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賜婚

“是啊,是郡主的桃花簪。”雲嬷嬷理了理趙桑榆額前散落的碎發,“這一套首飾啊,因為是大人親自雕琢的,所以郡主一直愛惜如命,生前時時戴着。後來她仙去,大人本打算用這套首飾作陪葬的,還是郡主說颦兒小姐喜歡,以後留給您,等到您成婚的時候戴上,一定比她生前還要漂亮。”

“留給我的?”

趙桑榆很驚訝,如果不是因為看不見,他還真想仔細看看這個簪子到底有多好看。

她沒有前身的記憶,對于自己的身世還是一知半解,有關于章荀之和韶華郡主的事,還是章啓悅偶然說起的。

首飾的事她也是知曉的,但卻從沒有聽章啓悅說過韶華郡主把首飾留了下來。

趙桑榆幹脆拔掉頭頂的簪子握在手中,“雲嬷嬷,那這簪子……”

“還有您剛剛說的大人是太翁?”她不确定地又問。

雲嬷嬷借着趙桑榆的手摸着簪子,“是啊,世人都以為郡主的這套首飾是老爺雕琢的,但其實是大人親手做的。後來郡主仙去,我就奉命把這套首飾收了起來,還是春祭日後聽了當今的聖旨,這才想着把這套首飾拿出來,本想着和郡主說道說道的,沒想到這簪子卻無緣無故斷了。”

說着,雲嬷嬷又抽出簪子感懷地看了看,戴在趙桑榆的發間,仔細看了看她,“好在這鼎真閣的師傅手藝好,不然,我怎麽對得起郡主啊,她生前最喜歡的就是這簪子了。”

趙桑榆不自在地摸着桃花簪,“雲嬷嬷,但是我現在戴着這個,不好吧。”

雖說這東西算是祖上遺物,但她畢竟不是真的趙桑榆,帶死人的東西,怎麽也都覺得有些別扭。

而且剛剛雲嬷嬷還說什麽成婚、聖旨的,總不能是她的身體剛好轉,就有一個聖旨賜婚在等着她了吧。

“嬷嬷,”趙桑榆又一次拔掉桃花簪塞到雲嬷嬷的手裏,“外祖母的東西,還是這麽貴重的,我不能要。”

“胡鬧。”雲嬷嬷又把簪子戴在趙桑榆的發間,仔細端詳着她,“長者賜不敢辭,更何況這東西是郡主吩咐了要留給您的,這玉啊,最養人了,是有靈性的東西,我們颦兒小姐生的好,配着這簪子,那就更美了。”

“可是您剛剛不是說什麽成婚、聖旨……”

“是這樣了”雲嬷嬷忽地笑了,“瞧我這老糊塗,都忘了颦兒小姐記不得了,春祭日的時候,聖上已經給您和五皇子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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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桑榆:……

果然是怕什麽來什麽。

“賜……婚……”

幾乎是從嗓子眼擠出這兩個字,她皺着眉,根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我怎麽從沒有聽說過這個事情?”她偏過頭,手在空中揮了一下,順利抓住一只胳膊,急切地問道:“紅袖、翠羽,我怎麽從沒有聽你們提起過指婚的事?”

紅袖照顧趙桑榆的時間雖短,但是也差不多摸清了這位主子的脾性,無論是以前的趙桑榆還是醒來後的趙桑榆,看着都是安安靜靜的,實則骨子裏都擰着一股倔。

尤其是醒來後的她,感覺比之前更倔了。

紅袖按住趙桑榆的手,輕聲安撫,“小姐,您的婚事是定了,但是這日子還早呢,您又受了傷,我們哪裏還想着給您講這些啊,勞心又傷神的。”

“也就是翠羽,”說着,她還瞪了翠羽一眼,“就是這丫頭嘴快,喜歡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要不是夫人怕您悶着,早就把她發賣出去了。”

翠羽吐吐舌頭,牽起趙桑榆的袖子搖了搖,“我那不是看小姐一個人悶在院子裏嘛,對吧,小姐!”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夫人才沒和你這小蹄子計較。”紅袖又瞪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

趙桑榆打斷兩人的對話,她皺着眉想了一會兒,“所以說我其實還有一個未婚夫,是當今皇上的第五個兒子。”

“嗯嗯。”翠羽匆忙點頭,撞見紅袖嚴厲的眼神,她縮縮脖子,聲音失了興奮,“皇上親自下的旨意,不過沒定日子呢。”

趙桑榆了然,想起雲嬷嬷說的春祭日,她又問,“雲嬷嬷,您剛剛提起的春祭日是什麽時候,我一點印象也沒有了,是今年的嗎?”

