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演戲

演戲

他來了他來了,跨年邁着步伐走來了!

班裏又開始躁動了,主持人忙着串詞了,負責人忙着糾正細節了,跳舞的忙着檢查服裝了,唱歌的開始吊嗓子了。

有的男生也跟着吊了幾句,好聽的被強行拉進去參與,吊破鑼的被群推到廁所,然後在憤憤的一句“我們不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嗎!”中一夥人大笑着離去。

“哎,領結。”林夕坐在後門口那兒,揪住忙着确認各項流程的喬鳴鴻,站起來給他整理領結,“好好的西服被你穿的咋這麽……”

“這麽什麽?”路光陰倚在後門邊,雙臂交疊,閑情地看着他們。

林夕那句“窩囊”已經到嘴邊了,結果硬生生拐了個彎,說成“有氣質”。

明眼人都能聽出這句瞎話。

路光陰嫌棄的看了看喬鳴鴻的着裝,“咋穿的這麽窩囊!”

喬鳴鴻笑的賤兮兮地湊過去,伸!開雙臂,路光陰翻他白眼,然後給他仔細整理。

林夕托着腮看兩人,突然問路光陰,“光陰怎麽想起過這兒了?”

路光陰還在認真整理領結,聞言回答,“聽小梨說你們有個好玩兒的劇本,我來看看。”

喬鳴鴻身子似乎僵硬了下,然後立馬接話,“看呗看呗,記得一會兒給年輕英俊潇灑的我多拍幾張帥照。”

林夕拍他,“惡不惡心?”

正說着張梓玲(班主任)走進來了,林夕踹開喬鳴鴻,把他的板凳拉過來讓路光陰坐下,然後朝喬鳴鴻揮手,“趕緊去主持吧。”她輕眨了下眼睛 “別忘了一會兒主持好大局啊。”

喬鳴鴻點頭,“我盡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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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光陰就看着喬鳴鴻上臺主持,與表演的同學談笑風生,化解緊張,他就看着歡歌地過去了,樂舞的上來了。他側了側身子問林夕,“今年沒有你的相聲?”

林夕笑了下,“嗯,今年你和喬鳴鴻一起廣播的時間也少了。”

路光陰心疑,“你不是一下了早自習倒頭就睡嗎?”

林夕瞥了眼喬鳴鴻,然後說,“睡又不是睡死,什麽人說了什麽,什麽人做了什麽,我還是知道的。”

路光陰心想:那你這覺睡個什麽勁?

林夕看出他的心思似的,“我睡覺是為了休息眼睛,又不是為了完全放松神經,您說是不是,張老師?”

張向紅眼睛全定在林夕身上,聽到她問才回神,“是,我來了。”

林夕嫣然一笑,“謝謝張老師願意陪我演這個劇本,就是裏面的角色有點委屈您了。”

張向紅一想到自己在裏面要扮演一位威脅學生的老師,總覺着不對勁,但他看林夕一個小孩能翻起多大的浪,前幾屆都被他壓下來了,也就任由她去了。

這兒正說着,節目就到林夕的劇本了,喬鳴鴻擡眼,“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身為老師,光有才華可不行,還得具備一定的品德,那如果我們身邊就有這樣的老師怎麽辦呢?接下來,讓我們歡迎特邀主演張向紅老師與林夕等人帶來的小品《一線生機》,讓我們掌聲歡迎!”

張向紅上臺,教室的燈忽的全暗了下來,只給他留了一束昏黃的,斷斷續續的破燈。與他對戲的也不是林夕,而是他多年前再也不想見到的女孩——

“江冰……你怎麽在這兒?”

江冰溫柔向他致意,“好久不見,張,老,師……”

臺下已經有人認出來了,有人還懵着。

“這姑娘誰啊?不是咱們這一屆的吧?長得真好看!”

“啥呀,那能是咱們這一屆的,這都前幾屆的了,你沒看牆啊,這女的好像是第一個被那啥的……”

“那啥呀……我去!我反應過來了!”

張向紅還沒反應過江冰為什麽會在這裏,就聽她問,“老師,您還記得那天晚上嗎?”

張向紅下意識問,“什麽?”

“那天晚上,您說要給我推薦幾本好書,于是我跟着您進了辦公室”,她的語氣依舊溫柔,“那裏面有一張床,後面的事……我可能想不起來了。張老師,很高興看到您現在還在這裏教書。”

江冰說完就走,緊接着又進來一個女孩。“張老師”。

張向紀擡頭,“杜敏……”這是他下手的第三個女孩,是上三屆的。

“張老師,您怎麽不看我?您看我穿了哪件衣服?”

下面有人在讨論,“她怎麽穿着軍訓服啊?我又誤了什麽大瓜?”

