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哥哥
哥哥
楚明閑來得很快,他面上泛紅,顯然是從酒局過來的。
見楚心安只披着浴巾,條件反射地問:“你就站在這裏等?你身體本來就……”
“閉嘴。”楚心安不想聽他說這些,下巴微微擡了下,指像那個垂頭喪氣的男人,“把人帶走。”
男人早就道了歉,楚心安一言不發,他也不敢擅自離開。
楚明閑看了眼那人,下意識地皺眉,“你怎麽在這裏?”
男人尴尬道:“我們那邊已經散了,就想說上來泡一下,沒想到碰上了楚總……”
“究竟怎麽了?”楚明閑問。
當着楚心安的面,男人也不敢扯謊,“是我的錯,不小心踢了楚總的狗,對不起,是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
“不小心?”楚心安笑了,“是這條路修得太窄了,容不下你過,所以才不小心?”
“不是,是我腳賤。”男人連忙改口。
楚心安撇了眼楚明閑,意思明顯,楚明閑揮了揮手,“你回酒店吧,今天太晚了,明天白天你就走。”
再不走,楚心安恐怕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了。
男人點了點頭,悻悻離開。
等人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楚明閑才道:“你什麽時候會和這種人掰扯了?你的狗就這麽重要,值得你和那人說這麽久的話?”
楚心安已經摘了浴袍,又泡回池子裏,荀無鄉寸步不離地守着她,身上的水已經被抖幹了,被熱氣蒸着倒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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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可以走了。”楚心安背對着他。
也許是酒精上頭,楚明閑坐了下來,他盯着楚心安的背影,白皙的皮膚上勾着兩道紅色,很漂亮。
“你要怎麽才能原諒我?”楚明閑輕聲問。
溫泉水是活的,源源不斷地汩汩流淌,将楚明閑的聲音淹沒其中。
楚心安沒回頭,她趴在池子的另一邊,揉弄着荀無鄉的臉。
水溫有點燙,熱氣熏得楚明閑頭腦發昏,他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曾經見過這個畫面。
好像什麽時候,他也這樣在岸邊看着楚心安的背影。
白色的身影慢慢沉入水中。
楚明閑驚慌地喊出了聲,“別!”
楚心安被他吓了一跳,轉身瞧見楚明閑蹭地站了起來,神色張皇,她不悅地問:“你幹什麽?”
楚明閑怔怔地望着她,好端端地靠在邊上,并沒有溺水的跡象。
他搖了搖頭,覺得自己腦子出了問題,難道是酒喝多了上頭?
“沒什麽,我先走了,你別泡太久。”他腳步淩亂地推開門走了。
楚心安蹙眉看着,“發什麽神經。”
楚明閑越來越不正常了。
楚臻曾經和她說,她剛出生的時候,楚明閑可高興了,天天抱着妹妹長,妹妹短,保姆都沒有他換尿布熟練。
後來可能是長大了,知道了楚家繼承的特殊情況,加上出了場小車禍,楚臻第一時間護住了楚心安,他心灰意冷,變得疏遠刻薄起來。
自楚心安記事以來,楚明閑就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
他開口就是嘲諷,看她的眼神裏夾雜着惱恨,直到那一次……
快過年的時候,楚臻出差,臨走前叮囑楚明閑好好照顧楚心安。
結果天氣驟變,楚明閑開始發燒,張姨丈夫生病在住院,她要去送晚餐,便讓楚心安給他把藥端上去。
楚明閑可能是燒糊塗了,楚心安進門的時候聽見他嘴裏還說着胡話,“不,不是我,不要走……”
楚心安想把他叫起來喝藥,剛坐到他床邊,楚明閑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狠戾,彼時還在上高中的楚心安着實吓到了。
“赤霄?”他伸手捏着她的手腕,力道太大,楚心安驚呼着叫他放手,并沒有注意他叫她什麽。
“你怎麽在這裏?”楚明閑環顧着四周,“這是哪裏?”
楚心安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惱怒道:“張姨讓我給你送藥!你松開!你燒傻了嗎?這是家裏!你幹什麽?楚明閑!”
楚明閑沒松手,只是放輕了些,他直勾勾地看着楚心安,“你叫我什麽?”
楚心安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叫你什麽?楚明閑!怎麽,就你這樣,你還想要我叫你哥哥嗎?”
楚明閑眼神晦暗,讓楚心安覺得很陌生。
“楚明閑?你到底怎麽了?不然我打電話給景爺爺,讓他過來看看?”她不安地掰着楚明閑的手指,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力氣,竟紋絲不動。
楚心安也累了,問他:“你到底要幹什麽?”
“這是夢,對不對?”她聽見楚明閑喃喃自問。
下一秒——
楚心安就被狠狠地慣到了床上。
即便有柔軟的被子作底,楚心安也被摔得不輕,疼痛感從背部湧上來,她不可思議地盯着楚明閑,“你瘋了?”