“可不是嗎,今年春祭日,你和五皇子就被皇上指婚,是皇上指婚的第一對,不知得了多少人的羨慕呢,這可是多少年都難得一遇的大事。”

“大事麽。”趙桑榆喃喃自語,她只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

媽蛋的,剛把這身體養的差不多,這眼睛據說也快要好了,但是突然間又來一個晴天霹靂,簡直駭人聽聞。

馬車在街道上不緊不慢地駛着,天邊漸漸暈染了一抹流雲,夕陽籠着京都的大街小巷,有些昏暗的小巷道已經看不見了。

閉市的鐘聲幽幽敲響,街道上人潮湧動,歸家的人帶着滿臉的笑容,頃刻間熱鬧起來。

秦藥趕着馬車,拐了一個彎,慢悠悠勒緊缰繩,“好了夥計,我們到家了。”

趕車的老馬當真慢了下來,穩當當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門口。

上面挂着一塊半新的匾,上書——

草廬。

“到了。”

雲嬷嬷率先開口,親自扶着趙桑榆起身,伺候她下了馬車。

趙桑榆有些不自在。

雖說這古代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但是雲嬷嬷畢竟年紀大她好幾輪,讓一個長輩伺候自己,她還真不适應。

更何況她還不是古人,沒辦法完全接受她們的做派。

她摸索着握住紅袖的手腕,“紅袖,翠羽,你們兩個快點扶雲嬷嬷下來。”

秦藥往後看了一眼,三步并作兩步,跳上臺階敲了敲門,門口鑽出一個小童,看見秦藥指着的方向,驚呼一聲,轉身跑了進去,口中咋呼着,“老爺老爺,孫小姐回來了,孫小姐回來了,快點出來啦!”

趙桑榆沒忍住,抽了抽嘴角。

今天章荀之提了讓她過來的話後就甩臉走了,留下雲嬷嬷忙前忙後,一直到現在才算趕到這裏。

她本以為按照今天見到的章荀之的個性,至少是個還算嚴謹老頭,少不得在她進門前給她一個下馬威的,但沒想到他竟然這麽的……有個性。

至少這種咋呼的性子,在寧國侯府是一定聽不見的。

雲嬷嬷扶着趙桑榆走進去,空氣中隐隐傳來陣陣幽香,不似寧國侯府裏牡丹的雍容華貴,濃烈卻又清新。

趙桑榆忍不住多吸了兩口,只覺得從頭到腳都舒爽起來。

她偏過頭問:“雲嬷嬷,這裏是什麽味道啊,好奇怪啊。”

“呵呵……”不遠處的腳步聲不急不緩,秦老的聲音挾着些許得意,“怎樣,章老頭,這一回,你可是輸了我的。”

“嗤。”章荀之冷笑,“我輸,論不要臉,我章荀之此生只服你一人。”

秦啓帆也不客氣,眉毛一豎,“怎的,你還想耍賴不成?”

章荀之“呵呵”一聲,走到趙桑榆的身邊,“颦兒可是什麽都沒說呢?”

四月末、五月初的天,早已經是春天的尾巴,夏天的開始。

傍晚的斜晖像幕布一樣從空中鋪下,夕陽漸行漸遠,空氣裏開始蕩起微弱的風。

空氣裏的香随風而動,時濃時淡。

趙桑榆捕捉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好像是中藥的味道啊,和秦老身上的一樣,但是要濃一些,還有一些花香,但是我分辨不出來。”

“不過很好聞。”她又說。

秦老得意地挑眉,眼神睥睨地看着章荀之,章荀之老臉一紅,幾乎跳腳,“颦兒,你真能分辨出這裏的味道?”

趙桑榆搖頭,“能聞到,但是分辨不出來,只知道有藥香也有花香。”

“怎麽樣。”秦老洋洋得意地看着章荀之,“願賭服輸,沒想到終于有一天能在不可一世的章荀之身上出氣了。”

雲嬷嬷皺着眉,臉上挂着寒霜,見秦啓帆越說越來勁,她瞪了秦啓帆一眼,“姓秦的,閉嘴!”

