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豁然開朗

豁然開朗

葉素祺在下了飛機後就被護送着去專門的地方做檢查，葉素鳴看了一眼劉巳以，邀請他和她一起過去。

劉巳以欣然接受了，這次的任務是老頭給的，任務是清掃在藍星上的後續手腳——實際就是滅口。

指示綁架葉素祺的就是葉素鳴，這不是老頭給的資料，是他看了劇本後推斷出來的。

劇本後期，“他”暴露身份後，被軍方明面“關押”實際“保護”留在了主星，這時聯邦派人接觸“他”的是葉素祺。不知道劇本和實際中出了什麽差錯，在劇本中的葉素祺被形容為“冷酷無情的審訊者”，是一個年紀輕輕就成為了聯邦高層的政壇新星，倒是現在就很出名的葉素鳴在劇本中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唯有幾句描寫側面寫出了原因。

“葉家在前幾年發生了一些事情……”

“聽說葉長官曾經有個姐姐。”

“要是那位女士還在，現在的葉家誰更有前途也說不定。”

愛德華·斯皮爾曼給的任務是清掃并和葉家接洽。

想來就算沒有自己接過任務，也會有其他人來完成。

那麽葉素祺會找到幕後黑手是不可避免的？

劉巳以走在葉素鳴身側，兩人沉默地走向檢查室外面等候。

來之前，方霄和劉巳以分析過，現在藍星和主星關系緊張，但是藍星的名門望族葉家，卻可以把家族長女送上聯邦總統的位置。

這不僅是一家之勢，想必背後還有其他原因。

雖然劉巳以嘴上說着要造反，但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要給自家兄弟要回應有的待遇而已，現在真的摻和進來，反倒無所适從。

檢查室的燈亮起，葉素祺從裏面走了出來，就看見姐姐和疑似是救命恩人的男人一左一右站在門邊等着。哪怕等了許久，兩人的體态也不見絲毫放松，依舊是筆直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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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葉素祺打聲招呼，轉頭看向男人，神情有些不自然：“這位是？”

“是救了你的雇傭兵。”葉素鳴截住男人的話，輕飄飄一個眼神看向劉巳以。

劉巳以像是沒接到暗示，回答道：“一級雇傭兵，代號四十一。雇主的任務是救出在荒島上的葉家少爺。”

他倒是沒有騙葉素祺，這就是方霄交給他的新的身份，在雇傭市場上不怎麽活躍，但中介都知道的一個普通的雇傭兵，除了任務完成率高以外沒有特別的地方。

從某種意義上說，四十一就是為了給劉巳以做掩護才出現的。

哪個雇主會知道自己會被劫到哪裏呢，葉素祺心想。

“這次的事，葉家會給你相應的報酬的。”葉素鳴和代號四十一的男人說，又對着葉素祺說：“你這次受驚了，我已經幫你和學校請假了，先在家休養一段時間吧。”

“不，姐姐。”葉素祺拒絕了：“我想回學校，我并沒有受到傷害。”

“或許綁匪還有其他同夥在盯着你。”葉素鳴說：“在沒有确定完全安全之前……”

沒等葉素鳴說完，葉素祺就打斷她的話，說：“沒關系的，有四十一在不是嗎？”

他看向一直安靜站在旁邊聽姐弟倆争論的四十一，說：“既然我被救出來了，就代表你上一個任務完成了是吧，我現在可以雇傭你做我的保镖嗎？”

劉巳以眨眼，這發展有些出乎意料。

他要接觸的應該是以葉素鳴為核心的葉家，不過葉素祺……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可以，現在我是‘空窗期’噢。”劉巳以調笑道，身為雇傭兵，浪一點沒問題吧。在邊境，兵痞喜歡說葷段子，但一看見方霄就會閉嘴，原本劉巳以入伍的時候也染上了點壞習慣，這幾年在方霄的看管下倒逐漸掰過來了。

葉素祺心裏一跳，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會撩。

之前還捂着眼睛叫他“小王子”。

實際是他誤會了，在方霄和劉巳以講解的時候，就是用“小王子”做葉素祺的代號稱呼的。

葉素鳴不滿意，但最後還是沒能拗過葉素祺。

***

聯合國際大學，是藍星上最出名的高等學府，和和啓明星第一高等學府并列為“聯邦人才的培育地”。

作為在藍星上的學府，聯合國際大學有着鮮明的地域特色，藍星上每一個國家的國慶日都會給相應國籍的同學放假，同時會在學校內舉辦活動來慶祝一年一次的國慶。

這導致了幾乎每天都能看見學校的學生在過節——實際上有些國家根本沒有入學的學生，但其他學生也會樂于幫他們慶祝。

葉素祺回校的那天，正好是一個以出口和培育各種珍奇花卉著名的國家的國慶日，校道旁邊擺滿了該國的國花——當然大部分拿出來的都是裝飾用的假花，空氣中彌漫着花的香味。

“其實以前是沒有這種傳統的。”葉素祺和跟在他旁邊的四十一介紹道：“在聯邦建立後，校委會覺得聯邦會逐漸忘掉故國，避免藍星也受到這種影響，就特地設了這麽一個規定，讓大家都能明确地感受到藍星上的國家之分。”