“哎我好像聽過,你等我翻翻手機……”

一旁已經有人找出來了,“看到你不小心摔倒的樣子我真心疼,我恨不得直接沖過去,然後把你摟在我的懷裏。”

“好油膩啊——惡心死了,那那些女孩……”

曾經被傷害過的女孩們一個接一個上來,趙思欣緩緩停在張向紅面前,“張老師……看看那晚的監控嗎?”

監控……監控早就被他徹底删除了,只要自己不承認,她們拿自己也沒辦法……

“真不巧,監控維修,可能有些事情沒拍到。你們這一個一個的聯合起來,是想對老師做什麽?啊?!”

“當然是告你猥亵啊——”,林夕從女孩們的身後緩緩走出,“現在請讓我還原那晚的真相——”

趙思欣跟着張向紅來到實驗樓頂樓最裏面的一間房屋。

“老師,這麽晚了,我們速兒還拿什麽資料?”

張向紅不回答她,卻将門反鎖上。

趙思欣有些害怕,聲音有些顫抖,“老師,我們快走吧。”

“思欣啊,別叫老師了”,他一步步靠近趙思欣,“叫我向紅吧。”

“什……什麽?”

張向紅脫了外套,然後把她逼到牆角,“我們的關系這麽親密,只是一個稱呼上的改變,沒有什麽的。況且,你白天不是也說了嗎?想和老師有更進步的交流。現在我們來交流吧。”

趙思欣用力推着他,“不……我不想……我,我要回去了。”

張向紅卻猛地将她一推,趙思欣整個後背貼在牆上,然後就聽他咬着自己的耳垂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在這兒辦了你?”

趙思你驚恐地瞪大眼睛,甚至沒感覺到張向紅的手正從她的校服領口向下滑,“你!你不能這樣!我要舉報你!”

“好啊,去舉報啊,你看看這麽多年了,誰在管這件事?你以為你是誰啊?還不是得聽我的話,啊?”

趙思欣沒忍住,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滾。

張向紅給她擦擦眼淚,“怎麽被欺負了呢?來,讓我抱着你……”

錄音的後面那段被截去了,直到後面的聲音繼續接上,“來,告訴老師,今晚為什麽哭泣,是誰欺負了你?”

趙思欣抽噎着,“是……是路光陰——”

所有人臉色一變,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路光陰平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還沒有結束。

張向紅臉色已經黑成鍋底了,“那晚……你怎麽會有那天晚上的錄音!”

林夕天真的眨眨眼,“啊?這是錄音啊,這不是咱們寫的劇本嗎?張老師,您怎麽忘了呢?”

班裏人又大大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劇本,這尺度也太大了點。

但是林夕很快又問,“既然是劇本的話,您為什麽說是那晚上的錄音呢?那天晚上……哪天晚上呢?”

班裏又憋着氣,手機裏已經炸開了:

“那天晚上,是不是lgy還在住院那天晚上?”

“我覺得是,他第二天不就被……”

“這麽說的話,咱們是真的冤枉他了……”

“我靠,你不要重複加深我的愧疚感!”

“他媽的,我早看出這個zxh不是個好東西了!還記得那天來咱們班不?”

“早上剛被罵完‘牲口班’,晚上就來咱們班給咱們講書,講的那個……那啥來着?”

“叛黨!你踏馬這都能忘!”

“先想想zxh這次怎麽辦吧!”

“可是以前也有這種情況啊,你看江冰……江冰呢?”

臺上的女孩們赫然換了面目與身形,已然不是原來的女孩們,臺上只留林夕。

“我擦!她們人呢?”

“媽的這也是節目中的?我咋以前沒見過!”

“無知的你快閉嘴吧!”

張向紅看着那些僞裝過的女孩們,突然揪住林夕的衣領,“你究竟幹了什麽?”

林夕無所謂地別開頭,“我怎麽知道,我也許只是為了讨回個公道,張——老——師——”

林夕看向早已準備好的喬鳴鴻,喬鳴鴻會意,拉下班裏的電閘,整個教室被窗簾遮着,一下陷入黑暗。

林夕鐵鉗似的手抓住張向紅的手腕,然後在黑暗中給了他一個過肩摔,班裏只聽得“砰”的一聲,然後開始躁動起來。

“安靜安靜!”喬鳴鴻及時控制住場面,林夕将張向紅兩只胳膊反剪,然後單膝壓在他背上,林夕勾唇,在他耳邊輕聲說,“冤枉別人是吧,Lo fia circolare(為您送行)——”

張向紅被帶走了,三千客跟着林夕悄然撤退。路光陰還在那兒看,卻被林夕拍了拍肩,“光陰走了。”

路光陰跟着林夕出去,林文簡單吩咐,“讓他招了,別弄死就行然後送朱局那兒去,送到後留下一個人說明情況,完事後就回去休息吧。”

三千客帶着被打昏的張向紅走了,班裏也按時恢複了供電,林夕拍拍路光陰,“等我一會兒,我回去謝個幕。”

林夕推開門,“感謝各位歡看小品《一線生機》,希望大家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

林夕退出去,然後聽到路光陰問她,“你究竟是誰?當年的林夕還活着嗎?”

