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韓奕赴約
趙桑榆放下茶杯,手又一次覆上袖子,那裏還藏着男人的小冊子。
距離刺客那晚已經兩天了,而那個說來取冊子的男人卻還沒有過來。
趙桑榆不敢讓別人知曉,每日戰戰兢兢,生怕這東西被人看了去,因此惹上是非。
她伸手,紅袖立刻扶起她,“小姐可是要回房。”
趙桑榆搖搖頭,“太翁現在在做什麽?”
“明兒就是邀夏了,大人在書房呢,今兒有很多人過來,想求大人的字呢。”
“哦。”趙桑榆點點頭,随即又有些疑惑,“邀夏是什麽?”
“邀夏啊,我知道。”翠羽蹦蹦跳跳跑過來,挑了一枝開的最旺的碧桃戴在趙桑榆的發間,粉粉白白的,襯得趙桑榆愈發粉光若膩、膚若堆雪。
“小姐當真是大美人,這枝碧桃戴在您的頭上,就是比別人好看。”
“是嗎?”趙桑榆撫上發間的花枝,她前世就長的極美,用韓奕那有限的詞彙量來說就是生來就只能靠臉吃飯的。
雖然她一度因此對韓奕深惡痛絕,但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在前世,她的臉确實給她帶來了很多的方便和不便。
趙桑榆嘆了一聲,“可惜我現在失明,要不然,倒是可以仔細瞧瞧。”
“怕什麽,”翠羽不以為意,“秦老都說了,再過不久小姐的眼睛就好了,待到來年,奴婢再為您戴一株在發間,到那時,肯定比現在還要美。”
趙桑榆失笑,并沒有把翠羽的話放在心上。她取下桃株握在手中,“對了,你們剛剛說的邀夏是什麽?”
“這不是立夏了嗎,這一到夏天就代表着要農忙了,從夏忙到秋,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所以打很早的時候就定了立夏後的第三天為邀夏節,一是為了感謝夏天的到來,二就是讓所有的百姓能在農忙前有一天的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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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紅袖也開了口,“後來邀夏漸漸就變成所有人的歇息日,京都很多不允許百姓進入的坊市在這一天也會開,東西兩市也比平日開市早、閉市晚。”
“邀夏,原來是勞動節。”趙桑榆頓時沒了興趣,她握住紅袖的手腕,“翠羽,你自去忙你的,紅袖陪我走走。”
“是。”翠羽俯身施了一禮,吐了吐舌頭,“那奴婢去給小姐做桃花釀,昨兒剛和雲嬷嬷學會的。”
“嗯。”趙桑榆應聲,想了一下又說:“雲嬷嬷年紀大了,不要有什麽事都煩她。”
“是~”翠羽拉長了語調,“奴婢當然不敢事事麻煩雲嬷嬷,但是雲嬷嬷做什麽,奴婢也不敢攔啊,更何況……”
說着,翠羽看着紅袖笑了一下,又挑了一朵紅色不知名的花戴着趙桑榆的發間,揶揄道:“更何況雲嬷嬷現在忙着給小姐做嫁衣呢,奴婢更不敢麻煩她老人家了。”
“翠羽。”紅袖瞪了她一眼,聲音微厲,“小姐待咱們好,但是你尊卑也不分了嗎?”
“我……”翠羽吓了一跳,正要開口辯解就看見趙桑榆拍拍紅袖的手,“沒關系,我成天這樣悶着,有翠羽在身邊熱熱鬧鬧的,我反而開心,倒是你太拘謹了。”
“不過你們剛剛說的嫁衣?”趙桑榆恍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了,那天在馬車上,嬷嬷說春祭日的時候,皇上給我指婚了,指婚的對象還是五皇子。”
她握着紅袖的手,眉毛微微皺着,“紅袖,那天我忘了問,春祭日是什麽時候,我受傷的時候,是嗎?”
