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聽障人士

聽障人士

“你明天就回南邊？什麽時候回來？”

燈火通明，寫字沙沙聲直到淩晨兩點停住。

-差不多八九個月吧。

“那你還回來幹什麽？在南邊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別亂跑了。”

-我要回。

“随你便。”

方則行打個哈欠躺床蓋被休息，方嘉碩展開陪護床同樣躺下，伸手捂在臉上遮擋刺目白光。

夏聞鐘、夏聞鐘，我要你。

咔噠輕響，床頭小燈關上，室內只剩黑暗，空氣中交織的白酒清茶仍有些灼熱的溫度。

“阿澈，還喜歡嗎？”

方缜環住沈澈朗，兩人一同側躺，彼此緊密相連，親密無間。

沈澈朗眼尾點點濕潤淚痕，面色潮紅、嘴唇微張，俨然春情澎湃。

“哥、唔。”

“我好想生殖腔标記成結，但明天還要開會接受批評，則行又在醫院。”

方缜低頭親咬沈澈朗嘴角，“你要記着我的好，阿澈，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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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澈朗頗為主動地環住方缜肩頸，送上軟舌，“哥，你、你幫幫我，我遇到麻煩了。”

從傍晚回家草草洗過澡後，兩人便直接倒在床上親吻擁抱，憋幾年的欲望急需發洩，幹柴烈火欲罷不能。

“什麽事啊？”

沈澈朗翻身坐在方缜胯上，湊近如實說出方嘉碩的威脅，咬住指尖搖頭：“我不知道怎麽辦，看到小晟那樣決絕，覺得他有他這樣做的原因。可嘉碩還小，他也有他的苦衷。”

“這有什麽難辦的？嘉碩都這麽大了，與其擔心他，不如擔心小晟肚子裏的胎兒。”方缜輕撫沈澈朗腰窩，耐心講明：“事急從權，現在最要緊的是小晟，聽我的，則行那邊我來說，小晟那兒就按他的要求，不讓方谧去打擾他，別擔心，有我在，我會幫你的。”

沈澈朗點頭：“你要我付出什麽條件嗎？”

“嗯？方缜訝然：“付出什麽條件？我們結婚了啊，你的小腦袋瓜都在想什麽？”

垂眸不語，沈澈朗趴俯湊近舔舔嘴唇，“我、患得患失，總擔心你抛下我，我沒有年輕時的勇敢。”他下定決心說出真相，“我已經被你馴化了，方先生。”

盡管他不願承認，但方缜真的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倒退二十年，如果年輕時有人告訴他，他以後連單獨出門都不敢，恐怕他會笑掉大牙。

方缜更加震驚，抱着沈澈朗坐起拉開床頭燈，輕輕吻去他眼角的淚滿心不解：“我什麽時候馴化你了？阿澈，你從哪聽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嗎？還有不許叫我方先生，我是你老公。”

積年累計的委屈和怨恨如開閘洪水再也無法忍耐，沈澈朗嗚咽着抱住方缜的脖子，“你就是有，你娶我，又把我關在家裏，不許別人見到我，更不許我出去，可你又總不在，你知不知道沒離開方家前我過得有多壓抑？”

“我沒有。”方缜立即反駁，“如果我真的這麽壞，為什麽結婚兩年才讓你懷孕？我就是怕耽誤你大學畢業。”

“你忘了？當時父親和爸總催我們要孩子，我還拿身體不行當借口，搞得爸都不好意思催。”

方缜溫柔細致地撫摸沈澈朗的脊背，輕笑嘆道：“我承認婚禮辦的太大惹人注目，所以後來你說不想見到外人我能理解，從不勉強你，乖阿澈，這些都是你的要求，怎麽又變成我的錯了？”

“我也從沒不讓你出去，我在家的時間太短，有時候說陪你出去走走，你總不情願，摟着我的脖子拿信息素勾我。其實根本不用信息素，只有你舔舔嘴我就難受。”

記憶和方缜的話語相悖，沈澈朗任由眼前視線被淚模糊，惴惴不安追問：“那我為什麽不敢出門，沒有你和則行，我總是害怕，怕有車撞我，怕走路被從天而降的東西砸到，就那樣死在外面。”

方缜擦去他的眼淚，笑得溫柔：“因為你愛我們，不想讓我們擔心，你在家裏待着就很讓我和則行放心，你知道我們需要什麽，你願意為我們犧牲。”

“阿澈，謝謝你，我和則行不能沒有你，你覺得呢？”

沈澈朗視線恢複清晰，看着眼前方缜的笑容重重點頭：“我也不能沒有你們，不想讓你們擔心我。”

