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拾伍~我想要他

拾伍~我想要他

水櫻洛的體溫急劇下降，覓日趕忙松開水櫻洛，就在他松手的瞬間，水櫻洛全身結冰，就已經成了巨大的冰雕，玖輕推了一下，水櫻洛就碎成了渣渣，覓日看向玖時的神色不禁有些怪異，他猶豫地問道“你是……小玖？”

“嗯。”玖低聲應道。

覓日沉默着沒有說話，走到水煙的面前扶起了她，他還有些無法接受這一系列的變故，但是他卻看到了一旁幾乎已經石化了的柳曉風，他走過去，拍了拍柳曉風的肩膀，說道“兄弟，撐住。”他甚至感覺柳曉風下一刻就要自殺給他看。

“我沒那麽脆弱。”柳曉風擡起手拿開覓日的手，聲音聽上去有些幹澀“都是小玖，而且那是他的選擇，我會尊重。”

覓日雖然總說小玖恢複了之後有柳曉風好受的，但是他也可以看到柳曉風對于小玖有多麽上心，如今他真的恢複了，覓日的內心是高興的，是激動的，但是卻絲毫掩飾不了他看到柳曉風這樣心灰意冷的神色時的悲傷。

空氣中一種死寂一樣的沉默。

還是覓日率先出口打破了沉默“小玖，你知道怎麽可以摧毀外面的毒屍嗎？”那數量太多了，就是誰，都不可能同時解決。

玖回過頭去看着柳曉風，他也注意到了柳曉風那樣悲傷的神色，他感覺到了胸口處刺痛的感覺，他雖然和柳曉風沒有任何交集，但是小玖有，小玖不但認識了柳曉風，還愛上了他，他低聲回答“水池中有蠱母，炸了便好。”語畢，他默默地走向柳曉風。

覓日往池水裏裝好了定時炸彈，拉着水煙和他哥覓吟一起離開，他注意到玖已經率先拉着還絲毫沒有動靜的柳曉風離開了。

他們的腳剛踏上地面，身後的炸彈爆炸，轟然一聲巨響，高大的皇宮向地底下陷去，塵土飛揚，他們擡頭看到了遠處升起的朝陽，金光四射，将他們全部包圍在金光之中，就像真的神一樣。

他們才是神。

天上的神明一言不發，地上的人類傾全力扶起倒塌的天平。

柳曉風看着玖握住他的手腕的手，一言不發，随後默默地抽出自己的手，問道“覓日，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還沒。”覓日扭頭看了一眼柳曉風，晨曦下的他看上去臉色好了不少“跟你回北靖國養老吧，老婆孩子熱坑頭的日子還沒過過呢。”先前他們就曾經看玩笑地說，等此間事了就一起去北靖國，那裏是柳曉風的地盤，而且醫師很多，就是想死都不容易，而且覓日還有一點私心，就是希望可以治好覓吟。

“是嗎？”柳曉風的嘴角微微勾起，扭頭看向玖，問他“玖，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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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歪頭看向柳曉風，他的眼神并沒有小玖那樣的真摯與執着，反倒是有些冷漠“我會回一趟風離國，跟他彙報任務的完成情況。”

“然後呢？”柳曉風早就知道玖會是這樣的選擇，玖或許會當小玖和柳曉風的那些過往都只是笑話吧。

“然後……”玖微微蹙眉，擡眼看向遠方，他不會待在風離國，那裏早就沒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他默然不語。

柳曉風有些小聲地問道“來北靖國嗎？”他很害怕玖會拒絕，他是知道玖對他沒有任何感情的。

“嗯。”玖點點頭，同意了。

就一瞬間，柳曉風的眼圈就紅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可是他好難受，好悲傷，他明知道身旁的這個人就是玖，可是他又本能地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不認識他的、他不認識的那個人，那是玖，不是他的小玖。

……

當時玖假意投誠之後，玖的戰友們全部都被帶到了水櫻洛跟前，那個變态的女孩那樣孩童一般的詭異的笑聲他真的很難忘記，玖那樣跪在水櫻洛的面前，語速緩慢，但字字铿锵“皇帝不仁，明知我重傷未愈，但依舊命我帶兵，如今全國人民皆知我而未聞君主，他懼我功高蓋主，對我早有殺心，無他，為了自保罷了。”他的神色中并沒有半分虛假的意思，看上去就像是真的恨極了林知月那樣。

“哈哈哈……好好，好，人才在手卻不懂得珍惜。”水櫻洛那詭異的怪笑聲回蕩在山洞裏，每個人都因為這怪異的聲音而沒有說話，這似乎是另一種寂靜。随後，一聲金屬撞擊地面的聲音出現，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寂靜，水櫻洛的下一句話，讓玖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一樣“朕要你自斷右臂，你做不做？”

