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30.第30章
第 30 章
沒想到虞澄小子外表看起來一本正經,一通操作猛如虎,還真把顧醒從醫院裏“偷渡”了出來。
顧醒簡直要在病房裏憋出毛病了,雖說喬裝改扮帽子口罩捂得嚴實,但出來後依舊樂不思蜀。
“你怎麽說服獄警的”
“憑我的學生證啊!”虞澄說: “我,納洛堡正經畢業生唉!”
“沒想到納洛堡的教育背景還有這種用處,以前我怎麽沒發現。”顧醒說: “哎,小子,陸不眠臨走前可特意叮囑我不要亂跑的,你這麽做不怕他到時候不給你簽字畢業哦”
“我代替陸sir監管你,你不可以亂來的。”虞澄繃着臉道: “再說了,就出去一會兒會兒,又遇不到他,你記得準時回來不就行了!”
“有道理啊。”顧醒笑嘻嘻道: “哎,我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七大姑八大姨,給你吓成這樣”
“你閉嘴吧,你現在是我的外賣員,不要問那麽多!”虞澄漲紅了臉說。
“喔,外賣員,好嘞。”顧醒很敬業, “外送什麽”
“你等一下。”虞澄摸出手機來給谷川憐奈打了個電話。
“歪谷川,你之前安利我的那個蛋糕店在哪裏啊歪谷川”他叫了兩聲,略有疑惑道: “你沒事吧,聲音怎麽忽近忽遠的,行,你把地址發我手機上吧。”
“對了,好久沒看到谷川了。”顧醒說: “她怎麽樣”
“她應該還好吧。”虞澄說: “不過我也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據說那天蟲族入侵的時候就是她開車去搬的救兵,居然把全白薔薇市號稱最叫不動的邊城軍部給叫來了,雖然被蟲族掃的七零八落,但好歹是拖延了時間等到中央軍部來支援,實在是很厲害。”他撓了撓頭說: “有時候我覺得谷川厲害的不像個實習生,跟我就不一樣,超級社會,超級成熟。”
“畢竟是谷川組的千金,從小生活環境就不一樣,哎哎哎。”顧醒說: “你也很不錯啊,幹嘛妄自菲薄。”
“我一點也不行。”虞澄低聲說: “我經常像個二傻子。”
顧醒: “……。”
沒想到他對自己還有那麽一點自知之明,顧醒詫異之餘,差點兒就想附和他一句,但忍住了。
虞澄絮絮道: “陸sir讓我去保護個羅派,就這麽一點小事我都完成不好,還能給人家弄的昏迷了……到現在都沒有醒,也不知道後面還會不會醒。不醒的話,晨淵艦隊的案子就一直擱置着,我真是好大的罪過……”
“蟲族要是知道你這麽拼了命的攬活兒,非得給你封個大将軍什麽的不可。”顧醒有些無語,扭頭調轉話題: “哎,怎麽去蛋糕店所以我是蛋糕店的外賣員對吧”
“啊,嗯。”虞澄招了招手,喊了輛車,二人改道去目的地。
虞澄的曾祖父虞老今年一百二十歲,是妥妥的高壽,虞澄在蛋糕店給定了一個四層的枸杞芋泥蛋糕,結果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被凍結了,原是之前坐牢的時候被封,現在雖然案底被撤銷,但信息還沒同步,一時半會兒付不了賬,遂在蛋糕店耽誤了好久。
等待時,虞澄看起來簡直緊張焦慮到爆炸,顧醒就在一旁陪他吹牛纾解,轉移注意力。
“差點忘了,這是你曾爺爺。”顧醒說: “我記得你爺爺好像去世了,他真的很長壽呢。”
“嗯,他現在身體也很好。”虞澄說: “子孫也很繁茂,也都很有才,我聽說我舅公公在外面科學考察回不來,我大伯和我爸媽在外面做生意也回不來,所以他們都寄了好昂貴好昂貴的壽禮來鎮場子,肯定又是什麽很稀罕的寶石,雕塑,或者是很貴的保健品什麽的,我就只能買個蛋糕……”
“但你人來了啊。”顧醒說: “這不比他們都強麽”
“我人來了有什麽用……我又不是什麽很牛掰的人物。”虞澄低聲說。
顧醒翕動唇角,還想說些什麽,但最終沒說,虞澄急巴巴的取了蛋糕,叫了車。
抵達酒店時,他們已經遲了半個多小時。
“真是要了命了。”虞澄額頭冒汗道: “這麽重要的場合,我居然遲到,我肯定要被噴死了!”
