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裴讓沒有睡很久。
醒過來時外邊天都沒亮。
果然腦袋上有傷影響睡眠,他尋思着自己去醫院可能得縫針,希望不要太麻煩。
昏昏沉沉地躺了一會兒,他才後知後覺身側有一個穩定的熱源。
是裴峥。
好在有過之前的經驗,裴讓并沒有為哥哥睡自己旁邊感到驚詫,雖然他也想不通裴峥賴自己床上是為什麽,分明還有另外兩間收拾好的屋子。
忍着額前的悶痛,裴讓費力地撐坐起來,但就這點兒動靜都把裴峥給擾醒了,裴讓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麽,裴峥就按開了燈。
“醒了可以先用手機挂號,省得到時候現場挂。”裴峥還陷在枕頭裏,眼睛都沒有睜開。
裴讓注意到裴峥還穿着他給找出來的舊睡衣,扣子扣得都規整。
感覺他哥有點講究,但不多。
奇奇怪怪,莫名其妙。
當然,裴讓本身也沒遇見過太多人,在看人這方面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莽氣。
現在看來,是翻了大車。
手機,手機,手機。
裴讓摸索了一陣,在床頭櫃上找到,裴峥說過不會帶他去醫院,那就真不會帶他去,他得自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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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手機的那一刻,視線也跟着掃了一眼,櫃子上放着所謂的林守拙的手寫道歉信。
他自然不會接受所謂的道歉,不過裴峥說他以後不用去學校上課,倒是個不錯的消息。
住在目前這房子裏自學,裴讓很是願意,以至于都暫且顧不上裴峥有何居心。
但說實話,他似乎也沒什麽地方能讓裴峥有所圖謀,就算裴峥圖那幅父親留給他的畫,也不至于如此大動幹戈。
裴峥若真想要,不用找什麽由頭裴讓都會拱手相送。
搞不明白。
*
裴讓找到離住處最近的私立醫院,挂上了最早的九點鐘的專家號。
看一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五點半,早得很。
裴峥那邊舒舒服服地翻了身,似還閑适地泡在美夢裏。
裴讓暗暗磨一磨後槽牙,想着怎麽沒有活兒這個點找上裴大總裁。
可能因為他是總裁?裴讓咬緊的後槽牙微微地發痛起來。
“你要起來請自便,別忘了關燈就行。”裴峥冷不丁懶懶地冒出一句。
裴讓牙疼,腦袋也疼,幹脆就把手機放回,自己擡手關了燈,躺回被子裏。
該應裴峥兩句,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詞兒,幹脆裝傻又眯了一會兒。
再醒過來時,和那天早上一樣,裴峥已經走了。
裴讓看一看手機,八點,還行,沒有睡過。
另外,裴峥沒有給他發任何信息。
起床,洗漱,換衣服。
裴讓沒什麽胃口吃早飯,在冰箱裏挑揀了一瓶胡蘿蔔汁,咕咚咕咚地灌下去,覺得自己稍稍補充了一些糖分和維生素,坐着發了一會兒呆,看時間差不多後出了門。
私立醫院清淨,加上裴讓預約得早,基本上沒見着什麽患者。
醫生問了他一些話,又看了看他額頭上的紗布,說這包紮手法很專業。
但包紮只是止血而已,他該縫針的還是得縫針。
以及醫生說,他應該被砸後盡快來醫院縫針,避免傷口發炎感染。
不過裴峥處理的手法确實專業,裴讓的傷口也沒有發生感染。
不曉得他哥這都會些什麽技能。
處理完傷口,再等麻藥稍稍過勁兒,裴讓打車回住處休息。
躺回床上意識稍稍有些模糊,但他還是想着晚上或者明天找個時間回學校把自己的課本資料都拿回來,那時不免跟讨厭的老師和同學打照面,有點心累,但忍一忍也能過去。
他畢竟還要忍裴峥五年——這期間還是抓緊攢錢,早日逃離魔爪吧。
裴讓記得桎梏住他下巴的微涼的手指,和那雙陰郁的眼睛,以及裴峥到底想幹什麽,他并不知道。
昏昏沉沉一覺睡醒,外邊已經天黑了。
他還是感覺麻藥勁兒沒過,從頭到腳都昏沉,看來得明天再去學校,今天着實沒有精力。
摸索到手機看時間,裴峥給他發來了新的短信。
他在校的課本資料已經搬到書房,阿姨做好的營養餐放在冰箱上層,想吃了微波爐加熱三分鐘。
事無巨細,分外貼心。
裴讓這下沒辦法裝死不回複,回憶着昨天晚上裴峥的要求,分外“真誠”地給裴峥回了一句語音,外加一個活潑開朗的表情包。
放下手機的同時,裴讓感覺到他胳膊都起雞皮疙瘩。
裴峥回來過,又走了,與之前不一樣,他動了住處的擺設,例如将其中一間卧房收拾得能随時住人,書房裏也多了些裴讓之前沒見過的書籍。
裴讓對此并無異議,他哥終于不打算跟他在一個屋裏睡了,這是件好事。
但他哥終于擺出了一副監護人的姿态,不再通過短信和電話而是切身介入他的生活,裴讓感覺不太好。
為了不讓這種壞情緒積壓,裴讓想了想,把林守拙的道歉信撕了個粉碎。
*
但裴峥并沒有再來。
裴讓已經在家自學一個月,花錢買了十二節理綜提升訓練的網課,做完數不清的練習卷子,裴峥都沒有再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除了每周定時打來的生活費。
現在是連每周的電話都沒有了嗎?