聽到這話，玖的嘴唇微不可見地動了一下，随後抿着嘴唇，默默地從地上撿起水櫻洛丢到他面前的劍，指尖輕微地顫抖着，但聲音依舊堅定，說道“做。”随後甚至沒有半分猶豫，手起劍落，鮮血四濺，玖輕微地皺了一下眉，沒有言語，輕輕地将劍平放到自己的面前，按了幾個穴位，簡單地止了血，似乎是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說道“不知陛下……可還滿意？”雖然是在跟水櫻洛說話，但是玖為了表示自己的尊敬，一直都是微低着頭，垂眸沒有直視過水櫻洛。

水櫻洛走路就像是幽靈一樣沒有任何聲音，仿佛飄到玖的跟前一樣，空氣過于安靜得吓人了，玖的心裏微微不安地輕抿着嘴唇。

水櫻洛站在玖的面前将玖審視了一遍，除去她過于年輕得不像話的外貌而言，看上去很像是君王審視臣子一樣，但是她的心裏卻早就把玖歸到了可以用來煉制超級大毒屍的行列當中，因為煉制過程極其痛苦，受體需要時刻處在清醒的狀态，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剛剛她也不過就是在試驗玖對于傷痛的承受能力，很明顯，玖這樣淡定的反應完全超出了她原先的預期，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修為越高，煉出的毒屍的品階就會越高，傷害也會越大，玖更是少有的巅峰級強者，那對于水櫻洛來說，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她就像是在看着什麽珍寶一樣地看着玖，也不知道是在跟玖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舉世皆知，常勝将軍一生無一敗績，他所在的軍隊便是神明所在的軍隊，如今将軍來到了我冰煜國，那是不是，神也會來到我國？”

玖的神色閃過了一絲的怪異，沉默了好久之後，他才沉聲道“謠言而已，陛下不必當真。”這時的他，為了最大程度地獲取水櫻洛全部的信任，他隐藏了自己全部的鋒芒，沉默、謙卑，這全是他利刃的僞裝，他在等待出鞘之時，一擊必殺！

“将軍真是說笑了。”水櫻洛聽到玖的回答之後竟然笑了起來，那樣詭異的怪笑聲讓玖忍不住輕微地皺了一下眉，但是水櫻洛并沒有注意到，她接着說“朕始終相信，将軍便是神。”她這句話的尾音微微上揚了一下，聽上去竟然有些調笑的成分。

玖始終垂眸看地，只能看到水櫻洛的紫紅色的衣服下擺，他覺得自己提出要求的時機到了，于是，玖突然低頭再拜，說道“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陛下可否答應？”

“嗯？”聽到這話，水櫻洛忍不住挑了一下眉，那張孩子一般純真的臉上露出一絲好奇而又純粹的神色來，她也沒說可不可以，只是慢悠悠地轉過身去，走向中央的大池子，然後把小小的手伸進去，然後從裏面撈出來一只約有一寸長、半寸寬的一只扁平的多足蠱蟲，再慢悠悠地走到玖的面前。

從玖的角度，依舊看不見水櫻洛的臉，只能看到那只顏色怪異、但是很小、很稚嫩的手遞給他一只比那只手的手掌略小一點的蟲子，然後他聽到了讓他全身的血液徹底凝固的一句話“将軍只要吃下它，別說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朕也同意。”那樣稚嫩的童音卻說着這麽好似末日審判一樣的話語，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遍體生寒。

玖終于擡眼看了水櫻洛，那個孩子的外皮之下，裹着的簡直就是惡魔的靈魂，玖打心底裏感覺到了一陣惡寒，他生怕水櫻洛覺得自己對她不尊重，又立刻低下頭去，說道“是，陛下。”随後，咽了一下口水，指尖顫抖着接過那只還在不斷撲騰的蟲子，略作猶豫了一下之後，張開嘴，把那只蟲子放到了嘴裏，感受着那只多足蠱蟲的足踩在舌頭上的感覺，玖忍不住捂着嘴幹嘔了一下，随後仰頭，那只蟲子光滑的殼順着咽喉進了食道，玖的臉色不免有些蒼白。

他的神識中傳來了覓吟的聲音，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心疼“小玖你瘋了，那是蠱，要命的！”先前玖一直屏蔽了覓吟的神識，他都可以想象到覓吟會怎麽對他說，他不敢聽，他真害怕自己聽了之後會後悔，剛剛吃蠱蟲的時候玖的神識稍有松懈，就被覓吟給鑽了空子，這才叫玖聽到了覓吟的話。

玖堅定的聲音立刻就回複了覓吟，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不過一死，有何可怕！”

看到玖聽話地把蟲子吃進去了，水櫻洛小手一拍，笑着說“嗯……将軍真是厲害。”然後擡起手來，高高興興地扶起玖，那張孩童的臉上透露着天真的殘忍“說吧，将軍有什麽事？”

“陛下，投誠全是臣一人的想法，與身後兄弟們無關。”說罷，又再次跪下，叩首，道“還望陛下為他們正名！”

“哦……”水櫻洛孩童一般的臉上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她用着甜甜地聲音接着說“不知将軍希望朕怎麽做？”

玖回過身看了一眼身後的兄弟，這次投誠他提前跟兄弟們交代過，說是叫他們跑的，可是他們竟然寧可跟着玖身陷囹圄，也不肯離開“陛下……關了他們吧，他們與此事無關，不該同我承受這千古罵名……”

