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祭拜

祭拜

“呦，出來啦。”林夕含着一枝棒棒糖，喬鳴鴻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我是怎麽暈過去的？”林夕瞥了他一眼，“體虛。”

她說着接過阿瑞斯遞過的平板，調出幾份資料，“不過相對于你高中以前的狀況，這副身體現在被你保養得不錯，不過腰傷難治。”喬鳴鴻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毫不意外林夕能找到他以前的體檢報告。

“那，光陰呢？”林夕手一頓，随便恢複正常，“PTSD發作，胃病，發燒。”喬鳴鴻只覺心揪的厲害。

“明天出院，再在這将就一晚上吧。”林夕起身，給他看了下平板，只說，“明天來這個地方。”

喬鳴鴻了然，見阿瑞斯恭敬地跟在林夕身後，真是……越來越摸不透這個人了。

林夕坐在後座，正與朱局通話，“嗯，剛醒不久，吃了點了，有喬鳴鴻在，起碼我比較放心……PTSD？嗯，挺嚴重的，這玩意兒真不能純靠外力……行，我試試吧。”

林夕疲憊地往後座上一靠，阿瑞斯從鏡中明顯也看到林夕的黑眼圈又深了。“要不還是回意大利吧？”林夕只擡了一邊眼皮“不要。”阿瑞斯不語。

“少爺，我不明白，那個東方的男孩與那個孩子的任務有林小姐自身重要嗎？”

亞瑟入鄉随俗地喝着小米粥，剛出鍋有些燙，他自己取了兩把湯匙，遞給阿瑞斯一把。他臉上此刻是不符年紀的成熟，“戰神阿瑞斯不需要感情，但阿瑞斯叔叔您要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比世上任何東西都珍貴。”

阿瑞斯見證無數的離別，此刻眼中毫無波動。亞瑟知道只是簡單的話語根本打動不了他，只好專注于自己面前的小米粥。

兩人是在下午回到學校的，路光陰卡了個下課時間，找姜子威把落的筆記補上了。

哦對，姜子威換了個班還是班長。

“身子好些了？”

路光陰點頭，“都是老毛病了。”姜子威邊整理課桌邊說，“那也不成，還是得小心養着，畢竟是咱自個兒的。”

路光陰接過筆記，說了聲，“謝謝”，他在心裏問自己“那喬鳴鴻怎麽就不懂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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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鳴鴻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在想中午與林夕的談話：

林夕食指繞着頭發，“時間在清明那天，可？”

喬鳴鴻往杯中加了塊方糖，“可，他還真會挑時間……你怎麽幫我 ”

林夕面色平靜，“不用你管，主要還得看你自己。”

喬鳴鴻垂了眸起身離開。

亞瑟從隔間中走出，“什麽想法？”林夕嘴角抽了抽，“咖啡杯裏加白水方糖，他可真是個寶貝。”

亞瑟聽起來怎麽也覺得這不像在誇人，奈何中華文化博大精深。，以後還是要學習。

喬鳴鴻最近一陣右眼皮跳得厲害，有時候跳得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觸電了。他此刻正坐在上次的位置上，林夕遞給他一份地形圖，喬鳴鴻慢慢打開，見裏面門窗、管道、人流量标得極為清楚，剛好有他現在所需的全部信息。

“謝了。”喬鳴鴻收好地圖，又問，“那警力？”

林夕擺擺手，示意不用擔心。

“那行”，他起身準備離開，卻突然欠身，“光陰會知道嗎？”

林夕眼中自信，“朱局不會讓他知道的。”

“哎對了”，林夕叫住他，“給你訂套衣服，想要什麽色的？”喬鳴鴻想了想，“白的，你有錢嗎？”

林夕用“你在說什麽廢話”的眼神盯着喬鳴鴻，“不和咱們家光陰撞色，白的，情侶款啊。”

喬鳴鴻反駁，“沒有。”

“行吧，”林夕攤手，“尺寸。”

“20cm。”

話一出口他便覺不對了，“那啥，哎，我……”

