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白日夢
第15章 白日夢
同樣的消息,不同人收到有不同的反應。
季星聞興高采烈地問奚微具體幾點,早點好還是晚點好,需要他換什麽風格的衣服,讨厭香水嗎……一系列讓人看了更沒興致的瑣碎問題,奚微統一回複:“随便你。”
鐘慎卻只回了一個“好”字,其餘什麽也沒說。他一貫話不多,是奚微習慣的作風。但凡事最怕對比,被熱情的季星聞一襯托,奚微盯着那個冷淡的“好”字,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突然有點懷疑,鐘慎在他面前這麽安靜,究竟是在迎合他的喜好,還是樂得敷衍?
果然虛情假意不宜揭穿——即使雙方都知道過去種種是做戲,也不該把真相擺到臺面上來,叫人掃興。
奚微處理完工作,七點左右回到了家。
一月中旬,海京市的冬天才過半,氣溫尚未觸底,今天又有一場降溫,寒氣直往袖口裏鑽。奚微擡手擦了一下車窗上凝結的水霧,透過玻璃看見,家門口站着一個人。
司機直接開進大門,那道身影一掠而過,但不用看第二眼也知道,是鐘慎。
十天不見,鐘慎外表變化不大,只有頭發稍微剪短了些。依舊穿冷色系的大衣,系一條格子長圍巾,擡頭看向車窗時,他和他身後的鐵門和路燈一起,有一瞬間仿佛被定格在夜色裏,凝成一道虛拟的剪影,沒有生氣。
奚微下車,他便朝奚微走過來。小黑和小白不知道主人之間發生嫌隙,照舊兩個一起迎接,尾巴搖得像螺旋槳,“汪汪”地低聲叫,習慣性蹭鐘慎的褲腿,往他身上撲。
鐘慎的圍巾被狗爪一扒,散了下來,露出頸上一條細線,胸口挂着個裝飾性吊墜,是熟悉的“仙人掌”。奚微餘光瞥見,問他:“吃晚飯了嗎?”
鐘慎道:“吃過了。”
奚微道:“那你先等等,季星聞還沒來。”
鐘慎一愣:“季星聞?”
他知道季星聞和奚微現在的關系,卻不知道對方今晚也要來,表情一僵,“奚微……”
又是這種腔調,難說是撒嬌還是哀求,叫人聽了心煩。奚微冷眼看他,對上那雙有點灰敗的眼睛,突然覺得氣不順,心情更不好了。
讓金主心情不好,當然是鐘慎的錯。奚微不理會他,繞開人和狗,脫下外套交給管家,徑自去洗手,進餐廳吃飯。
鐘慎不是第一天來這個家,不用人招待。奚微自己吃自己的,他在客廳裏陪狗玩玩具,似乎沒話想對奚微說——不為上回的過錯道歉,也不解釋自己這十天究竟考慮了些什麽,連以前每次都會主動給奚微的“敬業吻”也省略了,态度實在是差,奚微邊吃東西邊掃了他幾眼,越看越礙眼,甚至有點後悔給他機會,不如幹脆斷了算了。
鐘慎毫無察覺,跟狗玩得投入,還陪它們聊天。客廳離餐廳有段距離,他聲音低,奚微只聽見一句模糊的“你們會不會想我”,狗當然不會陪聊,但竟然很通人性,聽懂了似的,一起趴在他腿邊“嗷嗚”叫,不知道為什麽好像很低落,用爪子使勁扒他。
奚微心道,狗都讓鐘慎教壞了,動不動就耍委屈讨好處,不會第二招。
奚微胃口不佳,撂下筷子看手機,正想問季星聞在啰嗦些什麽,怎麽還不來,門外就傳來腳步聲,說曹操曹操到——季星聞來了。
第一次陪奚微,季星聞比鐘慎認真得多:做新發型,精心搭配衣服,選了一款好聞不沖的男士香水,還帶了點東西,似乎是某種新鮮“工具”。
他推門開,一眼看見坐在客廳地毯上的鐘慎,也愣了下。
但季星聞見多識廣,曾經經歷過類似場面,腦筋飛快地一轉,走到奚微身邊:“哥哥,我來了。”他壓低聲音隐晦地問,“今晚……咳,怎麽三個人呀?”