“有什麽意義嗎？”劉巳以不明白，他對藍星和主星的矛盾只理解到權力之争，倒是對葉素祺說的這方面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

“當然有。”葉素祺停頓了一下，問：“你是聯邦人？”

劉巳以點頭。

葉素祺：“那倒是沒什麽奇怪的，聯邦人大多都感受不到那一份歷史的沉重。”

劉巳以沉默，他讀過歷史，雖然很不耐煩文科課，平時都是低分過線，但後來在老頭強壓之下又補了回來。不過現在的四十一的确是一個沒讀過書只會動武的人。

“今天沒課，我們去博物館走走吧。”葉素祺說，反正他是雇主，四十一只負責跟在身邊保護他。

說是建議倒也輪不到劉巳以拒絕。

葉素祺邊走邊說：“老師說，歷史是國家的緣由，沒有歷史的民族，就像沒有根的浮萍，随風生長，随勢壯大，卻也因無根而絕。”

“但是歷史只是時間的載體，聯邦存在一日，便有一日的歷史。”劉巳以反駁。

“那是聯邦的歷史，不是國家的。”葉素祺說：“我不否認聯邦，但也不想讓我的祖國消失在融合的過程中。”

“和你說這些幹什麽，反正會在意這種事情的，只有藍星人了。”葉素祺小聲嘀咕着。

劉巳以默不作聲，沒有必要和雇主在這種地方吵起來。

不過他也不是真的雇傭兵，還是要早日想明白老師的用意才行。

不過，劉巳以隐隐約約覺得自己能夠在和葉素祺這裏找到答案。

他們來到了大學內的博物館，裏面按不同大陸板塊劃分區域，葉素祺帶着劉巳以來到華國的歷史展區。

展區按照時間順序拜訪，從出現的第一個人類開始，到文明的初步形成，再到文明體系逐漸建立。

葉素祺一邊看一邊和四十一說：“你看，這是我們國家的歷史痕跡。”

他打量着四十一明顯的東方人面孔，說：“雖然不知道你的祖宗是哪裏的移民，但我覺得和我們國人挺像的。”

“我是聯邦人。”四十一這麽說着。

葉素祺撇嘴，沒在這個地方糾結，繼續說：“華國啊，是一個戰火紛争的國家，你敢相信嗎？在幾千年來，這個國家沒有一年是停止戰争的，不是對外擴張，就是國內內亂，就算是有一個穩定的中央政府，也會因為變革而出現鬥争。”

“變革？”劉巳以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點什麽。對外擴張和內亂他都很熟悉，現在邊防的作用就是維護邊境穩定，為向外擴展疆域打好基礎，內亂就是他準備要挑起的戰火。

“嗯。”葉素祺沒懂四十一為什麽重複那個詞語，繼續說着：“你看這裏，就是第一次農民起義，掀翻了一個王朝的地基。說到底……不管是什麽目的，最後都不可避免地導向戰争。”

“起義？”劉巳以感覺自己離終點又近了一步。

葉素祺終于感覺到四十一的一些不對勁，他嘗試着理解四十一想表達的意思，說：“起義，是新事物對舊事物的武裝運動，變革，也差不多的意思，都是在時代前進的方向，向時代落後者發起挑戰。”（注①）

“這是正确的嗎？”劉巳以問。

“當然，這是事物發展趨勢。”葉素祺理所當然地說。

“如果這會破壞來之不易的和平呢？”

葉素祺沉默了一會兒，說：“雖然總是說‘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但是，如果這個世界需要破壞和平才能改變，那一定是糟糕透了，連被當成狗也活不下去的‘和平’，還能稱得上是‘和平’嗎。”（注②）

“但是我們依舊愛好和平，正是經歷過戰火，才會知道和平的美好。”葉素祺補充道。

“那……改變這種情況，叫造反嗎？”劉巳以迷茫地說，他一直被“造反”會帶來的背德所壓抑着，不敢放開膽子去想，但現在，他覺得解開謎底的契機就在前方。

葉素祺語氣古怪地說：“如果你想，你可以把這種行為叫做起義。”

猜到葉素祺可能誤會了，劉巳以沒有解釋，他只覺得現在前路一片明朗。

劉巳以站在擺放着不少文物的展廳，看向身邊的“小王子”，這一刻他有那麽一點認同葉素祺的想法——這樣的國家如果以後只能以歷史的形式存在，那的确是一種遺憾。

起義也好，變革也罷，總歸他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只要自己相信是正确地就行。

注①：這些概念是葉素祺根據自己的想法說出來的，并不代表學術解釋。

注②：元·施惠《幽閨記》第十九出：“子不能庇父，君無可保臣。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