林夕難得卡頓了，她手中的筆在紙上瞎劃拉幾道，只能幹巴巴地說，“我問的是三圍。”

喬鳴鴻:“……”口誤。

他咳嗽一聲，又報了三個數字。

右眼皮還是跳得厲害，周末宅在家時在睡覺與計劃之間他選擇繼續打游戲。喬鳴鴻看着手機界面連續顯示的“失敗”，沉默了一會兒，将手機關機扔一邊去。

去他的小餅幹。

沈岚不在家，他躺在床上漫無目的，好麻煩啊。門環被人輕叩了幾下，喬鳴鴻趿拉着拖鞋起身朝門外喊，“來了！”

他抓了抓頭發，先習慣地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然後拉開了門，路光陰整個人就那樣躍入他的眼簾中。路光陰見喬鳴鴻呆在那兒，便叫一聲“喬不二”。

喬鳴鴻如夢方醒，“請進。”路光陰拾階而上，喬鳴鴻注意到他今天換了件草綠色的T恤，T恤稍有些長，左袖口系了一根紅色的飄帶。

“像朱雀落在草地上一根羽毛。”

兩人進了客廳，喬鳴鴻向廚房走去，“喝什麽？”路光陰無所謂，“都行。”

不一會兒喬鳴鴻端着兩杯溫牛奶出來了，“胃不好還是喝些溫的好。”路光陰點點頭，抿了口牛奶，“過幾天和我去見個人。”

“咳咳咳……”喬鳴鴻像是聽到語文考了80分似的，臉色都變了。路光陰替他拍着背，眉頭微皺，“你怎麽這也能嗆着？”

喬鳴鴻擺擺手，示意沒事兒，心裏卻吐槽，差點嗆死，“見誰？”

路光陰搖搖頭。

喬鳴鴻:不是林夕就行。

“去哪兒？”

路光陰搖搖頭。

喬鳴鴻:不是那個地方就行。

“時間？”

路光陰沒再搖頭，“白天。”

喬鳴鴻:和自己晚上的事并不沖突就行。

“去不去？”

喬鳴鴻已經說服自己，“去！”

“行”，路光陰起身，“不打擾了。”“等等”，喬鳴鴻跟着起身，“我送你。”

路光陰走出門口，準備離開時又被喬鳴鴻叫住，他轉身，“還有什麽……？”喬鳴鴻捏住他下巴，大拇指抹去他唇角未擦淨的奶跡，“小心被人笑活。”

路光陰此刻滿腦都是那天喬鳴鴻吻他的片段，他的唇有些燙，氣息也有些粗重。路光陰耳朵又燒起來，他轉身，喬鳴鴻見他耳垂發紅，反應過來，他別過頭，咳嗽一聲，“我會記住的。

“嗯”，路光陰只輕輕應了聲，随即離開，那紅飄帶依舊揚着。

寒食那天，林夕送來了喬鳴鴻的衣服，喬鳴鴻邊檢查衣服邊脖子夾着電話與林夕通話。

喬鳴鴻：“衣服挺貴吧。”

林夕彼時散着頭發，“還成，沒花多少，你放心穿。”

喬鳴鴻在床上擺開衣物，襯衫、內扣馬甲、風衣、褲子、鞋還有……

“給我這個幹什麽？”

他擺弄着足以遮住半張臉的面具。林夕打出一張牌，“發財。啥？”她反應過來，“你難不成學1412戴個帽子？”

喬鳴鴻想了想，覺得自己還不夠格cos他，他仔細看了看，發現還有暗繡的花紋，領口、袖口、衣角、褲角。

“這麽高級的嗎？”林夕得意，“那當然，國際頂尖畫師的作品。行了，不和你說了，哎碰！”

喬鳴鴻挂了電話，覺得自己還不如副麻将重要。

林呼出一口氣，聽亞瑟慢慢說，“DF的設計，英女王的裁縫，6位數起步的布料, 你這也太……”

林夕一笑，“浪費嗎？”

亞瑟無奈，“不浪費。”

