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好人
好人
喬鳴鴻不知為何,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一些零散的片段:漏水的屋頂、發黴的牆角、陌生男人的破口大罵、比老鼠還不如的躲避、逃竄……
“喬鳴鴻!”路光陰見喬鳴鴻的神情不對,忙喊了他一聲。
喬鳴鴻回神,避開他的目光,“對不起,我恍神了。”
“中暑了?”喬鳴鴻搖搖頭,“我送你回去吧。”
路光陰想了想,點了點頭。
就見喬鳴鴻朝他側着壓低了肩膀,“什麽意思?”
路光陰以前受了傷都是自己處理的,破了皮就不用管,流了血就沖一下,只要不是骨折,失血過多,他可以自己處理的。
可那都是悄悄瞞着顧苒,面對眼前喬鳴鴻的動作,他實在是不明白喬鳴鴻要幹什麽,便站在那兒當作沒看見。
喬鳴鴻沒等到路光陰搭上來的手,邊嘀咕,“怎麽走神了?”邊把他的左臂搭上自己的肩,這樣的動作對路光陰來說在是太過親密,他不自在地想抽回手。
喬鳴鴻剛調整好姿勢,又讓路光陰弄得有些不自在,“你動什麽,沒見這是準備扶你回去嗎?你同桌我難得當一次拐使用,同桌,咱配合一下呗?”
路光陰是真搭得不自在,哪家的拐這麽……咳,有點高。
“送你回班?然後我去和教官請假?”
路光陰點點頭,咬了咬下唇又說,“能不能……送去朱局那兒?”
喬鳴鴻微微睜大了眼,沈女士不是說過……可是五年了,他是不是也應該對那個人釋懷?
喬鳴鴻扶着路光陰慢慢向前走,在某一個瞬間突然回頭,輕輕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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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路光陰見喬鳴鴻回頭,以為他掉了什麽東西,但喬鳴鴻很快又掉回頭,閉眸笑了笑;“沒事。”
“這小子……觀察力不錯啊。”
安暮森與林夕往回走,他又說,“這是走過去才發現的?”
林夕搖搖頭說,“他早就知道了。”
“什麽時候?我怎麽沒發現?”安暮森有些詫異,他也經歷過多不少事了,現場偵查能力并不差,可為何他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在想你為什麽沒有察覺?”
被戳中了心思,安暮森只是點了點頭,“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觀察力的人其實不少,可是……”
“可是依舊這樣沉穩,叫人看不出異狀的人并不多,這個孩子……”林夕摸了摸下巴“有意思啊……”
兩人逐漸走回隊伍附近,還隔一段距離就聽見了锵铿有力的,“一、二、一。”
林夕想起這是在軍訓,對安暮森說,“對,你就這麽丢下他們,到時候會操得個優秀組織獎不得被抱怨死?”
林夕看着姜子威正喊着口號,順口誇了句,“他把你交代的事完成的不錯。”
安暮森點點頭,“我也只是吩咐了一句‘我不在時你帶着做’,你們這班長,有點能耐啊。”
林夕點點頭,開學不到半個月就能把班裏管理的有秩序有組織性,這樣的人是有點能耐。
“那你這幾天參加軍訓嗎?”林夕還是點點頭道:“畢竟人的閑言碎語是管不住的,會操那天我就不來了,那去哪兒好呢?”
此為有家不得歸,游子幾大愁之一。
安暮森想了想說,“小路肯定要待在班裏,要不你也待班裏?”
林夕白了他一眼,“鬥地主還三個人呢,你讓我們兩個拉火車?”她說到這又嘆了口氣,“但是光陰自己一個人待在班裏我也不放心啊,你和我都不在,朱局到時候肯定得出面,這是他們最好的時機了,光陰右腳又不方便……說起來喬鳴鴻是站在左邊扶着的吧?”
安暮森點了下頭,“估計現在已經回班了吧。”
但林夕咂吧咂吧嘴又說:“可是拐不是在受傷的那一側嗎?光陰被他這樣扶着不會傷得更嚴重嗎?”
安暮森刮了刮鼻梁,“我又沒扭過腳踝,我怎麽知道,不過那小子的身上倒是什麽都敢裝,也不嫌沉。”
林夕竟是有些羨慕,“我要是口袋夠多的話,我也全裝上。”
安暮森想象了一下林夕面無表情地從口袋裏掏出那些東西,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媽的這比她持槍都吓人,自己這造孽的嘴耶,以後在林夕面前還是少說話為妙。
“就這兒吧,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路光陰被喬鳴鴻扶着到了朱局辦公室門口,朱局的身份特殊,所以自己有一間獨立的辦公室,方便不被別人打擾,也方便談論一些不為人知的話題。
喬鳴鴻還有些不放心,但也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沒什麽用,他翻了翻口袋,然後遞給路光陰一顆大白兔奶糖:“給。”
路光陰手都搭到門把手上了,聞言又稍轉了身,“幹什麽?我現在沒有低血糖。”
喬鳴鴻卻執着地将糖放在他的手背上,糖一差點摔到地上,路光陰有些慌張地将糖接在手心裏。一句“你幹什麽?”還沒問出,喬鳴鴻卻說,“你的衣領沒整理好,轉過身去。”
憑什麽聽你的?
