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現場認屍

現場認屍

第006章，現場認屍

劉長鴻痛心說道：“我正是有這個猜測，才趕緊将你叫來。承殊，此事關系重大，實在不敢大意。”

高承殊和高長鴻基本已經能夠确定這些人就是送親隊的人。他們所穿衣服一致，且胸口都繡着皇城護城軍的徽章。現在差的只是找尋到更多的屍體罷了。

“長秋公主的銮駕必經鹿鳴城。原是由你接駕，再由我率兵護送至宣夷國國都。看來你我都等不到了。和親是重大的國事。我們必須盡快查清楚，若是因為橋塌造成的，必須尋找是否還有生還者，或是目擊者。可若是人為的，老劉，咱倆的腦袋恐怕就有危險了。”

劉長鴻搖頭嘆息，“這麽多人吶，這麽多人吶。查，必須查清楚。”

“兩天時間。我立刻帶上北營的人從送親隊上一個歇過的驿館開始調查。老劉，你府中人手不多，就抽調出來打撈屍體，再抽兩拔人沿江搜尋看是否有生還的。至于城中百姓的災後救助，全部交給我負責。”

劉長鴻八年前調到鹿鳴城，和高承殊雖然有十餘歲的年齡差。但兩人當時卻一見如故。這麽多年北營和府衙也一直相幫互助，這一帶一直平安喜樂。

和親隊出了人命事，可是這八年來最驚天動地的大案。

遠處河邊傳來喊聲，說又發現了兩具屍體。

高承殊始終皺着眉，神色憂愁。再次看向那些已經沒有呼吸的人，又一次把難受忍了下去。

“老劉，天氣漸熱，屍體不宜停放太久。這樣，我稍後回去立刻讓人招集城中所有畫師，把他們送到這裏，将他們的容貌、着裝，以及身上的特征全部畫下和記錄下。再發回皇城确認身份。”

時間緊迫，和劉長鴻分工完畢，他和王超立刻上竹筏返回城中。

一路上，她想到了一件事。其他的事情讓王超去安排，之後，他立刻趕回家中，可惜他娘告訴他，霍晚清在他出門之後也跟着出門了。

還好，他在城中碰到了李老二。

“你妹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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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二略吃驚：“老大，你這麽快就知道我認了個妹子？”

高承殊握拳捶向他的胸口，“下次可不能再私自認弟認妹了。”

“那這次例外。對了，老大，你找我妹子幹什麽？”

高承殊好生看了一眼李老二，“你不知道你妹子的家人被洪水沖走這事兒？”

李老二的震驚表情給了高承殊答案。

“行了，不用解釋。她很可能自己去河邊找人去了。你現在，趕緊想辦法找到你妹。我帶她去簸箕坡認屍。”

話說到這份上，李老二不再耽誤，轉頭就大聲呼叫肖達和郭一名。半個時辰後，高承殊剛把城中災民的事情安排給老六司徒昂去落實，郭一名就帶着霍晚清找到了他。

霍晚清還是懵的，剛才在河邊，郭一名帶着兩個士後突然抓住她，讓她別尋短見……再然後，她就被帶到了這裏，竟然見到了早上同睡一張床的人。

“将軍，我們發現霍小娘子時，她一直往河水裏走。我們見勢頭不對，趕緊将她帶過來了。若是晚一步，怕是……”

被誤會這事，遠比不上了郭一名口中那一聲将軍讓霍晚清震驚。

她已經在心裏搜索古代将軍官職和地位大小。結果是有大有小，所以還不好判定高承殊在北營中究竟有多大權利。不過，她能猜得到，送親隊的事他一定會負連帶責任。

于是，她想到自己時，便在心裏告訴自己在人前必須低調。高承殊看上去就是個聰明有城府的人。

所以，“尋短見”這個誤會她認下了。

高承殊見她眼底盡顯悲傷，便不再多說什麽話，免得再讓她傷心下去。

“行了。一名，去找你們李将軍，跟他說他妹子我帶走了。”

然後，他擰着霍晚清肩膀的衣服，把人往河邊的竹筏帶。他的左右副将蔣順楠和鄭顯在竹筏上一直等着。兩人穩住筏子，待他将霍晚清扶上去，便撐着竹篙劃行。

還沒站穩的霍晚清歪了身子，撞進了高承殊的臂彎裏。事發突然，霍晚清趕緊擡頭，同時身子後仰，但這個動作更加危險，在她要往後摔下去時，高承殊長臂一伸，手掌穩穩的托住了她的背。

這個姿勢有點像擁抱……

蔣順楠眨了個眼睛……将軍這是學了什麽新的招式嗎？

鄭顯劃水的動作都停了下來，人也定定的看着身側的兩人……呃，我家将軍原來是個重口味的，專喜歡挽發的婦女？

“蹲下！”