紅袖應是,眼神卻盯着翠羽,直到她蹲禮認錯,紅袖才收回目光。
她攙着趙桑榆慢慢走着,怕趙桑榆繼續追問,岔開了話題,“小姐,明兒邀夏,城中一定很熱鬧,您要不要和大人說誰出門走走。”
不回答,那就是是了。
趙桑榆停下,轉身握着紅袖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我也可以出去嗎?”
紅袖搖搖頭,“奴婢也不确定,只是往年夫人都會帶您出門,今年小姐來了草廬,夫人不在,奴婢也不知道大人會不會同意小姐出門。”
趙桑榆“嗯”了一聲,對所謂的邀夏節沒有了興趣。
她攏着手,又覆上了袖子裏的冊子,心裏有些焦急。
走了幾圈,天色漸漸暗了。
趙桑榆覺着有些累,想到翠羽說章荀之在忙着別人來求字的事,她頓了一頓,對着紅袖開口道:“紅袖,這風有些涼了,天應該快黑了吧?”
“是。”紅袖把披風系在趙桑榆的身上,“小姐可是冷了?”
趙桑榆搖搖頭,“你去太翁那裏看看,要是那些求字的人還沒走,你就給太翁備些吃的,翠羽的桃花釀要是做好了,也一并送一份過去。”
“是,奴婢這就吩咐人去做。”
“不用那麽麻煩,”趙桑榆擺擺手,“太翁這裏沒那麽多下人,你直接去好了,我一個人沒事的。”
紅袖皺眉,“可是這前兩天才出了刺客的事而,您這裏……”
“我剛吃了藥,現在有些累了,扶我回房休息就好。”
紅袖應了,吩咐一旁的槿葉去準備些茶水糕點到趙桑榆的房間。
趙桑榆一頁一頁翻着手中的冊子,冊子不厚,薄薄的十多頁的樣子。
她伸手細細地摸了一遍,上面隐隐有突出的痕跡,只是她看不見,不知道是什麽。
窗棱被扣了一下,倏忽一聲,有人在她身邊坐下。
趙桑榆也不害怕,摸索着端起杯子呷了口茶,語氣淡淡,“你來了。”
男人挑眉,“小姐知道是我。”
“嗯。”趙桑榆放下茶杯,“猜的。”
“呵……”男人輕笑,并不相信,“明天是邀夏,京都這幾日甚是熱鬧,魚龍混雜,衙門裏已經抓了好幾批人進去了,小姐難道就不害怕?”
“當然是怕的,這不我家前兩日還進了刺客。”頓了一下,趙桑榆又開口道:“更可況,現在這刺客還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呢。”
話落,趙桑榆雙手握了握,把冊子推給男人,伸手蓋在上面,手心朝上,“我的耳環呢?”
那晚,趙桑榆一回房就被雲嬷嬷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生怕她沒被照顧好,出了什麽事。
趙桑榆本不以為意,甚至還勸雲嬷嬷放寬心。
直到雲嬷嬷見她少了一只耳環,聽她說可能是摔倒掉了後卻堅持讓紅袖幾人去找,甚至還罰了紅袖她們的時候,她才知道古代的女子的私人東西是不能亂丢的。
尤其是像她們這種高門大戶,萬一那些未出閣女子的東西出現在外男的身上,那一個私相授受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到時候,少不得要沉塘或者送到廟裏做姑子。
而趙桑榆的這副耳環雖不說特別名貴,卻是章啓悅特意自鼎真閣定的,在她及笄的時候親自給她戴上,上面還刻了她的小字,是一定不能丢的。
趙桑榆到現在還記得雲嬷嬷當時氣急敗壞的聲音——
“……必須給我找到!”
