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聽到這句話, 宴光總算提起了一點精神。

不要和她扯什麽好感，扯什麽心理轉變，惡女對別人的精神世界不感興趣, 她只關心更現實的問題，比如說她能排除幾個競争者, 讓自身的權勢更上一層樓。

所以愛德華這句話，倒是勉強讓宴光放棄了轉身離開的打算。

但是她也不想讓對方開心。

“送禮連署名都不敢的家夥，說起這些倒是有一套。”金發少女冷冷地說, “給我送禮服, 是一時興起嗎？”

“......并不是。”

愛德華的眼神飄移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 在送去衣服時不留名姓，是種非常站不住腳的行為，可是從私心來說，愛德華倒也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覺得宴光根本不會收他的禮服。

但是他又很想給她送去，因為......這是對女性表示好感的暗示。

在看見那條美麗高貴的銀色禮服裙時，無論如何都想要送給她，親手包裝禮盒時，好像把不知不覺的心意、奇怪的悸動一同放在了裏面。

“是我不好。”愛德華低聲說，“我很抱歉。”

宴光：......

她生生被堵得沉默了下，你怎麽突然啞火了, 這不是你的性格啊？

這讓她怎麽怼回去？

算了, 這個倒也不是很重要的問題，相比起來更要問的是——

“原因呢？”

蘭蒂斯說放棄就放棄, 理由是？

愛德華·蘭蒂斯說：“我認為我沒有最高位需要的東西。”

他平靜地接受她打量的目光, 神情近乎坦然：“我不具有相應的野心, 也不具備對權力本能的渴望，而那個位置, 會面對無窮無盡的争鬥與厮殺。”

他并不畏懼争鬥，但他開始思考這是否是他想要的。

想要長長久久坐在最高掌權者的位置上、支配與控制整個聯邦、能做到這一步，而且還坐得穩的人。一定是絕對的上位者，是願意追逐權力到生命盡頭之人，沒有那份野心勃勃的渴望，根本無法在一次次争鬥中活下來。

迷茫會被放大，猶豫也會被放大。愛德華意識到他連自己的路都看不清，這樣的他，怎能背負整個聯邦億萬生命之重？

宴光揚了下眉。

對方能認識到這點，說實話讓她有些改觀。

推翻自己總是不太容易的，被衆星捧月慣了的蘭蒂斯繼承人，竟然能在一衆贊美之聲中發現不對、直面自身的缺陷，愛德華倒也不算差勁了。

她說：“那你想要什麽？”

愛德華說：“我想......見證你。”

宴光眯起了眼睛。

舞曲悠揚，他的手搭在她纖細的腰上，一個旋轉俯身，愛德華·蘭蒂斯的長發流到少女的肩膀上，他俊美又冷漠的面孔安靜地凝視她，那雙猩紅色眼眸中沒有謊言。

像标準的冰雪雕刻那樣完美的青年，身着嶄新華麗的禮服，與她的距離無比之近，近到宴光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是某種非常古老的香薰氣味，符合對方的出身。

惡女漫不經心地想着，又問道：“見證孤？”

這話挺有意思的。

“嗯。”愛德華說，“因為你很堅定。”

到目前為止，愛德華·蘭蒂斯的所作所為都是順應，他沒有找到真心喜愛的事物，于是産生厭倦和迷茫。這個世界上應該有值得人去追尋的東西，所以到底在哪裏？又是什麽？

在看到宴光時，這樣的感觸更深了。

和他的出身截然不同、天賦相似又更高級、比他還要強勢冷酷的女孩子，擁有他不理解的堅不可摧的信念，那份近乎恐怖的意志讓宴光戰無不勝，她這種人就算沒有超S天賦，也絕不會被埋沒，因為這個女人必定會去挑戰她遇到的困難，不顧一切代價。

她從來不懷疑自己，從不否認自己，哪怕一無所有，也傲慢得像個皇帝，氣度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這份自信，這份決意，讓迷茫的愛德華不由投以視線。

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麽地步......想明白她的自傲源于何處。

自身不能發光之時，便會本能地追随光耀的存在。

這就是愛德華·蘭蒂斯的想法。

宴光也聽明白了。

“你倒是學會說話了。”

這哥和她見面這麽多次，也就今天說話還算中聽，要是和之前幾次一樣來個居高臨下，那宴光當場就翻臉給他看。

以惡女的性格，她是斷不能容忍有人比她還傲還高冷的，她必不會去讨好誰，至于愛德華的內心想法和他的話語不同——有什麽區別？讓我不爽就是你的錯。

而愛德華·蘭蒂斯，似乎終于發現了這一點，開始了笨拙的努力。

他閉上嘴後，他的友好度直線上升。

聽見宴光這麽說，愛德華沉默了下，然後生疏地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嗯。”

蘭蒂斯大少爺努力地說道。

宴光：......