全程透明的阿瑞斯:“……”您們玩的開心就好。

喬鳴鴻換了衣服，對着鏡子看了看自己，咳，真帥！他不重樣地連着擺了幾個pose，最後才小心地拿起面具戴上，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人中以下的地方,。

沈岚這時推門進來，在看到那一身裝扮時也是愣了愣，一身貴氣的喬鳴鴻與她印象中不會好好穿衣服的男孩實在不同。

喬鳴鴻也是愣了下才摘掉面具“媽？”

沈岚回神，将手中的外套展開給喬鳴鴻看，“好看嗎？”喬鳴鴻咋咋呼呼搶過，灰白色的低色，淡黑色的字母，他怎麽看怎麽喜歡，外套正好這幾天微涼天穿，布料又舒适，他裏外翻着看“真好看，媽你太有眼光了，真适合我！”

“好看吧。”沈岚拿過，又拍掉喬鳴鴻的爪子，“給光陰的。”

喬鳴鴻上一秒還在誇，“這做工也好看”，下一秒人就呆那兒了，“給誰的？”

沈岚往出走，自覺不理會小雞崽子。

喬鳴鴻：“……”真的會謝。

喬鳴鴻在清明那天再見到了路光陰，他只簡單搭了白襯衣黑西褲，襯衣下擺被他塞進褲腰裏，腕上的表與金絲眼鏡擦得亮亮的，袖扣與襯衣最上一顆扣子全扣着，路光陰攏了攏黑色外套，多了幾分嚴肅感。

喬鳴鴻已經猜到路光陰要帶他去幹什麽了，他拿了件外套，随路光陰坐上已提前定好的車。

司機轉頭，“光陰啊，今年帶了朋友？”路光陰點頭。“替我向時瑾問好。”路光陰露出一點笑意，“我會的。”

喬鳴鴻正猜測路光陰與那司機的關系，就聽司機解釋，“那還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趙榮正送完客人，剛巧碰上執行任務回來的路時瑾。路時瑾連着幾天神經緊繃，剛上車說了個地名人就睡過去了，碰巧有個剛持刀搶完人的小偷也上了這輛車，小偷将刀抵在趙榮的腰側，“少廢話，什錦路。”

趙榮開了車就走，直到路時瑾一個過肩摔把小偷摔在水泥地上時他也沒反應那個便衣是個警察，他突然想起女兒刷視頻常感慨的一句話：“果然好看的都上交給國家了。”

“那後來呢？”喬鳴鴻撐着傘走在路光陰身側，天氣微雨有風，路光陰輕咳了幾聲，喬鳴鴻抖開外套給他披上，心想：确實比自己穿起來好看。

路光陰看了外套一眼，喬鳴鴻咳嗽一聲，“沈女士給你的。”路光陰收回目光，慢慢往前走，插在兜裏的左手有些涼，“後來？就這樣認識了啊。”

路光陰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剛在車上睡了一會兒沒睡好。喬鳴鴻靠近他一點，“昨晚沒睡好？”路光陰拇指擦去生理性的淚水，他沒敢說出那個噩夢，他終于開槍殺了喬鴻鳴，鮮血從他心髒處噴出血花，染紅了他不菲的衣物，他一身冷汗驚醒時，又收到另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你聽見我的腳步聲了嗎？”

路光陰搖搖頭，“沒有。”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選擇隐瞞。路光陰将花放在路時瑾的墓前，很标準地敬了禮，“爸，我帶朋友來看您啦，是——”

他猶豫了下，思忖着要不要說。還是喬鳴鴻開了口，“叔叔好啊，我是喬鳴鴻，光陰的同桌，記得我不？唔，現在不是了。”

路光陰垂眸，他還是不願提起喬叔叔的名字，路光陰看了喬鳴鴻，喬鳴鴻會意，“我先出去，你們先聊。”

喬鳴鴻走後，路光陰開口，“中考沒考成，只進了普通班，現在在實驗班……為什麽沒進？找壓分了。”

路光陰說說頓頓，像是真的在與路時瑾談話，“軍訓也沒參加，不小心扭腳了，沒事，傷不嚴重。我竟然參加運動會了，還打出了10環。還有喬鳴鴻，林夕、甘錦梨，我接觸了很多人，他們待我很好。”