“怕什麽。”顧醒說: “就說有事耽誤了呗,我給你佐證,唔,就說你是扶老奶奶過馬路,差點兒被車子撞飛——”
“不行,我要臉!”虞澄龇牙咧嘴道。
顧醒: “……”
不要臉慣了的顧醒: “行吧。”
虞老的八十大壽聲勢浩大,酒店門口若幹全息屏幕都在推送祝賀語,伴随着煙花的特效。
虞澄簡直有點兒近鄉情怯的狀态,差點兒連包廂門在哪兒都找不到,還是顧醒在屏幕的推送信息上捕捉到了包廂名稱,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提溜着虞澄去到正确的方向。
推開那扇華麗的雕花大門,裏面人聲鼎沸,果然已經開宴有一會兒了。虞澄甫一邁入,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也看不清究竟是誰,就聽有人尖叫了一聲,召喚似的道: “哎呀!小澄來啦!”
像是往燒開的鍋裏澆了一勺冷水,一下子炸開。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七嘴八舌看見他就像看見了什麽新鮮的珍稀動物般,激烈的讨論起來:
“哎呀呀,還以為你們家小澄今天不來了呢!”
“別胡說八道,好歹是自家阿爺的八十大壽,就算出了什麽事,爬也得爬來呀!”
“這個點才來,別是睡過頭忘了,虞老的生日宴,也太不上心點吧!”
虞澄的呼吸急促,他腼腆的低着頭,顯然不知所措了,他的如此反應給了周圍人更多的談資。
“怎麽也不叫人啊這孩子。”
“就是,蔫頭耷腦的,一點兒也不神氣。”
“別是空着手來的吧!”
“必然不能空着手。”顧醒反應快,眯了眯眼,将蛋糕往虞澄手裏一塞,用目光示意他走前面。
虞澄吞了口唾沫,硬着頭皮穿過人群,他竭力無視人群中的叽叽喳喳,幾步走到了主位,一位須發雪白的老者正坐在那兒,雙手交握拄着一根純銅的手杖,他年過百歲,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眼中皆是沉澱過後的平和,雖滿頭白發卻依舊精神矍铄,頗有威嚴。
虞澄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氣道: “阿爺,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事,你在學校很忙,我們都知道。”虞老笑了笑,眼神明亮溫和道: “快坐下吧。”
“虞老您老真是溫和呢。”人群中,一個女人陰陽怪氣的笑道: “想當年您年輕的時候何等叱咤風雲,能打仗能帶兵,全方位人才,聲名顯赫,您的這位嫡孫跟您可一點兒也不像,真是時代變喽,哎,虞澄你今年畢業了吧上哪兒高就了”
顧醒帶着鴨舌帽,淺淺掃了一圈,說話的女人穿金戴銀,挂滿了戒指手镯的手指上下飛舞,堪比上陣殺敵的武器了,在她的碎嘴之下,虞澄的頭耷拉的像個熟透了的柿子。
她旁邊兒還站着一個肥頭大耳的男孩,不等虞澄說話,那男孩兒就上前來拍虞澄的肩,不懷好意道: “媽,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表弟前陣子坐牢,剛出來,我聽說是賭博欠債搶銀行,好好一個人在牢裏蹲了一遭,要知道虞家世代忠良,這不是給祖上摸黑嘛,你就不要揭他傷疤了,看他,剃的牢犯頭,還沒長出來呢!”
話音甫落,人群中掀起浪潮般的訝異和唏噓,虞澄漲紅了臉,辯駁道: “不,不是,我那是工作需要——”
“什麽工作需要你去搶銀行啊!”女人不以為意的嘲笑說: “哎,坐牢難道也是工作的也一部分嗎我活這麽大把歲數可沒聽說過這種工作,你們誰聽說過嗎”
“我也沒聽說過。”他兒子在旁邊晃頭, “我們這些小市民只知道賺錢,安安樂樂的陪在父母身邊伺候,不像表弟,家世不一樣,走的路也跟一般人不一樣。””
虞澄張口結舌,他本來也不是個多麽伶牙俐齒的性格,此刻被DISS的不知所措,他慌忙看向曾祖父,老人坐在人群的另一端,神情看不出喜怒。
這時他聽顧醒在背後輕輕嗤笑了一聲。
“行了行了,知道你們夫妻倆沒見過世面了。”
虞澄: “”
對面的中年女人: “!”