“哦~”水櫻洛站着的時候都需要仰頭才能看到跪得筆直的玖的臉，這時候，小小的她竟然蹲了下來，小小的手指在地上畫着圈圈，像是玩耍的孩童一樣“将軍這麽重情義，難道不想讓他們回去嗎？”

聽到這話，玖微微愣了一下，意識到水櫻洛在詐他，他低着頭，盡量不去看水櫻洛的眼睛，說道“陛下當是不會願意的。”其實讓兄弟們留在這裏，哪怕是被關到籠子裏，都比讓他們回去忍受全國人民的謾罵好，玖更希望等自己成功毀滅了水櫻洛的奸計之後，帶着同來的兄弟們一起回去，那時的歡呼與喝彩才是屬于他們的，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戰士、都是英雄。

“好吧~”水櫻洛沒有詐出來玖的話，甜甜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随後站起身來接着說道“來人，把他們帶走，關好了！另外，把消息傳到風離國，就說，叛國通敵的只有常勝将軍，其餘人寧死不從。”說罷，她又雙手扶起玖，笑聲中有一種奇怪的情緒“答應了将軍的，肯定做到。”

玖用神識對着覓吟和另外一位戰友說道“萬事小心，照顧好他們。”覓吟和那位戰友的修為是除去玖之外最強的，一位是純敏系，另一位是純攻系，任何一個都很強大。

他們走後，水櫻洛卻突然莫名其妙地對着玖說“将軍的眼睛會說話哦~”随後又笑着離開了。

玖在原地沉默良久，依舊沒有理解水櫻洛話裏的意思，他知道眼神會暴露很多東西，已經刻意在避免跟水櫻洛對視了，他甚至懷疑水櫻洛又是在詐他，所以沉默着沒有說話。

本以為真的會按照玖所想的那樣發展，但是他遠遠小看了水櫻洛對于煉制毒屍的瘋狂，水櫻洛并沒有遵循和玖的約定，她先是瞞着玖在許多修為較低的将士身上種下了蠱，并對他們進行訓練，不聽從的就會遭受非人的折磨，後期又送到了風離國，實現他們最後的價值。随後将那位純攻系的将士煉成了大毒屍——就是水煙他們在城門外遇見的那只，又故意告訴了玖，然後又當着玖的面把覓吟丢進大毒池當中承受衆多蠱蟲的噬咬，多來了幾次，又強行在覓吟的身上種了蠱，後來覓吟就成了柳曉風他們見到的那樣，随後又趁着玖悲傷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強行闖入了玖的神識，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也讓她發現了玖三魂八魄的秘密。

于是，她便喪心病狂到生生分離了玖的第八魄，也就是後來的小玖，然後，她又覺得玖身上的感情太多餘了，于是又剝離了玖掌管情緒的那一魄，這不同于第八魄，這是玖的本體魂魄，在加上水櫻洛的操作不熟練，當時差點讓玖的神識碎裂，可是小玖是沒有修為的，這會降低種蠱後的強度，于是，她又取出玖的本源碎片，也就是後來柳曉風在小玖的身體內看到的純粹冰屬性的碎片，那根本就不是靈根碎裂的碎片，而是本源碎片，本源是比靈根更純粹的力量，所以才能這麽騙過柳曉風……也就是這樣，誕生了小玖。

水櫻洛的目的從來都不是讓風離國、北靖國的人痛不欲生，她要的是掌控，她用特殊的蠱，下在她選好的人身上，讓他們勾引指定的人，讓那些人被掌控，心甘情願地成為她的蠱。

他在得知水櫻洛的計劃之後，又将消息塞到一同前往風離國的小玖身上，希望可以有人撿到，然後告知他的君王——當然，他是幸運的，他的君王收到的他的消息。

水櫻洛總共在玖的身上下了三只蠱，第一只就是剛開始讓玖生吞的那只，那只防止玖對她動手，第二只是煉制大毒屍的蠱，不過還處在幼年期，每天要在毒池中浸泡才能生長，第三只和小玖身上的蠱一樣，只不過在玖身上的是蠱母，只會增強力量，沒有副作用。

當時玖捏碎小玖體內的蠱的時候，蠱母有了一瞬間的動搖，當即被玖凍住，和小玖融合後，玖的神識恢複，逼退了最先的那只蠱，這便有了殺水櫻洛的機會，随後炸了毒池，摧毀了最後的那只蠱。

這就是玖的計劃，幾乎密不透風，鬼知道他有多少個不眠的日夜想着并肩作戰的将士，想着遙不可及的君王，想着一心為他好的友人……鬼知道他有多想回去，有多恨水櫻洛，他想了無數次回去的場景，可是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當時同去的戰友們都不見了，踏上熟悉的國土時會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有多少次無眠，就會有多少次想死，同樣的就會有多少次悼念他的戰友……如果不是懷着君王給他的必須完成的任務，還帶着戰友們的期盼，他或許早就不在這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