奚微淡淡道:“三個人不行嗎?”
“行啊。”
三個人算什麽,十個八個也不稀奇。季星聞更意外的是,鐘慎和奚微竟然和好了,顯得他又像個小三,橫插一腳。
但這點小尴尬也不算問題,混娛樂圈這麽多年他早把臉皮練出來了,甚至有點興奮:能跟奚微和鐘慎一起玩,是他曾經想都沒想過的,太刺激了吧?
他和奚微三言兩語商量好,地毯那邊,鐘慎的脊背卻像一道繃至極限的弓弦,僵硬地顫了下。
奚微抽出張紙擦了擦唇角,起身上樓:“過來。”
沒指名道姓,季星聞殷勤地跟上,鐘慎卻一動不動。奚微頭也不回地叫他:“鐘慎。”
一遍,身後沒動靜。
奚微不悅地提高音量:“——鐘慎。”
“……”
終于,永遠不會違背他的那個人接受指令,從地毯上站了起來。
腳下是一段曾經走過無數回的樓梯,今天變得格外漫長,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曾經留下的印記上,回憶碎成渣,不許人留戀。
奚微卧室的門框上,有幾道用筆劃出的痕跡,記錄的是小黑和小白的身高。
他們一起養的狗從小小兩只長到威風凜凜,雖然這條邊牧沒別人家的邊牧聰明,阿拉斯加更笨,但狗和人一樣,有獨一無二的感情,不可代替。
不過這話也分人,對奚微來說,也許就沒什麽不可代替的東西。狗可以重新養,人也可以随便換。他真像一個無情天神,遙遙俯視地上的蝼蟻,不動凡心。
季星聞和鐘慎跟在他背後,一個暗暗興奮,一個沉默寡言。奚微把兩人扔下,先進浴室洗澡。季星聞連忙說:“我剛洗過了,很幹淨的!”
鐘慎一言不發,倚着卧室牆壁,燈也不開。季星聞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兒,在牆上摸了半天,剛打開又被鐘慎關了。
季星聞有點尴尬,終于讀出氣氛不對,下意識離鐘慎遠了幾步,莫名覺得自己有可能挨打,但鐘慎根本一眼也沒看他。
鐘慎似乎連自己的情緒都很難控制,季星聞分辨不出那是種什麽情緒,直覺不對勁,又遠了幾步。
直到奚微從浴室出來,親自打開床頭的燈。
其實奚微今晚沒打算三個人一起玩,把他們都叫來只是為了讓季星聞給鐘慎上一課,教教他怎麽讨好金主,是懲罰鐘慎的一個環節。
沒想到季星聞想歪了,把話題往那個方向一引,如果奚微否認,倒顯得不夠玩得開,懲罰還沒實施氣勢先降一截,便直接順水推舟,把兩人都帶進卧室。
奚微坐在床邊,松開浴袍帶子,頭發吹得半幹不幹,散發一種潮濕的冷香。是沐浴露的味道,比香水隐秘,嗅進鼻腔令人氣血躁動。
季星聞很會讨好人,不管鐘慎什麽表情,先撲到奚微面前,用一種接近于跪的姿勢伏在他膝蓋上,低頭去吻。
奚微冰冷的眼睛盯着鐘慎,好似享受的不是季星聞的伺候,而是鐘慎蒼白的臉色和額角跳起的青筋。
怎麽突然變成這樣,奚微有點恍惚。他想,他可能是為鐘慎的沉默生氣。
那麽除沉默以外呢,他希望鐘慎說點什麽?