他把自己的經歷與感受都講給路時瑾聽，“可我還是想不起以前的事，有零散的片段提醒我認識喬鳴鴻，但我總覺得我應該還認識林夕，不然我不會對她的眼睛感到熟悉。”

他沉默了良久，雨水打在黑傘上，終于問出那個問題：“我是不是……他？”

天邊突然炸了驚雷，雨勢有所加大，路光陰控制住自己不失态，聽見喬鳴鴻踏着水花匆忙過來的腳步聲。

喬鳴鴻一臉擔憂，“光陰沒事兒吧？”

路光陰搖了搖頭，呼吸有些不穩，喬鳴鴻輕輕拍着他的背，“不怕不怕，咱們改天再來看叔叔吧。嗯？”

路光陰又看了一眼墓碑，點了點頭。

兩人走後，一道身形悄然進入陵園。林夕撐着把大傘，顯得她自己很單薄，她來到路時瑾墓前，開口是“對不起。”

“光陰的PTSD又發作了，這是我的失責。”路光陰只提樂事，怕路時瑾擔心，林夕只提傷病，怕路時瑾懷疑。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來了，錯過了太多重要的時光……”她坐在墓碑旁，大傘剛好遮住她和墓碑，“這五六年間我去過很多地方，也具備了部分能力，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這些以後再和您慢慢談。”

她突然很苦惱的樣子，“您應該見過喬鳴鴻了，光陰是不是對他有些那啥？”她靠着墓碑，路時瑾不說話，林夕等的身上發困，靠着墓碑睡了過去。

她以前被追殺的時候也會跑進墓地裏躲避，晚上游魂驚夢，她咬着牙關不出聲，就怕被那些人聽到。而在那所謂的“家”裏也時常會夢魇纏身，但在這裏永遠沒有。

人民英雄保山河清平，忠魂仍在護佑一方。

林夕睡得格外安心，就是吵。她終于在夢中再次見到了路時瑾，他依舊是當年的樣子，意氣風發，自信謙和。

林夕眼眶一下就酸了。

路時瑾朝她伸手，“小夕，過來。”林夕委屈得厲害，她夢裏敢放肆，在撲上去的那刻卻突然被人攔下，“哎，時瑾，這你閨女啊，你不是說就個兒子嗎？”

路時瑾揮開他，“少欺負人家！”路時瑾攬過林夕，“那是早幾年犧牲的，為救落水兒童犧牲的。”那人粗犷一笑，“再來一次我肯定還第一個跳下去！”

林夕肅然起敬。

“那位”，路時瑾一擡下巴，“和那幾位，都是在一次爆炸中犧牲的，外界都說是總指揮與毒販勾結，故意指揮失誤。”

那些人反駁，“少騙人哈，我們隊長怎麽可能勾結販毒的，他恨不得直接一槍崩了他們頭子？”

林夕慢慢聽路時瑾一個個介紹過去，天邊連續的驚雷過後，林夕見路時瑾陡然變了臉色。

“路叔叔？”

“小夕，光陰呢？”

路光陰和喬鳴鴻正往回走着，喬鳴鴻接了個電話，路光陰見喬鳴鴻臉色不對，“有急事？”

喬鳴鴻難為地看了路光陰一眼，路光陰歪歪頭，“你先走吧，不用管我。”

“那你……”喬鳴鴻內心掙紮得厲害，他恨不得把一切都告訴路光陰，但理智拽着他，真想把自己扯成兩半，這樣他也不用再那麽辛苦。

他咬着嘴唇，“光陰啊，我……你。”但是雨大了，驚雷炸得路光陰沒聽清喬鳴鴻說了些什麽，路光陰皺着眉，“你剛說什麽？”

喬鳴鴻愣了下，笑着搖了搖頭。

“你快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路光陰自己說完便走，沒人看見他孤獨的內心，喬鳴鴻的心疼碎成一地，他轉身與路光陰相背而行，偏生誰都不願再去回頭看一眼。

這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