“颦兒小姐眼睛看不見,自然其他的感覺要敏銳些,你哄誰呢!”

轉頭,她繼續扶起趙桑榆,“颦兒小姐,今兒天晚了,老奴先扶您回房休息。”

七轉八拐,趙桑榆在被扶着走了不知道第幾個轉角後,終于聽見了開門的聲音,雲嬷嬷扶着她道:“到了,這就是颦兒小姐以前一直住的院子。”

“小姐小心,這裏是臺階。”紅袖适時開了口,使了個眼色給翠羽,翠羽嬉笑着扶着雲嬷嬷,“嬷嬷,翠羽扶着您進去。”

趙桑榆又跟着走了一會兒,晚風沁着涼意,就連空氣裏的味道都淡了。

聞到了一縷淡淡的馨香,她停下腳步,細細地嗅了,“嬷嬷,這是什麽味道,和之前的不一樣,還挺好聞的。”

“是蓮花,小姐最喜歡的就是蓮花,為了這個啊,大人還特意在這裏挖了個池子,引了活水,裏面種滿了從外域帶來的蓮花,一年四季都開放着,而且這個院子也是按照小姐的喜好特意修的,後來小姐生了您,郡主把您接過來,就一直住在這個院子裏。”

“母親嗎?”

趙桑榆有些驚訝又有些疑惑,她雖然和章啓悅接觸的不多,但是還真沒聽說她有什麽特別的喜好,整個人都淡淡的。

除了特別在意她以外。

雲嬷嬷笑笑,扶着趙桑榆邊走邊道:“是啊,小姐小時候最喜歡在這池子邊看書,倒是您,最喜歡脫了鞋親自下水掰裏面的蓮蓬吃。”

趙桑榆更驚訝了,“我?”

這段時間,雖然她有好多事情沒弄清楚,但是也大致知道前身的性格是那種标準的古代深閨大小姐的,怎麽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倒是她自己有可能這樣。

趙桑榆隐隐覺得有些怪異,想要再問,雲嬷嬷又握住她的手,“夜涼了,您身子還未好,先進屋歇着吧。”

收拾了東西,雲嬷嬷又監督趙桑榆吃完了藥,這才被趙桑榆用年紀大了的理由勸着回房歇息去了。

剛洗完澡,紅袖正在為她梳頭,她摸着手中的桃花簪,通體溫潤,絲毫摸不出有斷裂後修複的痕跡。

夜間的風穿過窗棱縫隙,細細碎碎的花香蔓進房間,倒是比在侯府裏要舒适自在許多。

趙桑榆擡起頭,摸索着抓住紅袖的手,“紅袖,我想到院子裏走走,感覺我的眼睛已經壞了很久很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治好,現在這個時候,天上一定有很多星星吧。”

紅袖心中一凜,放下手中的梳子,和翠羽對視一眼,輕聲道:“小姐今天累了一天,還是早點歇息吧。”

趙桑榆搖搖頭,“我心裏有些慌,睡不着。”

自從白天聽了那個七弟的聲音後,趙桑榆就一直覺得不舒服,現在到了晚間,心裏更是難受。

她不認識這裏的人,也沒有前身的記憶,自然明白這是前身的身體本能反應。

那麽年輕的聲音,前身的反應又這樣強烈,可想而知兩人的關系。

“扶我出去轉轉吧。”她又道。

趙桑榆的性子倔,紅袖深知這一點。

見趙桑榆臉上不好,她不敢再争辯,拿起一件披風幫趙桑榆系上,翠羽和瑾葉提着燈,在前面為兩人引路。

花香越來越濃,趙桑榆停下腳步,“這裏快到池邊了吧,有坐的地方嗎,我想坐一會兒。”

“有的。”翠羽走在前引路,紅袖小心地攙着她慢慢走着。

作者有話要說: 小桑榆:……

“哇……”

韓奕哥哥為什麽不安慰我,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韓奕哥哥,”她拽着韓奕的衣袖,抽抽噎噎,“韓奕哥哥不喜歡颦兒了,哇……”

韓奕皺眉,掰開小桑榆的手,居高臨下地看着小桑榆,“小矮子,我什麽時候喜歡你了。”

“還有,”他停了一下,又說:“男女授受不親,不要随便摸我的手還有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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