高承殊的聲音不大，但聽起來有些命令式的意思。不過霍晚清剛剛差點摔倒心跳還沒緩過來，便只是乖乖的聽話，小心的蹲下去。終于，沒有感覺到竹筏的晃動，她也松了一口氣。

擡起頭看時，她發現高承殊側過了身子，目光看向遠處。這個側面，不知怎麽的，讓她有些意外，為何看上去，竟有幾分孤獨？可明明，他身材高挑，胸膛厚實，眉眼若星，若再收拾收拾，絕對算得上是個标志的俊男。對于相貌極好的男人，身邊應該不缺人才對。又何來這幾分孤獨感？

“我們要去哪裏？”竹筏劃到河中間時，霍晚清才問道。

“去簸箕坡，認屍！”

霍晚清心中又是一個驚跳，睜大眼不太敢相信。不過，這個時候她也不能退縮，畢竟是她親口跟高承殊說過，她的家人被洪水沖了。想必他們已經搜尋到了一些陌生人的屍體。若是不出意外，定是送親隊裏的人。

至此，她不再說話，要麽低着頭，要麽轉頭看一看遠處，內心複雜，但時間保持低調。少言，少錯。

來到簸箕坡河邊，看到一片擺放整齊的屍體，霍晚清震驚當場，之後倒吸了一口氣，便控制不住撫着胸口幹嘔。

她想吐，卻并非是因為屍體，而是因為死亡對她內心的沖擊力過于巨大。她一時承受不住，也無法面對。就算送親隊中她只認識張婆子和馬隊長，但這些衣服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沒錯，這些屍體，都屬于送親隊。

若沒有長秋公主和親，便不會有這集體覆滅的災難。

“你還好吧！”

一塊手帕遞到面前，霍晚清卻沒有接，不想讓自己軟弱的一面被人看去。倒是轉頭看時，她看到高承殊眼裏似乎有兩分同情。

高承殊：“恐怕你還是得忍忍，看看有沒有你的家人。”

從城中招集來的五位畫師正在加緊速度畫像，在仵作的協助下将屍體身上的特征寫在紙上。霍晚清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一具一具屍體的認過去。

在心裏，她默默哀悼。即使并未熟識，但命運卻出于同一場災難。她無力在這樣巨大的災難中挽救他人，雖責任不在于她，便她心中總是不安。畢竟，那可是兩百多條人命吶！

已經打撈上岸的一共用五十一具屍休。這些屍體中沒有霍晚清認識的人。所以張婆子和馬隊長都還沒有找到。

霍晚清害怕，又充滿期盼——害怕有活着的人認出她，又極力期盼還有生死的人。

“這些都沒有你的家人嗎？”

高承殊問，霍晚清搖頭。

高承殊又說：“你可能不知道，他們全都是護送長秋公主去宣夷國和親的人。這支隊伍一共用兩百一十八人。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查到他們是何時遇難，是怎麽遇的難，又是否還有生死的人。”

霍晚清發現，高承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确切的說，她能感覺到這雙目光盯着自己的臉。

她微微擡頭，迎着高承殊，“我知道他們是護送銮駕的人。”

“你……知道？”

霍晚清直視對方的目光，“是的。其實被水沖的不是我的家人。而是與我一同逃婚的小姐妹。我來不及救她，她就那樣被水沖走了。然後，我看到橋塌了，橋上的人都掉進了河裏。”

來的時候知道是來認屍時她就想過了，如果裝作一無所知，或許更不能瞞得過去。倒不如承認是個知情者，總之她并沒有說謊，只是隐瞞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比起去和親，她寧願留在鹿鳴城。而這場災難，似乎也是有意把她安排在這座城裏。

高承殊的目光微微眯了一下。

“既然你親眼見到橋塌了，人也落了水。為何沒有第一時間找人來營救？”

霍晚清重重的嘆息一聲，搖搖頭垂了下去，身子也蹲下，坐到草地上，目光望着遠處五六只竹筏正在岸邊艱難的搜尋，死亡的氣息越來越濃。

“高将軍，若是能救，我當時就會跳下河去救人。可是你知道嗎，那河水能一瞬間沖斷大橋，把橋上的人全部卷入水裏，那只是短短的片刻時間而已。之後，便只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河水暴漲，哪還有人？而且，雨真的太大了，我初來乍到，也不知上哪裏去找救援的人。”

這番話确實在理。高承殊知道那天的雨有多大，就像捅破了天一樣雨水往下灌。而且他去過斷橋處，也親眼見到了缺失了一半的那座山。再結合霍晚清的訴說，當時送親隊在橋上，的确再無生還的可能。

想再問什麽，但看到霍晚清的神情不太好。他也問不出口了。

“你休息一會。我去那邊看看。”

霍晚清雙眼一閉，心髒抽抽的疼。這場災難真應了那句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