“我是瘋了。”楚明閑一只手将她兩手疊在一起按住,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那你為何不肯放過我?”
楚心安又驚又怒,生理眼淚被逼到眼角,她曲着腿想踢楚明閑,又被他身體按住。
“我錯了,我後悔了,當初不該讓你一人在府中,可那都是你自己選的,是你說要助我,為什麽又反悔,那荀無鄉有什麽好,值得你回去,不過是一條狗,一條狗而已,都比我重要,你心太狠了……”他湊在楚心安的耳邊,聲音很輕,在呼吸聲裏變得含混模糊,“我沒做錯,你這樣的人,就是該死……”
他掐着楚心安脖子的手變得用力。
窒息感變得灼痛起來,楚心安張着嘴卻發不出聲音,
“不是我的錯,是你根本沒有心。”楚明閑似乎終于說服了自己,他的臉埋在楚心安耳邊,被燒得滾燙的皮膚貼着她,将楚心安掐得面色漲紅青紫。
疼痛……
憤怒……
惡心……
楚心安用盡全力,将他掀開,劈頭蓋臉地将人扇了一通,才發現楚明閑早就昏死過去了。
她咬着牙,深呼吸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給景老爺子打了電話。
景老爺子帶着景雲頌過來,給楚明閑把脈,灌了一帖藥,人總算是安定下來睡着了。
可那頭楚心安又不好了,她受了驚吓,背上起了一層冷汗,下去接人的時候吹了冷風,燒得比楚明閑還嚴重。
等燒降下來,人又開始做噩夢,那個年誰都沒有過好。
她的驚恐症也是那次之後發作的。
後來楚明閑病好了,過來跟她道歉,可楚心安根本見不了他,她一看見楚明閑就覺得脖子疼,呼吸變得急促,手也開始抖。
景雲頌帶着她做了很多治療,景烽也是從那時候被他叫回來的。
楚明閑徹底消停了,他不再和楚心安作對,也不說那些難聽的話,用一種忏悔的姿态對她。
楚心安看上去平靜了,其實也并沒有原諒他,對楚明閑的态度變得惡劣起來。
兩人的位置掉了個。
楚明閑解釋過,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做什麽,總覺得腦子被另一個人控制着,他好像做了一場夢。
他自己也去精神科查過,并沒有問題。
——
楚心安只以為楚明閑慣常發病,倒是荀無鄉驚起一身寒顫。
方才的楚明閑,頂着那張臉,不論是神态還是動作,都和前世的楚辰安幾乎一模一樣。
他開始慌亂。
既然自己能從前世穿過來,變成一條狗,那楚辰安呢?
他會不會也……
史書上怎麽說的?楚王朝是何時滅的?
荀無鄉在氤氲的熱氣裏拼命回憶着。
楚辰安繼位後改年號為永平。
永平九年,民間起義頻發,李覓趁動亂起兵于延嶺,勾結異族,乘多方争鬥之機南下,直取京城,逼楚辰安禪位。
永平十年,楚辰安被發現死于抟風殿中。
也就是說,楚辰安是在赤霄死後第十年死的。
荀無鄉微微定下心來,楚明閑是楚心安的哥哥,兩人之間差了七歲,應該不是楚辰安轉世,就算是轉世,看楚心安的樣子,也不會擁有上輩子的記憶。
只是他這幅模樣,實在是護不住她。
是只威猛的大狗也就算了,可他只是一只可愛的小狗狗,就算是咬掉人一塊肉,也弄不死誰。
荀無鄉在心底默默嘆息。
楚心安泡得心煩意亂,索性從池子裏起來,帶着荀無鄉回酒店去了。
可能人倒黴就是做什麽都不順。
楚心安萬萬沒想到,一天結束還要再碰上曹欣敏。
她身邊跟着幾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剛才山上碰見的男人。
男人原本和曹欣敏說笑的臉登時僵住了,曹欣敏順着他的視線看見了楚心安。
“楚總!”她倒是一下認出了楚心安,“久仰大名。”
楚心安禮貌點頭,微笑着問:“你好,你是?”
“啊,忘了介紹,我是曹宗廷的女兒曹欣敏。”她只字不提戀綜,看來是打算站在曹家的立場和她對話。
楚心安擺了擺手:“原來是曹總的千金,真是不巧,我今天不太方便談事,不如改天約個時間,坐下聊?”
曹欣敏有張豔麗的面孔,她一挑眉就顯得更盛氣淩人,不過聲音倒是甜美,“好呀,不如明天?明閑哥邀請我們在這裏玩一周呢。”
楚心安扯了下嘴角,勾起笑,“那就明天下午兩點,頂樓有我的私人辦公室,問所有員工都知道。”
曹欣敏高高興興地點了頭,和她搖了搖手,就往前去追她的那些朋友,看上去也是個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楚心安等着她走過,攏了攏浴巾,一錯身便沒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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