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争鋒

在大政國,金銀之物所打造的首飾最是被貴族看不起,就連民間稍微有些家底的人家都不願意買。

學規矩的那段日子裏,趙桑榆曾經被雲嬷嬷幾次三番囑咐過不可戴金銀,不可戴金銀。

但是她畢竟不是原身,就算了解這裏的風俗也不代表着認同。

而且在現代社會的歷史上卻是金步搖多見于高貴女子的妝奁,普通女子少用,甚至有不少著名的金步搖都出于皇室,是正統的皇室禦用。

趙桑榆不明白這裏的規矩為何和現代歷史完全相反,但是卻不妨礙她對金步搖的喜歡。

她繞過房飛燕,仔細在夥計端出來的步搖裏面挑選。

房飛燕見趙桑榆幾次三番說那支金步搖最配她,且還不回答她的話,忍不住怒火中燒,“鄉巴佬果然是鄉巴佬,也只配得上戴這種粗鄙的東西。”

“哦。”趙桑榆頭也不擡,手上的動作不停。

倒是一旁站着的夥計有些不開心了,“這位小姐,我們這鼎真閣來來回回的都是些高官貴族,就連皇室也常來采辦,小姐三番五次嫌棄我們鼎真閣的首飾,那就是嫌棄皇室和那些官爺的眼光了,既然這樣,您大可出門右轉,那兒有家玉翠樓,專售高貴的玉質首飾。”

“您請。”語罷,他還特意往前走了兩步,引着房飛燕出門。

“你……”房飛燕沒想到一個店鋪的夥計也敢和自己叫板,她豎着眉,跺了跺腳,“你個狗東西好大的膽子,一個下人竟然敢趕客人出門,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知不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

夥計有些不耐煩,“小的不管您是誰,但是知道是在和你說話啊。”

“你,你好大的膽子……”

“噗……”

趙桑榆沒忍住笑出聲,這姑娘打從進了門開始就一直在挑刺兒,句句不離自己的身份地位,但是句句又不說。

她忍不住搖搖頭,見房飛燕正瞪着她,她笑着擺擺手,看着夥計道:“這位小姐說的是,開門做生意,來者是客,萬沒有趕客人走的道理。”頓了一下,她拿着兩支挑出來的金步搖遞給夥計,“這兩支幫我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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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立刻喜笑顏開,“這位小姐說的是,開門做生意,萬萬沒有趕客人出去的道理,您說的對,還是您有眼光,這步搖啊,如今南方正流行着呢,小的這就給您包起來。”

房飛燕冷嗤,但是見趙桑榆通身氣派也不似一般家庭的女子,忍不住偷偷打量着夥計手中的那兩支金步搖。

細長的簪身上纏繞着細細密密的金絲線,縱橫交錯出繁雜的紋路,一支是簡單的花枝,細細的用桃粉鋪滿,四周圍繞着薄如蟬翼的葉子,每動一下,葉片就輕輕顫動着。尾端垂直一串只有小拇指指尖一半大小的粉色珍珠,每一個珍珠都用一個金絲纏繞着,隐隐有光華流動。

另外一支更簡單,是一個首尾銜接,展翅欲飛的孔雀,乍看下去絲毫不起眼,但是細細一看,孔雀身上的每根羽毛都纖毫畢現,不得不讓人感嘆制作此物的手藝巧妙。

房飛燕看的心裏不是滋味,這麽精巧的東西竟被她錯過了。

她張口,還未說出聲又合上了嘴。

金銀首飾向來難登大雅之堂,即便做工如何精巧也只是粗鄙之物,怎麽能配得上她的身份。

更何況她過來也不是和他人進行口舌之争的。

想清楚這一點,房飛燕平靜下來,語氣雖沖但也比之前的好上許多,“你,帶我上去。”她揚着下巴道。

“小姐稍等。”夥計擡頭看了房飛燕一眼,“小的幫這位小姐把步搖收好。”

房飛燕有些不耐煩,但還是黑着臉應了。“你快些。”她一臉不開心第扯着帕子道。

夥計“哎”了兩聲,低頭幫趙桑榆打包好步搖,“這位小姐可還要看些其他的?”

“當然。”趙桑榆點頭,“來了這鼎真閣,萬沒有不到樓上去看看的理由,不過我今日來是取東西的。”

“取東西?”夥計停下手中的動作,仔細想了想,“近兩日只有……這位小姐可有憑證。”

“自然。”趙桑榆應聲,回頭看了一眼,紅袖拿着章啓悅走之前給的一枚玉簽遞給了夥計。

“小哥仔細看看,我家夫人可是年年都在你這鼎真閣為我家小姐定首飾的。”

夥計接過,仔細看了看,“是了,勞煩小姐親自走一趟,本該小的給您送過去的。”

鼎真閣的生意很廣,除了放置在鋪子裏售賣的,也接受一些私下的訂單,但只限于一些地位很高官宦家族以及皇室,這也是鼎真閣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房飛燕看着紅袖拿出類的玉簽,又聽見夥計巴結對的話,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意識到趙桑榆的身份地位都不簡單,至少她自己是沒有機會年年在鼎真閣定制首飾的。