林夕關上門,“誰知道呢。”

應該還是活着的,因為她記得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絕望,所有的灰暗的,腐爛的記憶。

“你這樣做,不怕在網絡上……”

“放心吧,這點輿論連本縣也飛不出去。我已經安排人封控輿論了。”

“萬無一失?”

林夕笑了,“什麽事都不能說萬無一失,我得現在去一趟校長那兒,你要回去等喬鳴鴻嗎?”

林夕此刻展現出的是與平常截然不同的氣質。

她自信,強大,是冷靜到極致的淡然,她敢于和一些人談笑風生,正是因為有着極為自信的背景,她到底是誰呢?

“我回去等喬鳴鴻。”

林夕看了他一眼,“行吧,我走了,你別就站在外面,小心再凍感冒。”

路光陰看着林夕離去的背影,目光深邃起來,林夕,Dream……

喬鳴鴻安頓好班裏然後繼續接下來的行程,班裏發現了件奇怪的事,只要是關于張向紅猥亵這個話題的,一律都發不出去,接下來就會收到一條閱後自動銷毀的短信,那短信一股子拼夕夕味:

“親,這裏建議您不要再發相關的短信了哦,您要再嘗試一遍嗎?”

想嘗試的學生們:“……”

不敢不敢。

喬鳴鴻心裏盤算:今晚上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就是最後一件寶物了,那些關于光陰的輿論也應該已經被林夕控制住了,還有什麽……目前應該是沒有了吧,就看看張向紅那兒能交代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了。

晚會結束後,喬鳴鴻看着班裏的人逐漸走掉,然後一把扯了領結,脫了西裝外套,“累死了——”他穿好厚外套,然後向後門那兒走去,就見他的座位上有人正安靜的睡着,喬鳴鴻的腳步一下就放輕了。

“光陰?”

路光陰睫毛顫了顫,然後拉了拉身上披着的外套,喬鳴鴻眼神一動,那是他的校服外套——

“光陰,起床回家了”,他俯下身,“怎麽還睡着了呢?”

路光陰揉揉眼,剛巧聽到喬鳴鴻問的最後一句,“也許是又放心下一件事吧。”

放心下一件事?

的确是,這件事情如果沒有被徹底解決的話,路光陰時時會想起他自己還背負着性騷擾這個莫須有的罪名,也許過一段時間人們就會忘記,但只要有人提起這件事,人們的第一反應永遠是他。

現在這件事被解決了,所有知情人都會知道是我們錯怪了人家,他的PTSD發作與我們在場的每個人都脫不了幹系,哦,對了,說到這兒了想起件事。

“你的眼鏡什麽時候修好的?”

路光陰打了個哈欠,對喬鳴鴻吵醒自己有些不滿,喬鳴鴻揉揉他的頭發,聽見他說,“沒有修。”

“什麽?”

路光陰起身,“剛好眼睛的度數漲了漲了,于是就順便配了副新眼鏡。這不是,鏡片都厚了點。”

他把眼鏡遞給喬鳴鴻看,喬鳴鴻仔細一瞧,“還真是,不過長得度數不多的話就不要換了,小心度數還要往上漲。”

“當時怎麽不說?”路光陰拿過眼鏡戴上,“走了,回家。”

他自然而然地披着喬鳴鴻的外套,然後被喬鳴鴻揪住袖子。

路光陰回頭,喬鳴鴻拿過薄外套穿好,把厚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怎麽不穿厚一點?”

路光陰攏了攏外套,“我拿了,只是放在班裏了,我都準備過去取了,你這……”

搞得我還要不要取。

兩人慢慢走在小路上,誰也不提今天晚上發生的事。

“上一次我們這樣走還是一年前的事了吧。”路光陰突然開口。

“是啊,我們已經重逢一年半了。”

故人相見卻不識——

“博物館前一陣子好像出事了。”路光陰狀似不經意間提起這個話題。

“是?沒怎麽聽說,朱局悄悄和你說的?”喬鳴鴻雙手枕在腦後,沒去看路光陰的目光。

“我聽見消息了,然後确認了一遍。”

“哦”,喬鳴鴻像在思考,“那然後呢?有沒有文物丢失?”

“翡翠天鵝,拉美西斯二世的王杖,埃菲爾金塔,耳熟嗎?”

喬鳴鴻沉默了一陣兒,然後說,“他真的回來了?”

路光陰皺眉,他還沒見過喬沉鳶。是真沒見過,還是在假裝?

他不得而知——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最後一次行動就是那顆價值連城的寶石——‘神女淚’了。”

路光陰觀察者喬鳴鴻的神情,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異樣。或許真的不是他呢?

喬鳴鴻快心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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