肥頭小子: “什麽夫妻,那是我媽!”
“你媽”顧醒疑惑的擡起帽檐, “抱歉,真沒看出來。”
中年女人: “……”
肥頭小子勃然大怒: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一下,卧底這個活兒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顧醒慢悠悠道: “非得是個人能力特別優秀,特別受上司青睐的有志青年才能接受這樣光榮且艱巨的任務,不巧,你們虞澄同志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他說話流暢,半點不帶卡頓的,理直氣壯又一本正經,居然十分叫人信服。
如果不是虞澄本人還沒被人奪舍,對自己的狀況頗有些自知之明,也要跟着差點兒就信了。
這滿嘴跑火車臉都不帶紅的不要臉的精神,屬實是顧醒的優勢, “要臉”如虞澄臉頰燙的快要燒起來,腳趾也跟着摳出了一座大城堡,尴尬的在一旁打哆嗦: “你別別別胡說……”
“什麽什麽實話還不讓人說了所以我說你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低調!”顧醒捶胸頓足, “過分謙虛就是驕傲了啊,虞澄同志!我必須得代表組織批評你!”
“不對啊,你是哪位啊在這裏言之鑿鑿!”那女人被說的一愣一愣,忽覺不對,雙目圓睜道。
虞澄: “他是……”
他正不知道該如何介紹顧醒的由來,就見顧醒胸脯一拍: “我是納洛堡配給虞澄同志的專屬司機!”
虞澄: “”
虞澄: “”
“虞澄什麽水平,還有專屬司機”那肥頭大耳的小子顯然不太信: “騙人的吧!”
顧醒: “什麽騙人,虞澄同學是納洛堡的瑰寶,配個司機怎麽了我們校長甚至想給他把管家小秘統統配齊活了,但虞澄同學堅持要樸素作風,嚴詞拒絕。”
“我還是不信。”那男孩龇牙咧嘴的開始頭腦風暴,終于又找着了一個有力的論點: “虞澄打小就暈車,坐海盜船都吐,體力超級差,納洛堡體側都是測了好幾次才勉強過關,怎麽可能是瑰寶!”說完他似乎還怕別人不信,捅了捅女人的腰窩, “媽,你作證,我說的都是真的,虞老也知道的啊!家風這麽正統,總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撒謊吧!”
虞澄下意識的看向人群後方,他的曾祖父就坐在那兒,平靜的看着這一切,面上無喜無悲,只緩緩道: “都坐下吧,要開席了。”
虞澄的心口一澀,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他确實中庸的不像是虞家的子孫。
打小,就有太多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目光越多,越沉重,就越襯托的他仿佛一個廢物一般,但他的阿爺從不批評他,這就導致許多人都說他的阿爺老了,頭昏眼花對他縱容才致使他不能光宗耀祖,他好面子,也擔心阿爺和父母親是不是會因為他的平庸而受辱,所以性格格外敏感,但即使再敏感,也改變不了事實,他就是沒有那麽卓越的天賦,成為不了所向披靡的将才。
今天是阿爺的壽誕,這群親戚居然貼臉開大,而他卻什麽也做不了,阿爺不能替他辯駁,連他自己也不能辯駁什麽,他真的沒有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入席吧,開眼了大家觥籌交錯聊些別的東西就不會注意到他了,阿爺有那麽多厲害的子孫,總能有別的話聊的,虞澄想到這裏,邁開步子欲避開衆人入席,卻被顧醒捏住臂彎動彈不得。
“話沒說清楚,吃什麽吃。”他聽見顧醒冷冷道。
虞澄的身體僵了一下。
顧醒其實沒怎麽在他面前發過火,在他的印象裏,無論發生多大的事,顧醒都有本事嬉笑怒罵着将其化解于無形的風中,厚臉皮到常人不可及的地步,他也不止一次的為此DISS過顧醒。
顧醒生氣的次數屈指可數。
但他現在明确的知道,顧醒生氣了。
“虞澄現在不暈車了。”顧醒笑了起來,敞亮了聲線,他的聲音本就清朗動聽,此刻在偌大的宴會廳上方盤旋着,振聾發聩。
