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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類似于某種粘稠物被拔出來的“吱吱”聲響起，鏡中男人的身影模糊了一片，我沒再繼續理睬他。

我得去找蘇德，我對他的想念這樣強烈。

當你踏上這片石頭大小各異的地方時，就會有不可思議的花朵長在那裏，并不密集，只是隔距離的就有一朵。

還是那片沒有石頭的純粹沙灘地，小小的花朵在他身邊開放。

那樣小的綠葉，那樣小的花朵。

他見我來，就揚起嘴角。

“我以為你不會再來見我了。”

“其實你知道，我會來的。”我說着走近他，“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思念。”

“我知道，珍貴的薇拉。”

我仰起頭與他對視，然後我們都笑着，“要是有首薩克斯演奏出來的音樂就好了。”我說。

“我可以為你演奏。”

“別。”我說，“請只和我在一起吧，我想念你。”

“沒事，珍貴的薇拉，我或許可以讓薩克斯自己響起。”

“你這樣的眼神，是想跳支舞嗎？薇拉。”

我低下頭，也許我嘆氣了，也許沒有，“我最熟練的，應該只有月光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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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似火的拉丁舞，想試試嗎？”

我笑了笑，“第一次看的時候，我對這種舞種一見鐘情，可我的父母不能同意，我知道，于是，我對此一竅不通。”

“沒關系，薇拉，拉丁雙人舞，請把你的手給我吧。”他說。

“真的嗎？”

“難道在我身邊，你還要這樣壓抑自己嗎？珍貴的薇拉。”

我擡頭看看天空，今夜，是難得的繁星之夜，連月亮該有的榮耀都被它們分去一半，江邊的風是涼爽的，在這樣寂靜的夜裏，江面上也是波光粼粼。

那些偶爾拍過來的江水，讓人想到海邊的沙灘。

我看着蘇德，這樣溫和英俊的容顏。

“我要換件衣服。”

這是我的臨時決定。

“蘇德，這件睡袍太難看了，我得換一件漂亮的衣裙，然後在這裏，忘記外面的一切，和你起舞。”

“珍貴的薇拉。”

他牽住要離開的我，我轉過頭看他。

“不管你是什麽樣的，對我來說，只要是你就都是珍貴的。”他說，“別去換衣裙了，你這樣離開之後，還會回到我身邊嗎？他們還會讓你回到我身邊嗎？薇拉。”

“請別走，請和我在一起吧。”

“蘇德。”我一只手搭在他的手上，“我會回來的，相信我，沒有人能阻止我們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能。”

我沒去管任何事，只是跑到我的衣櫃前，打開它後，我就在裏面翻找，沒有斯麗，我想要穿上它顯得困難。

可我還是穿上了它，我在鏡子邊，整理到我滿意為止。

要轉身離開時，鏡子裏有人說話，“你真的要去見他嗎？”

“當然，甚至誰都阻止不了我。”

“那樣的事有什麽好的，和我在一起吧，薇拉，我會做比那更激烈，更讓人覺得過瘾，熱血沸騰的事。”

“不，不管怎麽樣，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薇拉，如果你肯聽我的，我也不至于被困在這裏，更不至于這樣放任你去見他。”

我提着群擺來到沙灘上，來到蘇德面前，這是一件輕紗的白色裙子，它能很好的襯托身材，卻不像我之前的衣裳一樣緊身，再用上儀态老師教的，那簡直讓人喘不上氣，它是柔軟的。

蘇德看着我，我則注視他的雙眼，我喜歡他的眼神，那讓我自在。

“看，珍貴的薇拉，根本不需要那麽多注重外表的衣裳，它絕不會自己搶了你的光芒。”

“我不知道這樣的裝飾是否合适，蘇德，讓我們開始吧。”我說。

他牽起我的手，将我拉近了他的身體，然後，我們起舞，我不知道這音樂是從哪裏來的，也許它們出自這些石頭。

那麽就在蘇德身邊，回想我的一生吧。

我很喜歡的一位詩人告訴我，學習，應該是讓人快樂的，然而我在那些學科，還有我父母選擇出的學科裏，卻從沒有體會過這種感受。

我并不是說學習會讓我不快樂，只是它們逼得我太緊了，我在它們面前喘不上氣，那麽學起來的狀況就更糟糕。

裁剪，我在一個小鎮裏見到了它，我知道，我愛它，如果可以，我可以和它成為一生的愛人，可這事就這麽難。

我不知道為什麽神明要這樣捉弄我，神明總是習慣這樣，在我快忍受不了時，就為我灑下一點希望，蒙騙着治好我的傷後，就毫不留情的毀滅它。

學習是否應該是讓人快樂的，我不知道，我可以不希望它帶給我的，都是快樂，但也得是像裁剪一樣，讓我能擁有一半的甜蜜和煩惱。

可這就是不成的。

應我父母的要求，我會在學院裏受到激烈的批評，我不知道那是什麽，它慢慢的出現在我心裏，然後它固在了那裏。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感覺到悲傷，可我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供我傾訴，我所學到的，也不允許我這樣做。

