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失控
失控
景雲頌應該是從家裏過來的,穿得很休閑,手裏拎着一個牛皮紙袋,楚心安一看就知道又是給她開的藥。
“你怎麽來了?”她站起身,看着面前的局面,想解釋又不知道從何解釋。
景雲頌輕車熟路地将藥交給張姨,又在一旁挂好了外套,慢悠悠坐進沙發裏,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有人給我發了照片,說你金屋藏嬌,我過來湊個熱鬧。”
方耀笑眯眯地對着楚心安擺手,指了指溫嘉承。
“心安姐,我可沒有,都是方耀,說這麽精彩的場景,景醫生不來就可惜了。”溫嘉承立刻撇清關系,“而且他還跟燦燦說了!”
楚心安:“……”
也不知道方耀每次都跟過來,究竟是真的喜歡她,還是真的喜歡湊熱鬧。
“什麽金屋藏嬌啊,我招待朋友而已,你們想多了。”楚心安說,“更何況荀家回帝城發展,今後和大家都少不了見面,提前見一面也好啊。”
景雲頌将茶盞裏的水一飲而盡,才看向仍然站在楚心安沙發後的荀無鄉說,“荀大少爺,別站着了,請坐。”
他态度非常自然,荀無鄉悶悶不樂地坐到了楚心安身邊。
一時間氣氛詭異地沉默了,景雲頌坦然地靠在沙發裏,問這一圈人,“我看院子裏來了很多狗,楚心安現在的身體不适合養狗,各位還是盡快帶回去吧。”
楊禦哼了聲:“景雲頌,你是真把自己當正牌了?”
景雲頌擡眼:“你又把自己當什麽牌?小醜?”
“你!”楊禦火氣冒上來,卻被盧斐然拉住,他小聲說,“你敢得罪景家?你能保證今後家裏不求他家?”
楊禦額角青筋抽動,他不能,光是他那些表姐堂妹,在景家醫院生産的就有好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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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人也不一樣,不是每個豪門都和楚家一樣,只要女兒。
楊禦冷笑,陰陽怪氣道:“景醫生,不敢得罪您,反正都是咱們大小姐說了算,我看你做了這麽多年的家庭醫生,應該也知足了,以後啊,您再來楚家,也就保不準是為誰看病了。”
他說罷,和楚心安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
楊禦本來就是提議人,他一走,其餘的幾位也都識趣,不願意自找苦吃,便紛紛帶着狗告辭。
方耀離開的時候還給楚心安比了個手勢,讓她看手機。
楚心安翻出手機聊天界面,方耀給她發了剛才的照片。
畫面裏,她端坐在沙發裏,側首往樓梯方向看,面色平靜,嘴角卻微微勾起,甚至眼底都含着笑。
她看的正是從走廊出來的荀無鄉,而荀無鄉雖然說着話,眼神卻只落在她身上。
難怪景雲頌會過來,任誰看了這張照片都要以為她養了個男狐貍精。
等人散盡,客廳只剩下了他們三人,沒人準備先開口,樓梯上又傳來腳步聲。
“總算走了。”沈慈姝伸了個懶腰,從樓上下來,“我看見溫嘉承在,怕他告訴我媽,一直沒敢吭聲。”
溫嘉承是她表弟,當初沈慈姝和何青棠結婚,他是唯一反對的那個,要是被他知道沈慈姝被騙孕,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麽動靜。
沈慈姝看見楚心安坐在荀無鄉和景雲頌中間,笑着說:“不過就兩個人,也有得受了哈。”
楚心安瞪了她一眼,正準備起身來開這個是非之地,卻同時被兩邊拉住了手腕。
荀無鄉神色委屈,很是在乎方才楚心安說的那些話,什麽叫荀家回帝城發展遲早要見面,他已經說了不要做那個荀家大少爺的。
景雲頌倒是面色平淡,但楚心安也很熟悉他,這分明是生氣了。
荀無鄉也就罷了,景雲頌生什麽氣?
楚心安累得慌,她将兩人的手都甩開,又将自己塞回位置裏,有氣無力地說:“開始吧,說說你們的訴求。”
景雲頌問:“他是誰?”
“我不是說了嗎,荀家的大兒子,荀無鄉。”楚心安說。
“就只是荀家大兒子?”
“不然呢?”
“我從來沒聽說你還有這麽一個朋友。”
楚心安想起曹宗廷說的話,便拿過來搪塞,“我小時候的事情了,你又不愛社交,那些什麽港城雲城的宴會,你從來不去,自然不知道他了。”
“楚心安。”景雲頌冷聲問,“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
楚心安:“……沒有啊。”
“那好,你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不找阿彌了,為什麽會收留一個陌生男人在家裏,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他?”景雲頌壓着火。
楚心安無辜道:“我想通了,一條流浪狗不值得我花那麽久、那麽多錢去找。”
景雲頌被氣笑了:“你信嗎?”