虞澄恍然一怔,反手去搖晃他, “不,我現在還——”
“他現在是陸不眠陸少校的學生,陸少校你們知道麽你們總不會沒聽說過陸不眠陸sir的名號吧!”顧醒不理會他,兀自大聲說: “陸少校何等嚴苛一人,完美主義,眼裏容不得沙子,試問虞澄的體測如果不過關,一上懸浮車就吐,陸少校怎麽可能選他當自己的助手”他偏過頭,飛快的在虞城耳畔低語道: “怕屁啊,陸不眠又不在,就是吹。”
“可是——”虞澄誠惶誠恐。
“可是個屁啊,陸不眠是你長官對吧你為他鞠躬盡瘁沖鋒陷陣,他為你的名聲盡點責怎麽了。”顧醒說: “看,很有用哦。”
虞澄看了眼周圍,果不其然,不少人不再用那種鄙薄又唏噓的眼神瞧他,而是竊竊私語,微微點着頭,反倒是那對母子,鐵青着臉,各自磨各自的牙。
“陸少校是吧”那女人嘀咕了一陣,似是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尖聲說: “陸少校今天也到現場赴宴了,你這話是真是假,不如就把陸少校叫出來,當場對質一下!”
“什麽!”此話一出,顧醒和虞澄雙雙變了臉色。
側目間,一個高大的男人從人群中緩緩走出,他穿着一襲正裝,肩寬腰窄,将完美的身形展露無遺,單手插兜,俊美無俦的臉上懸挂着淡漠,不是陸不眠還能有誰
顧醒的嘴角抽動了兩下,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半步,将虞澄拉到跟前。
“媽蛋,你爺過生日請了陸不眠你不提前支會我一聲。”他龇牙咧嘴道。
“我也不知道啊!”虞澄哭喪着臉說: “我又沒拿到賓客名單,而且我以為陸sir不會來參加這種……這種應酬!”
“要了命了。”顧醒頭皮發麻,他想起不久之前陸不眠跟他說的—— “乖乖養傷,別亂跑。”
這話當時聽着像是叮囑,現在回想起來,根本就是警告!
要讓陸不眠知道自己前腳答應後腳就把他的話當放屁,以姓陸的性格,一定會狠狠記仇,再加上他剛才當着所有人的面胡言亂語,拿姓陸的當擋箭牌,姓陸的一定會狠狠報複!讓他跟虞澄一同出洋相!
“完蛋了完蛋了,你我這下都完蛋了。”顧醒痛苦面具道。
虞澄“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
他們倆拿顯而易見的心虛反應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場下一片竊竊私語,裹挾着惡意滿滿的嗤笑,陸不眠上前一步,将虞澄往前推了推,跟顧醒并排站着。
顧醒原本把鴨舌帽壓得極低,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畔卻突然擠來一個人,不免有些不舒坦,他側了側身體想躲開,對方卻得寸進尺的更加迫近,一副非要跟自己貼貼的架勢不可。
虞澄被架在前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被吓得簡直快哭了。
顧醒忽然覺得虞澄這孩子真還怪可憐的。
那些倒黴的自尊心,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舉動原都不是原來都是這麽來的。
“有正義感就夠了啊……”顧醒輕聲自語,他拽了一下陸不眠的衣角,低聲咬耳朵, “喂!虞澄是為了你才去當卧底的你不能不管他!”
他聽見陸不眠似乎是低低的笑了一聲。
不是吧你笑個鬼啊!所有人都看着你呢你踏馬笑個鬼啊!
看我把你的高級西裝扯爛!
我扯我扯我扯扯扯!
“我們之間的問題回頭再解決但孩子的面子你不能不顧!聽到沒有啊陸不眠!”
“聽到了。”陸不眠将衣角從他手裏揪回來,緊了緊領帶,又咳嗽了一聲,若無其事道: “求我啊。”
顧醒: “……”
這王八蛋——!!
仿佛是經過了一個世紀的心理建設,顧醒深吸氣,攥緊了拳頭,他将下唇咬的發白,最終用蚊子般的聲音飛速吐出三個字, “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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