房飛燕看着趙桑榆,她的衣着簡單素淨,并不是時下最流行的繁複豔麗的樣式,上面甚至還沾上了灰,但是細看之下,料子确實極頂尖的那一批。

她頭上帶着帷帽,看不清具體的樣子,但是看樣子也知道很年輕。

房飛燕微微皺眉,想到再過不久的賞菊宴,心裏猜測她也定是為了此事才來的這裏。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的小姐竟有這般大的本事。

房飛燕的眼神不住地在趙桑榆和櫃臺後的夥計之間打量,夥計收拾好手上的玉簽,向趙桑榆施了一禮,“小姐稍等,小的這就給您去取。”

“不着急。”趙桑榆撥弄着其他的首飾,“我先上樓看看其他的。”

“好咧!”夥計笑嘻嘻地應了,彎腰躬身,引着趙桑榆上了樓。“小姐先坐下歇着,小的這就把最近的好東西都拿出來讓您挑。”

“這位小姐您也坐下來歇會兒。”夥計看着房飛燕又道。

房飛燕的臉色更黑了,坐在一旁沒有搭理。

夥計也不在意,他又笑着和趙桑榆說了聲,轉身進了內室。

趙桑榆點頭答應,紅袖和翠羽兩人一個忙着端茶倒水,一個幫她捏肩捶背。

她看着兩人道:“一會兒你們兩個也挑挑,喜歡的,咱們直接買回去。”

“真的嗎?”翠羽喜笑顏開道:“小姐當真要給奴婢們買?”

“當然,”趙桑榆托着手,“你們這麽盡心盡力照顧我,尤其是前些日子,當然要好好謝謝你們。”

“那怎麽行。”紅袖微微皺眉,瞪了翠羽一眼,“奴婢們是小姐的丫鬟,照顧小姐本是應該,何須小姐言謝,奴婢們擔待不起。”

翠羽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面上的喜色淡了下來,“紅袖姐姐說的是,是奴婢們能照顧小姐已經是萬分榮幸了,小姐平日裏就待我們姐妹極好,何須小姐像奴婢言謝。”

趙桑榆頓時頭疼,紅袖的脾氣她最清楚,很軸,但是紅袖卻又最聽話,所以她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命令就可以制服她。

趙桑榆端起茶喝了一口,“不需要你們擔待的起,你們只需要聽我的話選好東西就行。”

紅袖還是有些遲疑,但是見趙桑榆不再開口,她遲疑了很久,恭恭敬敬對着趙桑榆行了一禮,“那奴婢先行謝過小姐的賞賜。”

翠羽也反應過來,匆匆忙跟在紅袖身後行了一禮,笑嘻嘻道:“奴婢也謝過大小姐的賞賜。”

趙桑榆“嗯”了一聲,這才滿意地放下茶杯。

她擡頭,房飛燕站在不遠處,臉色很難看。

趙桑榆挑眉,思考了一會兒,沒想通,“她這是怎麽了?”她扯了扯紅袖,小聲問道。

紅袖遲疑了片刻,“小姐,這鼎真閣是京都極頂尖的鋪子,很多人都沒機會踏進來半步,更何況您還說讓奴婢和翠羽挑首飾,自然是……”

說着,紅袖看了看房飛燕,“小姐,對面的那位小姐不知道是哪家的閨秀,但是能進鼎真閣,那代表身份地位一定不一般,您沒必要為了奴婢而得罪她,要不奴婢和翠羽的首飾就不挑了吧。”

“哦……”趙桑榆眨眨眼,“我不,出來之前,我都和母親說好了的,為什麽要因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讓我身邊的人受委屈。”

“可是……”紅袖皺着眉,見趙桑榆轉過身背對着自己,忍不住嘆了口氣。

翠羽偷偷看向趙桑榆,見她看着自己,她笑嘻嘻地為趙桑榆添了水。

趙桑榆“哎”了一聲,“還是翠羽的性格好,我最喜歡。”

“那是,”翠羽笑着接話,見夥計從裏間出來,站到一旁,看着他把東西放在了趙桑榆的面前。

“小姐,這就是我們這裏所有最好的首飾了。”他看着趙桑榆道,轉身見房飛燕站在一邊,又施了一禮,開口道:“這位小姐也可一起看看。”

房飛燕自上樓後臉色就很難看,聽見趙桑榆收買人心讓身邊的丫鬟也買後就更難看,此刻見趙桑榆真的在一個個挑着,口裏還招呼着身邊的丫鬟一起,心裏更是吃了蒼蠅一樣的難受。

她冷着臉甩了一下袖子,“不必了,本小姐還看不上下人用的東西。”

“下人?”夥計不明所以,“這位小姐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看不上你們這裏的東西。”趙桑榆挑出一枚玉簪比劃在紅袖的發間,擊掌嘆道:“好看,紅袖一向穩重,配這個好看。”

“那奴婢呢,小姐也給奴婢挑一個吧。”翠羽急急忙忙問道。

“你呀……”趙桑榆不住地敲着下巴,仔細挑了一圈,選了個粉色的珠釵插在翠羽的發間,“你的性子活潑,配着這個珠釵好看。”

“真的嗎?”翠羽笑嘻嘻地看着趙桑榆,愛不釋手地摸了摸,“那奴婢就要這個了,謝小姐賞。”

“可以啊。”趙桑榆又挑了挑,找出一個同色系的耳環,“這個也不錯,配你……”

還沒說完,趙桑榆的話就被突然間開口嚷嚷的房飛燕打斷,“七哥哥就是她,竟然讓我和她的丫鬟戴一樣的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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