他是你同桌。
他幫了你。
路光陰:“哦。”
後頸有些發癢,喬鳴鴻的呼吸就那樣輕輕落了下來,路光陰有些不自在,他還在想是不是頭發真的有些長了,就聽喬鳴鴻說,“好了,我走了。”
喬鳴鴻難得沒有像以前一樣嘴皮,逗他生氣。
“哎,等等!”路光陰叫住他,“我突然想起你那時的話還沒有說完,何況什麽?”
喬鳴鴻逃也似的要跑,都不回頭看他,“什麽?嗯?我忘了,下次吧,下次我想好告訴你。”
跑什麽啊,路光陰想,做賊了嗎,心虛成這樣。他勾了勾後頸,手指忽然找到什麽,別在剛整理好的衣領上是只紙折的小貓,明明是張大白兔糖紙,他偏要折成一只小貓的樣子,路光陰捏着那片小紙貓,手指無意識的緊了緊,随即把小貓裝進口袋。
他指節輕輕敲了敲門,聽見裏面傳來一聲“請進”。
路光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腳,又将褲子往下拽了拽,這才推門進去。
朱局正在忙手上的事,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鏡。
路光陰微微怔了下,他是什麽時候開始戴上的老花境?是最近?還是那五年間?還是更早的那些年裏?
來人半天不說話,朱局有些疑惑地擡了頭,路光陰怔怔地看着朱局的老花鏡。
朱局忙摘了它放到桌子上,“小路?你不是在軍訓嗎?怎麽來這兒了?”他說着故意板起臉,“雖然這些時瑾很早就教過你了,但你也不能這麽跑了,和教官說了嗎?”
路光陰覺得別的理由也摘塞不過去,便只能老實地說:“我扭到腳了。”
朱局“嗯”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啊。”他随即反應過來“把腳扭到了?嚴重不嚴重啊?扭到腳就趕緊坐好,我半天不在你就出事了?來來快坐下。”
朱局說着要去扶路光陰,但路光陰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朱局尴尬的手滞在半空,他撓了撓後腦勺,打着圓場,“對,我手上沾着墨水,萬一弄髒了校服小苒還得洗,你要不搭着我的胳膊?”
路光陰看看朱局伸出的小臂,本想像以前一樣無視,要不推開,但是顧苒說過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他也為當年的事感到抱歉,我同樣希望你可以早日走出這片陰影。”
顧苒要他走出的不止是“父親”的陰影,還有包含了太多的,名為“路時瑾”的陰影。朱局習慣性地嘆了口氣,突然覺得小臂上一陣溫熱,他猛地看向路光陰,路光陰別開頭,露出了微微發紅的左耳。
朱局面上差點沒繃住,心裏真的想向那位逝去多年的人說一句:“時瑾,光陰真的開始改變了。”
他扶着路光陰坐到旁邊的沙發上,自己回到座位,問了句“找我什麽事?”随即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來緩一下緊張忙碌的狀态。
誰想到路光陰開口就扔了個炸彈。
“‘Dream’是誰?”朱局半口茶沒潤了嗓全噴在了地板上,路光陰不自覺地往邊上挪了挪,怕被口水茶濺到。
朱局咳嗽了一陣,差點沒緩過那口氣。路光陰看他緩過勁來接着說:“她還活着。”
朱局并沒有立即回答,從桌上摸過煙,剛想點突然想起路光陰還在場,他放下打火機,手中捏着那根煙,想抽又不敢抽。
“您點吧,我不介意。”路光陰見朱局憋得難受,知道不點這根煙他說的不痛快。
朱局得救了似的,“啪”的一聲,火苗點燃了香煙,他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缭繞的煙,霧如迷霧,叫人看不清真相。
但朱局并不想撥開它,也并沒有回答他,只是說了一句,“離她遠些,越遠越好。”
“為什麽?她是個怎樣的人?”路光陰的身子不自覺間往前傾了傾,“您早就見過她了,是不是?”
朱局只是吸了煙,路光陰在煙霧缭繞中聽見朱局說:“她根本沒有臉面再站到你的面前,這樣的人,死在那次行動中也毫不足惜。”
前後相關,路光陰知道他說的是哪場行動,他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但她還活着,甚至活的不錯。”
“那是她在贖罪。”
“贖誰的罪?我父親的?”
朱局搖了搖頭,煙灰随着他的動作掉在地上,“我不清楚,這本應該讓她親口告訴你,我是沒想到她會回來,但我更沒想到,她竟敢毫無負擔地站到你面前。”
路光陰垂了眸不說話,按朱局的話來說,林夕與當年的事有極大的關聯,甚至她就是當事人之一!