趙桑榆皺着眉,雲嬷嬷今天雖沒再提,但是卻也依舊讓下人在院子裏找,看樣子是不會罷休的。
她又往前伸了伸手,“你說過的,耳環換名冊。”
天色漸晚,西方的天空上披着一抹火燒的紅,如煙似錦的。
屋子裏開着窗,火紅的顏色照進屋裏,紅和白交融,趙桑榆的面容美豔逼人。
男人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伸手撫平她皺着的眉。
“耳環。”趙桑榆又說了一句。
男人回過神來,看着趙桑榆的眼神愈發怪異。
他擰着眉,自袖子裏掏出那日拿走的耳環放在趙桑榆的手中,“得罪了。”
趙桑榆不以為意,她握着耳環細細地摸了一遍,确認是自己的後,她拿開手,“東西還你,我們兩清了,好走不送。”
男人拿起冊子翻了一下,見趙桑榆面色不渝,他想了想,拱手施了一禮,“多謝小姐,今日多有得罪,還望小姐海涵。”
院子裏瑾葉的腳步匆匆,人未到聲先至,“小姐,您在房裏嗎,紅袖姐姐命我來陪着您。”
趙桑榆“嗯”了一聲,聽不見男人的動靜,她皺眉快速地說了一句,“還不快走。”
男人笑了一聲,接着起身,點足消失不見。
趙桑榆松了一口氣,撥了撥頭發,擺好坐姿等着槿葉進來。
“小姐。”槿葉走到趙桑榆面前行禮,見趙桑榆坐在窗邊,手裏撥弄着茶杯,她悄悄松了口氣,“小姐,紅袖姐姐命我來照顧您。”
趙桑榆“嗯”了一聲,放下手上的茶杯,“茶。”
瑾葉立刻倒了杯茶放在趙桑榆的手中,“小姐當心燙。”
又把小碟放在趙桑榆的手邊“還有您喜歡吃的玫瑰糕。”
趙桑榆端起來喝了一口,臉朝着窗外,“現在什麽時辰了,外面還亮着嗎?”
“戌時了,外面還亮着呢,太陽火紅火紅的,可漂亮了,像……”想了一會兒,瑾葉又開口道,“像嫁衣,就像雲嬷嬷給小姐準備的嫁衣,可美了。”
“是嗎?”趙桑榆面無表情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扶我到外面去看看。”
“扶我到亭子坐着吧。”在院子走了兩圈,趙桑榆停下腳步又說。
瑾葉應是,小心翼翼地扶着趙桑榆走到亭中坐下,聽見她又開口,“瑾葉,我餓了,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
瑾葉躊躇,“但是奴婢走了,就剩小姐你一人了,奴婢擔心……”
趙桑榆嘆氣,“那算了,給我倒杯茶。”
“是。”槿葉不敢怠慢,立刻執起了茶壺。
趙桑榆趴着欄杆,聽見槿葉倒茶的動靜,她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放在欄杆外面,松手,一直握在手裏的耳環掉進水裏,蕩起淺淺的波紋。
“你陪我待在這兒吧,天晚了,我一個人也害怕。”
說會兒話的功夫,披錦的夕陽已經漸漸淡了顏色,天色逐漸灰白。
院子外,章荀之背着手腳步匆匆,紅袖和翠羽緊跟在一旁,手裏均提着食盒。
“快快快,你說說你們兩個丫頭,一個個都往我那兒跑,把颦兒交給一個小丫頭,畏畏縮縮的,她能照顧颦兒什麽,怎麽就不留一個在她身邊,一個個……”
絮叨着的章荀之并沒有注意前方拐角處有人站在那裏,他一擡腳,差點撞在那人身上。
“你是……”章荀之擡頭,一張光風霁月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殿下?”章荀之訝異,接着拱手施禮,“老臣見過五殿下。”
韓奕扶起章荀之,“太傅大人不必多禮,是子容的不是,冒昧在此,唐突了大人。”
作者有話要說: 那天韓奕回家被胖揍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
萌萌的的小桑榆站在一旁幸災樂禍。
于是韓奕生氣了,趁父母沒注意的時候一下子推到了萌萌噠的小桑榆,然後……
咬了她一口!
“哼,小矮子還是個告密鬼,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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