我的父母，他們總是能猜出我偶爾隐瞞下的一些事，可他們卻對猜到我的心顯得吃力，他們以自己的想法來猜測，為我做出的那些決定，全都讓我吃盡了苦頭。

我的父母，有時在一些小事上，我能看出他們對我的愛，可更多的時候，他們給我的，就是冰冷與尖銳，我愛他們，那麽多的時候，我都希望他們能上來我的房間，給我一個擁抱。

可沒有，那個過道，就是寂靜與黑暗。

我有朋友，可朋友有更好的朋友。

我有心愛的人，可他與自己的愛人出雙入對。

這偌大的世界，沒有一個人，可以成為我所需要的任何一個角色。

當然，這中間，或許也有我的錯，對，有我的錯，但沒關系了，今夜，我會為此贖罪。

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這樣沒有生命的生活。

沒關系的。

死亡，死亡給人帶來傷痛，傷痛在人們心裏，沒辦法，就用此，來證明我的存在。

我的裙擺，剛好能蓋住腳踝，不知不覺，蘇德已經帶着我來到了淺水的江邊，江水打濕了我的腿與裙擺，它的涼爽，為我身上的燥熱降溫，我突然之間就覺得神清氣爽。

我的雙腳踢起水花，它們也與裙擺共舞。

我幹脆閉上眼睛。

“你瘋了是不是？”

我轉頭，看見鏡子裏的男人正拉着我的手腕，江水已經淹到了我的胸部。

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手腕卻被他堅不可摧的緊握。

“蘇德。”

“你最好看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薇拉。”

他的聲音是低沉的，眼神也猶如深淵。

“蘇德。”

蘇德向我過來。

“薇拉，你得想清楚，你看不清這江水裏有什麽，我告訴你，只要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別被它的外表欺騙了，越往下，它就越深。”

蘇德要來抓住我的手時，我也剛好轉頭看見對岸的那些草，那些樹上，能看出一條橫線。

如果這是發大水的時候，水漲到那麽高，那麽我們現在的位置，确實是在一個深坑裏了。

而眼前的江面，看着是平靜的，可它蘊含着太多東西了。

別試圖挑戰它，它不是好惹的。

“薇拉。”蘇德凝視着我說。

“聽着，薇拉，和我回去，和我在一起，我保證，只要你肯，你不會再過以前那樣的生活了。”

“別再欺騙薇拉了。”蘇德說，“你并不能改變她的生活，甚至，你會把她帶向萬人唾棄的深淵，那時候，薇拉會更痛苦。”

“你這樣就不是在把薇拉帶去深淵嗎？她可以不用這樣做，至少跟我在一起，她不至于現在就丢了命。”

“是，跟你在一起，甚至比丢了命更糟。”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聽着他們的争論。

我看向鏡子裏的男人。

“放開她，該死的。”

“應該是你放開。”

我現在才見到蘇德強勢的一面，而下一秒，鏡子裏的男人竟然從我面前，揮拳過去，打了蘇德。

我去看蘇德，也許現在，他是在水裏，只是，我看不見他的身影。

我現在才看清自己竟然在往後跑，而鏡子裏的男人正緊緊抓着我的手腕在前面引路。

這個動作也許不是我做出來的，也許是。

蘇德起來了，我清楚的看見他眼裏的淚水。

“別再分神了。”男人将我的手往前拽了一下，“如果你還是不能冷靜，看看江裏漂浮的，都是什麽吧。”他說。

江裏，是一些樹葉，草和樹枝什麽的飄在上面。

“怎麽會有這些飄下來。”我說。

“你還是沒有回來嗎？”他說。

我們奔跑，也弄丢了我的高跟鞋。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儀态，是狼狽的，還是處變不驚。

“要發大洪水，我們最好直接跑回家裏。”

“大洪水？”

“人們容易被這些天氣什麽的欺騙，不然小鎮裏的那些老人，也不會經常告誡孩子們不要去河邊江邊了。”

确實，洪水說來就來。

“快點，薇拉。”

我沒有聽見什麽聲音，可水上漲得厲害，按理來說，我們應該跑出去了，可沒有。

我被那些石頭絆住摔倒，我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完全被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