……反正不是現在這樣,一句話也不說。
奚微閉上眼,感覺有什麽東西失控了。但他不往深處想,把頭腦交給身體指揮,順從自己最淺層的意志,感受心跳逐漸加速,手一擡,按到季星聞的頭上。
但突然,他按了個空。跪在他身前的男人被一股大力拎起,猝不及防摔到了門口。
“咚”的一聲悶響,奚微猝然睜眼,電光石火間,季星聞被鐘慎推出門外,緊接着房門“哐當”一聲關緊,被反鎖了。
奚微愣了下,眼前鐘慎雙眸發紅,肩膀難以自控地打着抖,連手指都在抽搐,仿佛空氣很稀薄,他深深地吸了半天也沒把氧氣吸進肺裏,整個人瀕臨崩潰,站也站不穩了。
但還有力量沒處卸,只好卸到奚微身上。床頭的燈“啪嗒”一聲關閉,奚微被按倒——終于,鐘慎從他的口中吸到了氧。
四周寂靜無聲,奚微被前所未有的力量死死壓住,嘴唇封閉,呼吸全是鐘慎的氣息,一只手按到他肩上,用力得骨骼發出脆響,另一只手探進他頭發裏,抓緊潮濕的發絲,拽得頭皮生疼。
鐘慎從沒有這麽重地親過他,肩壓着肩,腳腕抵着腳腕。奚微惱怒地掙紮,擺脫這個暴力的吻,鐘慎卻突然哽咽了一下,“奚微,”兩手按住他的臉,“不管你以後怎麽樣,今天晚上……只要我一個人,好不好?”
莫名的話語,襯着莫名的表情,突然有淚滴到奚微臉上,叫他一時呆住,沒接上腔。
一切如往常那般進行着,直到距離消失,奚微繃緊身軀抓住床單,手腕一抖。
鐘慎明顯不太對勁,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氣,另一種隐在霧裏的情緒籠罩着他,讓奚微看不清,抓不着。
黑暗中視野晃動,外面有人敲門,但很快腳步聲消失,沒動靜了。
呼吸不暢,奚微胸口起伏,一身熱汗。鐘慎的皮膚卻是冷的,時冷時熱,像是在發高燒,情緒不穩定,動作也沒章法,仍然抓着他的頭發,疼痛比舒服多。
“你還記不記得……”鐘慎突然說,“以前你送過我一本詩集,那首詩就是書裏挑出來的。”
“……哪首詩?”
“《最後一夜》,”鐘慎用了下力,體會着奚微的顫抖,“劇本裏沒有詩,是我幫導演加的。”
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這個,他也不解釋,思維很混亂似的,很快切到下一句:“我知道你七年前給我買過花,第二次去找你的時候管家說的。他說你很喜歡我,希望我別惹你生氣,我相信了一段時間,後來發現他不了解你……畢竟那時他也才為你工作沒多久,不夠熟。”
“可惜後來,你再也不買了。”
“……”
做這種事的時候不适合聊天,奚微腦袋裏一團漿糊,鐘慎的聲音也不清晰,間或夾雜幾句喘,句子更加零碎。可他偏要說——這輩子好像沒這麽話多過。
“我給你買過花,但你不喜歡。我以為是我買的不對,後來發現不論我買什麽,你都不喜歡。跟那些東西的種類無關,你只是對我送的東西不感興趣。”
“……”
鐘慎如此反常,奚微再遲鈍也感覺得到。但他不能做什麽,鐘慎也不給他做任何事的機會,進行得愈發粗暴。奚微從沒被這樣擺弄過,茫然和怒火卻都被對方按下,眼睛被捂住,嘴唇只能用來接吻,發不出聲音。
鐘慎一面親他一面模糊地說:“有些時候我看着你,感覺自己在做白日夢。就是那種……一種幻想,不受控的腦電波,在空氣裏飄,從我這裏飄到你那裏,但因為我們頻率不一樣,你什麽也接收不到。”
“我很想讓你接收,又怕你接收。”鐘慎突然停頓了一下,他的腦電波沒能給奚微,但另一種東西作為代替,給到了很深的地方。
奚微渾身一僵,潮濕的頭發貼在額前,被他一把拂開,落下一個吻——竟然還沒結束。
新的一輪依舊不溫柔,奚微氣得有點受不了,但生氣只是一部分情緒,鐘慎眼裏藏在霧裏的那部分情感像海水一樣壓在他頭頂,洶湧,沉悶,窒息,讓他發不出火。
“……我也能叫你哥哥嗎?”鐘慎自言自語道,“你好像很讨厭我撒嬌,是因為男人撒嬌惡心,還是只有我撒嬌惡心?”