“那為什麽卷宗裏沒有提?”朱局彈了彈煙灰,卻沒有繼續抽,他把煙夾在手中,說,“你如果能登上內網的話,就會發現這是個已經死去的人!”
!路光陰瞳孔猛地一縮,但還是問,“那她的名字是什麽時候……”
“是,在那場行動後不久她直接向上級打報告,請求潛入敵方內部,代替原本應該去潛伏的同志,代號為‘Dream’,那是我們的最後一次見面,她走之後,那個名字就暗了下去,再也沒亮起來過。”
“那原本應該去的人是誰?”他想了想,猶豫着開了口,“是……我父親?可這與她沒有關系。”
朱局微眯了眼,“你覺得她還算是個好人?”
路光陰輕輕點了下頭,就見朱局掐滅煙頭,煙霧散去,路光陰聽見朱局說,“可我,我們不這樣覺得,光陰,你要知道,贖罪的人也可能是被槍指着的,畢竟誰又心甘願地戴上鐐铐呢?”
“您是說她是被迫的?被誰脅迫?”朱局搖了搖頭,卻指了指心口處,“良心?”
“憑良心說,我不認為你是個好人。”喬鳴鴻倚着牆,雙手抱臂看向林夕。
林夕勾唇一笑“真巧,我也這麽這麽認為。”
喬鳴鴻剛拐過樓梯口就見倚牆站着的林夕,她像是早就等在這兒似的,喬鳴鴻先開口,“體委有事?”
“嗯。”林夕姿勢不變,“訓着訓着人沒了,被教官訓了一頓後過來找人了。”
“阿嚏! ”安暮森揉揉鼻子心裏嘀咕:這是誰又說我了?他聽見隊伍裏有人笑了聲,随即板起臉,“笑什麽?誰再笑一下全班多站十分鐘軍姿!”
“報告!”這聲的人中氣十足,安暮森看了一眼,“班長,什麽事?”
姜子威心裏頭疑惑半天了,“報告!我身為班長有必要向班主任确保每個同學的安全與情況,所以教官,體委去哪兒了?”
這這這,林夕走之前是怎麽和他交代的來着?
“我有點兒事,上午不訓了。”
安暮森點點頭,示意,“你去吧。”
林夕朝他擺擺手,走出幾步又回頭說,“要是班長問起來你幫我搪塞一下,對了,別用什麽頭疼肚疼之類的,這理由說出去都沒人信。”
安著森“……”這你讓我怎麽說?總不能再來個腳踝扭傷吧。
林夕就是這麽交代的,他剛想問“那你讓我怎麽說?”一擡頭人就沒了,說什麽呢?安暮森神色嚴肅,一臉正義,“體委例假,行了吧, 繼續訓! ”
姜子威臉上有些小尴尬,結果自己尴尬半天,悄悄分了個神看看教官怎麽樣,教官一切如常,臉色雲淡風輕,還指出自己,“眼神往哪兒瞟呢,站直了!”
姜子威立馬收回眼神,站直身體,其實他心裏還想問一下那兩位去哪兒了?但見安暮森臉色并不好看,他默默收回了這個想法,活着不好嗎?你為什麽要想不開呢?還是站好自己的吧。
安暮森看他們那兒站軍姿,自己心裏又開始麻煩:要不還是和林夕說一聲這幾天盡量裝一下?她應該不會扳了自己的頭吧,早多想想的話就說她被自己叫出去找人了……
“那體委現在找着了。”喬鳴鴻神色上還有着剛才做了壞事的神情,語調卻不緊不慢:“我同桌腳踝扭傷,我送他回來,好了,還有什麽事兒嗎?”他自己全說了,林夕聽出來了,喬鳴鴻不欲與自己多談。
就見他掠過身,步伐輕快,突然聽見林夕說,“離光陰遠些。”
喬鳴鴻停住步子,剛才的神情不在了,倒是露了絲認真:“你和他是什麽關系?”他不等林夕回答,便又問:“還有,你憑什麽叫他‘光陰’?”
林夕眉梢一挑“你這是在質問我?”
“是啊。”喬鳴鴻轉過身來,輕佻一笑,“我這是出于對同桌的關心,而且……”他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了一下。
林夕懶懶地擡起眼皮:“什麽?”
“直覺”,喬鳴鴻強調了一下,他倚着牆,雙手抱臂,依舊是那副輕佻的樣子:“憑良心說,我不認為你是個好人。”
林夕似乎聽到了外面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外面天氣一定很好,她勾唇一笑:“真巧,我也這麽認為。”
喬鳴鴻倒是愣了一下,他很快又聽林夕說了句“你也不是。”不是“不像”,也不是“不太像”,而是“不是”。
喬鳴鴻微斂了笑意:她比想象中麻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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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