你說話不說話，其實都讓人很難受。

她扯了下唇角說：“行了，閉嘴吧。”

愛德華瞬間安靜。

此刻舞曲也到了最後的尾聲，宴光收回手臂，裙擺落在腿邊。

她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蘭蒂斯不和她争奪權柄是個好消息，其他的，相比之下都沒那麽重要了。

接下來她要考慮的就是該怎麽搞定聞令羽了。

愛德華抿了下唇，還是開口說：“我沒有送錯禮物。”

宴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你明白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蘭蒂斯的繼承人說，“我對你抱有敬意、懷有好感，所以冒昧地準備了一份心意。”

“這不是錯誤。”

反派系統：......

反派系統：？？？？？

啊？？你在說什麽？

懷有好感？對誰？什麽東西？這是可以直接說的嗎？

宴光都被堵沉默了，她仔細打量了一下愛德華的表情，突然覺得她還是小看他了。

因為沒有美醜之分，不以性別差距衡量他人，所以會在一些時刻說出了不得的真心話，竟然是這等設定嗎。

宴光突然有點好奇了起來。

原書中她和此人沒什麽交集，愛德華·蘭蒂斯和奧古斯丁一樣，對她的了解處于傳聞階段，相比奧古斯丁還能看出她的病情，愛德華從頭到尾都只見過她在戰場上的樣子。

他們不熟，沒仇，也沒來往，萬華殿對此人的了解也不多，她對愛德華的态度取決于對方擋不擋她的路，擋就要幹掉，不擋，她突然就有興趣觀察下他了。

對她懷有好感，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呢......

“真讓我吃驚。”最終，惡女輕柔地說，“你的膽子倒也不小。”

“這算表白嗎？”

聞言，愛德華·蘭蒂斯突然僵在原地，身體僵硬，一動不動。

表白？

......表白？？

......

舞曲結束。

宴光輕快地走到舞池外，無視諸多偷看的目光，她朝着一直等待的三人中的一位——奧古斯丁伸出了手。

“來吧，尤斯圖斯。”

直接喊出了對方的姓氏，裴望和弗雷德裏克就算不甘也只能等着，因為合作達成之後，宴光有必要和尤斯圖斯的代理家主相談甚歡，表現得親近。

奧古斯丁歡快又帶點沮喪地握住了她的手，随着少女走向舞池。

“不高興嗎？”

“不，是我太貪心了。”他坦然承認，“想要你多看一些奧古斯丁——但是我也清楚，尤斯圖斯是我的一部分。”

“無論是因為家世被你選中、還是其他、我都該感到榮幸。”

說話時，奧古斯丁也牽住宴光纖細的手腕，在舞池中旋轉起來，青年溫柔澄澈的綠色眼眸，靜靜凝望着她。

“謝謝你選擇我。”

宴光也笑了一下。

“我喜歡你的直接。”

雖然知曉她并不帶有暧昧之意，但“喜歡”二字還是讓奧古斯丁臉色微紅，他咳嗽一聲，拉住宴光，又跳了一段歡快的舞步。

比起和愛德華·蘭蒂斯跳舞時劍拔弩張、腥風血雨的氛圍，惡女和至高治愈者的相處倒是少有的平靜。

可能是奧古斯丁過于包容，他們也起不來争執。

一首舞曲完畢，奧古斯丁依依不舍地松手，而等待已久的弗雷德裏克見縫插針，幹脆地擠掉了他的位置。

衣着和宴光十分相似的藍發男性一入場，頓時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這時的舞曲正好播放到快節奏的複雜曲目，需要舞伴展現出相當的默契。

而這份默契，是青梅竹馬之間從來不缺失的。

弗雷德裏克攬住宴光的腰，配合後者的舞步跳舞，宴光懶洋洋地将手搭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展現出了十分放松的神态。

“您累了嗎？”男人輕聲問，“要去休息一會嗎？”

“不必。”宴光說，“你不是正在和我聊天嗎？”

弗雷德裏克的耳尖頓時紅了。

“......能讓您感到愉悅嗎？”

“一直都可以。”宴光凝視着他說，“面對你的時候，我不需要警惕，對吧？”

弗雷德裏克立刻答道：“當然。”

“很好。”

至少在表面上看，藍發青年是讓她省心的一個人。

跳完這一首舞曲，宴光看向了最後的家夥，裴望二話不說，不等她開口就走進了舞池。

少年少有的，十分鄭重地朝她彎腰伸手，做出了邀請的姿勢。

這把宴光都逗笑了。

“你幹嗎？”

由于太清楚對方的本性，看他這副一本正經的姿态就很好笑，有看貓咪裝人類的既視感。

但這一次，十分頹廢懶散的少年卻沒有露出放棄的表情。

“跳完舞後，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裴望認真地說，藍眸專注地望着她。

“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想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