“所以呢？”

“我不會再擅自離開家了。”沈澈朗緊緊抱住方缜，空落落的心總算被填滿，“方缜，我不能沒有你，我很需要你，離開你我會死掉。”

方缜語氣甜蜜，“我不會讓你死掉，我也不能沒有你。”

“嗯，那你等則行稍微好一點再跟他商量信息素的事，不要因為沖動打他，好嗎？老公我求你了，則行挨打我的心也好疼。”

方缜點頭，壓着沈澈朗躺下，按滅燈的同時銜住紅唇，“那我會深思熟慮後再動手。”

沈澈朗閉眼，沉溺在無邊的欲海中無法自拔，指尖深陷方缜手臂，“哥、老公，再送我一枝玫瑰吧，我想要。”

玫瑰在他們這有特殊的寓意，方則行的信息素就是玫瑰，初分化後方缜得知消息十分高興，抱住沈澈朗不住啄吻：“你給我生了一朵玫瑰。”

當時沈澈朗強顏歡笑：“是你先送我的。”

短暫頓住後，方缜內心湧上一陣巨大的欣喜，連連應答：“好好，再送你一枝。”

醫院，早上七點。

方則行睜開眼打個哈欠下床，他有些習慣寂靜的世界，看到嘴唇張張合合喋喋不休說話的方嘉碩，忽而覺得聽不見也挺好的。

“我聽不見，你少廢話。”

聞言方嘉碩懊惱地拍拍腦袋，立刻打字：我想去看看夏聞鐘，中午就要走了，哥你自己在這兒待會兒，千萬別亂跑。

“他沒去上學？那為什麽不接我電話、回我消息？”方則行有些憋屈，“我跟你一起去。”

-省省吧，胳膊不想要直說。

方則行嘆息一聲，“那你記得問他怎麽回事，我不是故意要兇他的。”他揪起病號服搓捏，低聲道：“我也不想這樣。”

-行，你無聊可以跟班長聊天。

門輕響，方嘉碩離開。

方則行躺床捱到護士查房結束，湊在玻璃前觀察走廊，一個、兩個。

兩個人在走廊窗旁站着，時不時望向四周。

-叔夫，我這兒有人盯梢，你要不簡單說說錄音內容？

-沒什麽，好好養病，別再折騰。

-不行，你不能言而無信！

-我懷孕了。

方則行瞬間瞪大眼睛：真的假的？诶我爸和方嘉碩都不告訴我！他們欺負我耳朵聽不見！

-真的，所以你別氣我，不然你爸跟你不客氣。

-诶呀叔夫你就告訴我吧！求你了！

-少管，等會我找人上去給你送東西，你記得演一演，就說是你同學。

-誰啊？叫什麽？什麽性別？

-我大哥家的小兒子，陳渺，A

方則行忍不住哼一聲，誰都是A，就他是O！

時刻注意門外情況，直到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男生背着書包上來，方則行打開門朝他招手示意：“渺，過來。”

說完他徑直走回病房桌前寫作業，一個盒子丢到他面前。

方則行回身望向陳渺，“你說什麽？我聽不到。”

陳渺不滿撇嘴，打開盒子拿出手機，自顧裝上卡遞給方則行，努努嘴沒說話，意思很明顯：拿着用。

“你今年多大了？這麽沒禮貌嗎？”方則行沒接，抱臂輕哼，“別丢叔夫的人。”

陳渺聞言哽住，忍了忍雙手捧着手機遞上，擠出微笑：“您請。”

方則行沒耐心哄孩子，朝陳渺擺擺手：“你走吧，沒得讓人看見心煩。”

“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兒啊？還不是叔叔說的，讓我看着你。”陳渺走到窗邊倚牆面朝方則行，“多大的人了還要我照看？也不嫌丢人！”

“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聽不到。”方則行邊擺弄新手機邊皺眉看陳渺，“失聰、失聰你懂嗎？傻孩子！”

陳渺愣了愣：“你是聾子？”他說完意識到不對，耐着性子拿手機問陳晟怎麽回事。

-叔，你怎麽不跟我說這個方家人是聾子？

-你平時就這樣說話？回南邊自己關禁閉去，出來野一圈什麽規矩禮貌都忘了是吧？

-不是的，叔叔，我錯了，你也沒提前說這個哥哥是聽障人士啊

-你有話就打字問他，不過他不一定會理你。

陳晟心道就方則行那個臭脾氣，一準拿喬擺架子，陳渺本來就讨厭姓方的，能說上話才怪。

還真是聽障人士，陳渺抿抿嘴心生憐憫，他是A，要學會照顧O，況且是身體受傷還有聽力缺陷的O。

-哥哥你好，我叫陳渺，今年16，剛剛不是故意沒禮貌，我以為你裝聽不見呢，抱歉，真的很對不起。

方則行擰眉掃一眼這行字，板着臉點點頭沒說話。

-叔叔說擔心你自己在這不方便，所以讓我留下照看你，你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方則行依舊沉默。

