眼光。”這是方則行聽到別人在背後議論他時給予的回擊。

方嘉碩當時跟在他身後瞬間覺得方則行身形高大起來，現在長大了只想痛罵他厚臉皮！

誰管你的評價？誰在意？

可這也是方則行一貫的行事風格，罵都罵不到痛點上——也是不敢罵，O的身份始終是方則行的心病，可拿天生無法改變的東西攻擊最親的人，方嘉碩做不到。

中秋三天假期，周日、周一、周二，算上周五和周六，幾乎是個幸福小長假。

方則行美滋滋計劃好學習任務、一天十張試卷左右，鍛煉計劃、早起有氧晚上無氧，游玩計劃、每天纏着沈澈朗出去走走、賞月放花燈，說不定能跟方嘉碩和夏聞鐘三人出游去民宿玩兩天。

不是他沒想着許知禮，是對方直接拒絕他。

“我要跟我爸去見我爺爺，下次再一起出去吧，哦對，回去給你看小芒果。”

“也好吧。”

但沒等方則行高興，阮惜一句話打破他的計劃：“你少做白日夢，怎麽可能休五天？一周不上課，再返校你們估計連字都不會寫。”

“啊？那學校什麽安排？”

阮惜十分冷酷：“周五周六補下周一周二的課。”

“阮老師我能請假嗎？”方則行等許知禮離開，立即湊近抓住阮惜的手腕央求：“我都訂好民宿了，周六到周二，要扣手續費呢。”

阮惜依舊冷酷：“那你讓你家長給我打電話，兩個。”

方則行臉一下挎了，認命點頭：“那，晚上我讓我父親給你托夢吧。”

“什麽？你、你父親不在了？”

“嘻嘻逗你的。”

“你！另多寫五張數學卷子！晚上放學之前交給我，否則別怪我不客氣。”阮惜抽回手，“還有，在學校不許跟我拉拉扯扯，影響不好。”

玩笑歸玩笑，方則行乖乖多寫了五張卷子，由許知禮轉交給阮惜，“班長，謝謝你，我要累死了。”

“诶呦呦，哥，手酸了吧？來，我給你揉揉。”方嘉碩壞笑，“免得你等下回寝室用不了。”

“你滾，沒完沒了啊？”方則行瞪眼，趁着許知禮不在，占着他的座位伸出兩手臂放松。

實在太累，平均下來三十分鐘一張卷子，都快感受不到手腕的存在了。

“那這麽說民宿去不了？”方嘉碩默默計算，下周二，十六號。

沈澈朗說請他無論如何也要拖住方則行，這可難辦了。

“去不了。”方則行閉眼轉動眼珠放松眼睛，“老實在家待着吧，你不回北區大院看看？”

“我爸幫我兜着，回不回都行。”方嘉碩心念一動，“要不咱們跟着許知禮玩去？”

方則行懷疑方嘉碩有病，皺皺眉：“你沒吃藥？”閑得沒事兒跑別人家過團圓節算哪門子？

方嘉碩被罵，怕再勸方則行察覺不對，忍了忍沒說話。

“咳。”看着橫在自己座位上兩只手臂，許知禮輕咳提醒。

方則行故意逗他，裝睡沒有反應。

許知禮看看表，離上課還有六七分鐘，幹脆拿凳子坐在過道裏。

張盛輕聲喊他，豎起大拇指：絕世體貼好A！

這都開學這麽久了，班裏的A差不多都看得出來許知禮喜歡方則行，大部分人反應都是：還是班長厲害，第一天被方則行那麽一通夾槍帶棒的針對還能産生好感。

倒是邵咎真情實感拍着許知禮的肩膀直呼牛叉：“班長，我自愧不如！”

方則行就等許知禮喊自己，“方則行”三個字從對方嘴裏喊出來總是怯生生的，像怕聲音大一點就能把他吓到，跟原來班裏那群小O似的壓低聲音，語調格外軟。

遲遲等不到，他擡眼正好與坐在過道裏邊默背知識點邊偷看的許知禮對視，眼睜睜看着對方的臉刷一下變得通紅，“方則行，你醒了啊。”

耳朵忽然有點熱，方則行面無表情抓起試卷扇風，“嗯，下次你直接喊我就行。”

“我看你累，想讓你多歇一會兒，不要緊的。”許知禮坐回位置。

方嘉碩笑嘻嘻插話：“我哥手更累，班長你快幫他揉揉。”

“不說話會死啊。”方則行朝方嘉碩豎中指，“滾。”

放下手見許知禮真的轉回身，他吓得慌忙揣到書桌裏，“班長，不用、不用。”

許知禮愣了愣，指着試卷題笑笑：“我、這道題不會。”

方則行承認在這個瞬間他挺想擡手給自己一耳光的，摸摸鼻子接過試卷，邊毫不猶豫踹在爆發大笑的方嘉碩凳子上，邊笑道：“好，等我看看。”

“嗯，不急。”

靜心看試卷，涼風卻從前方陣陣吹來。

“你不用寫步驟，告訴我來寫。”許知禮輕聲道：“別累着自己，剛剛我去送試卷，阮老師說他沒想到你真的這麽快寫完了，其實這是假期作業。”

方則行實在沒繃住：“啊？他、他怎麽這樣啊！”

長嘆口氣，方則行安慰自己：“沒事，就當我提前寫了，假期少寫點。”

許知禮話裏帶着笑意：“老師說，會單獨再給你找題的，讓你不用謝他。”

“我謝什麽謝啊！”方則行攥緊拳頭，重重嘆口氣，跟被抽走主心骨一樣癱在桌上，“班長，我先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噩耗。”

近在咫尺的發絲柔軟帶有香味，許知禮目光凝結在他發頂旋上，“不用謝，我跟老師說了，感覺這樣給你開小竈不公平，所以。”

“所以我不用寫了？”

許知禮看着面前瞬間滿血複活的方則行，同樣忍不住笑了，“對，開心嗎？”

“大恩不言謝！”方則行忍不住搖晃他的手臂，“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