裴讓疑心裴峥忘記了這一茬,但家政阿姨每周都會整理打掃客房,給客房換新的被褥,保不準裴峥哪天過來。
他現在就仿佛是被鞭子驅趕着的驢,只是鞭子一直在,并沒有落下來而已,他能做的只有日複一日地向前跑,心裏什麽焦躁啊不安啊,等鞭子落下來了才能平定。
額頭的傷口已經愈合,裴讓抽時間去拆了線,照鏡子時能看見原先傷口處有一條泛白的痕跡。
他梳了些碎發下來擋住,和以前并沒有什麽兩樣。
這一個月他都悶在家裏沒出門,一是養傷,二是為了習慣自學的環境和節奏,現在傷養好了學習也适應了,他将他的計劃表調出來,決定每天抽一個小時出門散步。
保持身體健康的同時放松心情,這也是他為那尚未落下的鞭子能做的為數不多的準備。
裴讓給自己畫了一條散步的路線,途中經過一些小吃店,他還能順便買些吃的,調和一下他在家吃的口味。
如今到了晝短夜長的季節,裴讓下午五點鐘出門,正趕上暮色輕撫面頰。
上班族熙熙攘攘地下班,中小學生三三兩兩地散學,裴讓逆着人流走,倒也沒覺得費勁。
之前也是一個人穿梭于鬧市裏,因為父母不照管他的生活,他總是會自己出校門到市場裏購置合适的生活用品,每月一千塊錢都精打細算。
如今沒這煩惱,可以随意停在裝修精致的店鋪前,點上他們要價頗高的招牌菜,甚至還可以買些沒有使用價值的小玩意兒回去。
像之前裴峥送給他的毛筆挂墜那種。
虧他還好好地把挂墜藏在盒子裏,作為一種被人在意過的證據。
裴讓垂下眼眸,路燈亮起來,地磚上有紫荊的花枝搖曳。
他沉默地踩着花枝的影子,像讨人嫌的小孩做着惡作劇,人潮就在他耳邊洶湧,混雜着灰塵、花香與餐飲店的油煙味道。
這些都仿佛是活生生的生活,只不過與他這個逆行散步的人沒有關系。
很快轉彎,轉到了行人稀少的居民區,行道樹變為了繁茂的榕樹,路燈也黯淡着安靜了些,他深呼吸了幾次,讓方才稍稍激烈的心跳平複下來。
也就在這時候,他發覺有一輛大奔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側,他下意識停住腳步,那車窗落下來,露出裴峥多日不見卻鋒利依然的臉。
“這地方不好倒車出去啊,路太窄了。”裴峥開了口,漫不經心道。
裴讓定在原地,覺得自己的冷汗快要下來了。
裴峥是怎麽知道他的位置的?
“你要再逛會兒,還是回家去?”裴峥繼續發問,沒有管他藏在陰影裏的臉色發白。
裴讓很快調整好狀态,強擠出笑容:“回家去吧,正好也到了吃飯的時間。”
裴峥略略地點頭:“那行,上車吧,我想辦法倒出去。”
裴讓僵硬地拉開後排車門,僵硬地坐進去,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裴峥着手倒車,嘴上還不閑着:“今天怎麽想着出門走走?”
“做題累了,出門透透氣。”裴讓保守地回答,将自己的疑惑勉強地咽下去。
“挺好,我還擔心你悶在家裏悶出問題。”裴峥嘴上說着很難倒車,但也只說話的功夫,他便順利地調轉車頭,只不過将裴讓拍到了車門。
“抱歉,應該提醒你系上安全帶的。”裴峥若無其事地打着方向盤,“以及我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裝置,為了避免你在哪兒出事,而我找不着的情況。”
這倒是……不用他開口問了。
人身自由被監管,裴讓也不能反駁,只能慫慫地低一低頭:“謝謝哥。”
“不過放心,我平時對你的位置也不感興趣,只是今天恰好看見了。”裴峥似看出他的不滿,貼心地附帶解釋。
“我也沒有不滿的意思,哥。”裴讓欲蓋彌彰道。
“裝也要裝像一點,小朋友。”裴峥冷淡道,“裝得不像得自己多加練習,知道嗎?”
“這都一個月了,你的演技依舊那麽令人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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