楚心安:“你問我答,還不行嗎?”
“又是這樣。”景雲頌說,“你總是這樣,遇到搖擺的事情就開始回避,你永遠學不會承認自己失控。”
楚心安也生氣了:“你說夠了吧?我态度還不好嗎?你憑什麽跟我生氣啊,你是我誰?”
景雲頌沉默不語,他安靜得讓楚心安平息了怒火,生出了幾分歉意,“我不是這個意思,景雲頌。”
景雲頌站起身,他俯視楚心安,“楊禦說的是,我不過是你的醫生,是我逾矩。”
“景雲頌!”楚心安懊惱地起身,景雲頌早就推門而去。
她又焦躁又生氣,一巴掌拍在門背上,掌心傳來得痛感,讓楚心安平添幾分委屈。
憑什麽啊?
沈慈姝給荀無鄉使了個眼色,荀無鄉默默起身走過去,接過她的手,輕輕揉了下。
“都怪你!”楚心安直接将氣撒在他身上,“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現在都亂了!”
荀無鄉任她在胸口捶了幾下,也不躲,也不解釋,只是用那雙眼睛瞧着她,楚心安沒法再對着他發脾氣。
“算了,你懂什麽。”她喪氣地走回客廳沙發邊,将自己狠狠砸進去。
很久沒這麽挫敗過了,景雲頌的确了解她,這種失控感,楚心安是不會承認的。
“好久沒見你發過脾氣了。”沈慈姝感慨,“大學畢業後,你出國讀書,再回來的時候變得更沉穩溫和,處理什麽事情都游刃有餘,對着任何人都能擺出一副親切溫柔的笑臉,我都快忘了你脾氣有多大了。”
“脾氣解決不了任何事情。”楚心安說,“生意場,都是笑到最後才算贏家,誰先急,誰就自亂陣腳,我不能亂。”
——
何青棠回來第二天,就來楚家找沈慈姝,兩人在客房裏大吵了一家,出來的時候,何青棠那張俊臉上還紅着一個巴掌印。
楚心安給荀無鄉的三日之期也到了,她本以為荀無鄉會耍賴,誰知他老老實實地收視好了自己的東西,在樓下等着楚心安下來。
“你要走了?”楚心安抱着胳膊站在樓梯臺階上看他。
荀無鄉微微仰頭:“嗯,我要回荀家了。”
楚心安:“挺好。”
荀無鄉回了荀家,他也沒再提過阿彌和前世的事情,更沒有提過荀無鄉這個殼子的婚約,就好像一切真的只是一場夢,結束了。
“我會得到荀家,再回到您身後,到時候,就沒有人會說您了。”荀無鄉認真道。
楚心安:“……不是!”
這暗衛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啊?!
“你可以回去,但不是為了什麽得到楚家再回來,荀無鄉,你有自己的生活,你沒必要這樣,現在是和平自由的年代,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你沒有主子了,你不用一口一個您,你知道嗎?!”楚心安急得連跨兩步沖下來,差點扭了腳。
荀無鄉一把摟住她,等她站穩又立刻松開手。
站在平地上,楚心安必須仰頭才能看清楚他的神情,荀無鄉似乎也有點不習慣,他微微俯首,睫毛垂落,輕聲說:“但我想做的,就只有這一件事。”
楚心安無言以對。
“您不用管我,我早就知道這個世界并不同以前,但荀無鄉并沒有別的心願,如果您不需要我,我可以徹底消失。”
楚心安:“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荀無鄉否認,他溫柔認真地說,“我知道記憶對于一個人的重要性,您沒有赤霄的記憶,便不是她,而我至始至終都只有荀無鄉的記憶,所以我無法改變。”
楚心安還想再說什麽,沈慈姝從房間裏出來了,她剛哭過,眼角還泛着紅。
“心安,哦,荀無鄉也在啊,那正好——”她拿着一張邀請函,“青棠給我的,說是曹太太舉辦的海上派對,讓我去散散心,也邀請你了。”
楚心安接過,她腦子現在有些混亂,看見邀請函上寫着,“誠邀楚心安一家”還笑了下,“我一家?我和楚明閑嗎?”
“說不準呢,她女兒不是喜歡楚明閑嗎,你可以帶荀無鄉啊。”沈慈姝聳肩,“反正我們都缺個男伴。”
楚心安被荀無鄉剛才那些話鬧得頭疼,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放他回荀家,“你想跟我們去嗎?”
荀無鄉反問:“您希望我去嗎?”
楚心安誠實道:“不知道。”
“我想去。”荀無鄉說。
“哦,那你就留在這,等這周末直接跟我們一起上船吧。”沈慈姝飛快道。
楚心安也沒說什麽,側身往廚房去了。
沈慈姝拍了拍荀無鄉,給他比了個大拇指,“牛啊,我看心安很吃你這一套。”
“哪一套?”荀無鄉虛心求教。
沈慈姝思索片刻,笑道:“傻白甜直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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