奚微答不出話,下唇被咬出一道血痕,疼得他蹙眉。
鐘慎根本也不需要他回答,說這些顯然不是為了溝通,只是在傾倒,他聽不聽都無所謂。
“今天來之前,我攢了很多話想對你說,”鐘慎終于提到他消失的這十天,“但在心裏過一遍草稿,發現一句你喜歡聽的也挑不出來。我的真話都不該講,假話也能被你看穿,你總是用那種……很銳利的眼神,審視我。”
室內唯一的光線是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的,鐘慎一直在流淚,但不哽咽了,平靜的語調像一地不會被風吹起的死灰:“以前我真的有好多話,想告訴你……但總是說不出口,說不出口。”
“其實我知道,只要說出來,事情總有辦法解決,但我——”他的眼睛像下雨一樣,大滴大滴的淚滾落,把奚微的臉淋濕,“但我以為……我們還有以後,還可以等。”
等到什麽時機,他不說。
但那個他曾經期盼過的時機顯然不會再來了。
“奚微,我——”
很久,很久,鐘慎沒有再說話。
奚微被他的沉默罩住,心髒怦怦跳動,冥冥之中有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某個事物在靠近,因為無人接收,又遠離了。
越來越遠。
奚微突然被翻過來,鐘慎從背後親吻他。
第三次。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天早該亮了,但它一直沒亮。卧室依舊一片昏黑,空氣裏也湧入無形的海水,鋪天蓋地,無處不洶湧。
鐘慎終于沒話可說了,便将那些說話的力氣施加給他。奚微頭疼,喉嚨疼,身上也疼,飽受折磨。
最後一次“接收”時,他已經一點體力也沒有,連脾氣都被耗盡,心口卻仍然不通暢,像被塞了團潮濕的棉花,越濕越沉重,越幹越悶塞。
鐘慎從他身上離開,站在床下穿衣服。
竟然是要走了,不幫他清理,也不講點別的什麽。
“……”奚微腦海裏無數種或明或暗的情緒混作一團,他該發火,至少罵兩句,叫鐘慎滾,再也別來。但看着鐘慎沉默穿衣的背影,他莫名覺得,不用他說,鐘慎好像不會再來了。
……是嗎?
奚微頭疼得厲害,身體上的不适讓他沒法冷靜思考。某種強烈的預感浮上心口,但他不知道是什麽,無名無狀,一閃即逝。
鐘慎終于穿戴完畢,走到門口。奚微受那古怪的預感影響,脫口而出:“鐘慎,你要去哪兒?”
可能是沒料到他竟然會挽留,鐘慎遲疑了一下,突然回到床邊,按住他的額頭又吻了下來。
一個goodbye kiss,但既然不舍,又為什麽要道別?
奚微被親得發懵,鐘慎突然說:“希望你——”
短暫一瞬間,略過千百種祝福詞,他選了最笨的一句:“永遠開心。”
“……”
天依然沒亮,鐘慎走了。
奚微獨自躺在床上,過了很久,他心裏那些混亂的情緒慢慢平息,心率恢複正常數值,理智重回大腦。
他終于清醒過來,這才後知後覺的,回想鐘慎今晚說的那些話。
那首詩……
你七年前給我買過花……
白日夢……
我真的有好多話……
以為我們還有以後……
希望你,永遠開心。
奚微猛然坐起,但仿佛被車輾過的腰一陣酸痛,下床的動作被迫放緩。
他按了按太陽穴,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
“嗡”的一聲,在深更半夜格外驚人。奚微眼皮一跳,出于直覺猶豫了下,沒接。
幾秒鐘後,對方又撥過來,屏幕上是方儲的名字。
奚微用僵硬的手接起,方儲說了一句話,他聽清了,但又好像沒聽清,反問:“你說什麽?”
“鐘先生出事了,在海京大橋,”方秘書壓低嗓音,“您要不,過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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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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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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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