-哥哥你叫什麽？在哪裏上學？

陳渺擠出笑臉：哥哥你板着臉好酷啊，是不是有很多A都喜歡你？

方則行盯着這句話冷笑一聲：“我是同性戀，只搞OO戀。”

這天徹底聊死了。

陳渺吓得手都哆嗦一下，下意識後退兩步不再說話。

他聽爸爸顧榕說過，有些O可能經歷了些不好的事情，對A排斥甚至仇視，轉而喜歡O。

弄好手機，方則行給陳晟發消息，讓這個喵快走。年齡不大話不少，照例說十六七歲正是厭世期，就該天上地下我最牛一樣的天不怕、地不怕。

怎麽這個喵前後兩張面孔？

-等你爸來他就走

-行，那你把錄音內容告訴我呗？

-免談

-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們不能真把我蒙在鼓裏吧？

陳晟想了想，決定騙小孩：方嘉碩為了夏聞鐘要跟我們決裂，你千萬別在這時候添亂，算幫叔叔一個忙，好好養身體，行嗎？

-行吧

方則行嘆口氣，知道就算他去問方嘉碩，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喂，喵。”他用下巴點點身旁椅子，“坐。”

陳渺捏緊手機乖乖坐好：怎麽了，哥哥？

“你別用疊字。”方則行想象一下方嘉碩這樣親呢地喊自己，瞬間雞皮疙瘩掉一地，忍不住皺眉，嫌棄之情濫于言表。

“我叫方則行，問你點事。”

陳渺立刻想起眼前人是誰，猛然起身後撤兩步，連凳子都帶倒在地，“你是方則行？”

三四年沒見，他怎麽聾了？還是個O？而且要搞OO戀？明年就該訂婚了吧？誰要是被他看上，那真是倒了八百輩子黴！

“你能不能別這麽一驚一乍的？多大的人了，穩重一點做不到？”

陳渺再次仔細打量方則行，細看還是能找出幾分熟悉影子，硬着頭皮坐回原處：你想問什麽？

“你叔叔現在在哪？我想見他，有很重要的事。”

-叔叔說，你問任何跟他有關的事，我都要說不知道

方則行盯着這句話看，差點都要氣笑了，“你是真傻還是裝蠢？”又一個扮豬吃老虎的A，真惡心。

“得了，你們就都瞞着我吧，有本事讓我當一輩子聾子！”

方則行砰一聲猛拍桌子，借着掌心灼熱的痛感恢複冷靜，等待疼痛消失拿過試卷寫題。

陳渺被吓得又一哆嗦，急忙給陳晟發消息：叔叔！我害怕方則行！他看起來好兇！跟以前一樣！

-沒事，他不吃人，聽不見所以心煩，等見到昨天那個叔叔你就回來，別害怕

-那個叔叔就是方則行的爸爸嗎？

-不是，是我的好朋友

-噢，那好吧。

陳渺看着面前安靜寫題的方則行，沒忍住偷偷拿手機拍照，正要觀察拍得糊不糊以便發給二哥陳琢看，忽聽他冷不丁道：“你要是不能老實待着，趁早滾蛋。”

方則行不耐擡眸瞪陳渺，“拍我？馬上删了，別逼我扇你。”

陳渺連連點頭：“噢噢好。”好可怕！

心煩意亂，方則行想不明白到底出什麽事了，不是沒注意到昨天方嘉碩下跪，結合陳晟的話倒也勉強解釋得通：方嘉碩想求沈澈朗求情，別真的被趕出家門。

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

手機振動一下，方則行拿過查看，是許知禮：今天好點了嗎？你跟方嘉碩都沒來，我挺不習慣的

不習慣？方則行沒忍住冷哼，收錢的時候習慣不習慣？

-死不了，你趁早習慣習慣吧。

-你心情不好嗎？別把死呀活啊放在嘴邊，不好。

-噢，我樂意，你管不着

暗暗腹诽啰嗦，方則行丢開手機繼續看書，直到感受到茶香信息素接近，眼睛一亮立即起身回頭：“爸！”

陳渺同樣跟着回頭，看清沈澈朗後憤憤心想叔叔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