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故人
故人
楚心安摟住沈慈姝,一手拍着她的脊背,安撫着她。
她擡眼看向追到門口的何青棠和他母親楊筱珈,冷笑着說:“何家家風真是好啊。”
“楚總,這大晚上的你不請自來,我們也沒準備招待客人,所以……”楊筱珈舉止客氣,話裏話外卻是在指責她。
楚心安笑了一聲,将沈慈姝擋在身後,“若是這客人,我今晚做定了呢?”
“楚總說笑了,請進。”楊筱珈将她請進門,客廳裏一片狼藉,顯然是剛發生了一場争執,滿地碎玻璃,“真是不好意思,家裏出了點亂子,楚總将就坐吧。”
楊筱珈出生書香世家,父母親皆是大學教授,她原本也是高校教師,後來嫁給何青棠父親,就辭去工作,在家裏相夫教子。
“何夫人太客氣了,不過是慈姝有東西落在我家裏,我怕她着急,才連夜送過來,沒想到正巧碰見何家的家事。”楚心安自在地坐在沙發上,絲毫不顧及楊筱珈的臉色。
“慈姝。”楚心安叫沈慈姝過來,坐在她身邊。
沈慈姝已經止住眼淚,只是臉上還紅着,睫毛上挂着幾滴晶亮的淚珠,身子還在微微顫抖。
何青棠像個擺設一樣站在一旁,垂着頭一言不發。
楚心安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楊筱珈立刻道:“楚總,畢竟是我們何家的家事,您這樣打聽,也不太好吧。”
“我沒有打聽何家的家事啊。”楚心安道,“我問的,是沈家的事。”
楊筱珈忍着怒氣,笑着說:“楚總畢竟是還沒成家的人,這成了家的女人啊,就是夫家人了,慈姝就是我們何家的人,自然是我們何家的家事。”
楚心安被逗笑了:“何太太,也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一樣,嫁了人就好像重新投了胎,不認父母,不記姓氏,我和慈姝與你不同,我們可是記得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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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總。”楊筱珈總算是收起她虛僞的笑容,“你如果不是來做客的,就請你趕緊離開,我何家不歡迎你。”
楚心安也不搭理她,徑直走到何青棠面前,“是你打了她?”
何青棠側着臉不看她,下一秒,一記響亮的巴掌甩在他臉上。
“你做什麽?!”楊筱珈撲過來,拉住楚心安,又被她一把甩開,“你怎麽敢?”
楚心安推開楊筱珈,把沈慈姝推到跟前,“看清楚沒有?回手,不會嗎?還要我教你?”
沈慈姝咬着唇,看着何青棠,眼裏情緒複雜漫溢,最後都變成巴掌落在何青棠的臉上,她沒有收斂力道,何青棠的臉被打得狠狠偏過去。
“何青棠,我從前怎麽就沒看清楚,你是這樣的人,我以為懷孕這件事情,你雖然不是什麽不知情者,但也是被推着走到這一步,但我沒想到,你才是主謀。”
“一個孩子,抵得過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抵得過你的清高和驕傲,你還真是沒用,其實你直接和我說,我也不會賴着不走,我們離婚。”沈慈姝越說越冷靜,到最後甚至露出些諷刺的笑。
何青棠總算是有了動作,他拉住沈慈姝,祈求道:“慈姝,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個孩子,我也不要了,你別這樣……”
“哪樣?”沈慈姝說,“不要因為一個巴掌和你母親計較,還是不要因為一個孩子和你計較?我做不到,當初是你在協議上簽了字,我才同意嫁給你的,我會叫律師過來和你商量離婚協議的事情,我們就直接民政局見吧。”
她推開何青棠的手,又對着眼神狠戾的楊筱珈說,“我從前叫你一聲婆婆,算我尊老,從今往後,你就是個屁!”
沈慈姝毫無淑女氣質地比了個中指,拉着楚心安氣勢洶洶出了門,留下楊筱珈氣得胸脯一鼓一鼓像個□□。
楚明閑一直等在門口,饒有趣味地觀賞着這出好戲,等沈慈姝和楚心安出來,還主動給她們開了車門。
直到車子開出大門,沈慈姝才抱着楚心安痛哭起來,她哭得傷心,楚明閑原還想打趣幾句,也歇了心思。
“慈姝,沒事了。”楚心安抱着她,“沒事了。”
沈慈姝抽噎着說:“為什麽?他居然眼睜睜看着他媽打我,就因為我打了孩子,那又如何,是他反悔在先。”
楚心安在心裏嘆氣,又不想擺在面上讓她更難過,“慈姝,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你已經承擔了你的,他也會承擔他的。”
沈慈姝靠在她肩膀上,眼淚沾濕了楚心安的衣服。
楚心安聽着她逐漸平穩的呼吸,突然想起了荀無鄉,那個暴雨天,他逃出宴會,趕到陵城,濕透了的衣服也像這樣沾濕了她的地毯。
那場暴雨早就過去,只是今日,楚心安覺得她似乎又在暴雨之中。
沈慈姝在楚家住下了,她打了孩子之後本來就還未休息好,又鬧出這麽一場,整個人都顯得蒼白無力,張姨心疼不已,日日給她炖湯。
若是以前,楚心安還能找景雲頌過來替她看一下,可現在,她只能另外請了醫生。
沈慈姝問了楚心安,才知道她和景雲頌已經說清楚,甚至連荀無鄉都被她趕走了。
“你舍得?”沈慈姝看着給她喂藥的楚心安問,“我記得你看他的眼神,你是真心喜歡他。”
楚心安給她喂完藥,擦了擦嘴角,才說:“舍不得又怎麽樣,我不想被當成替代品。”
“你說的那個赤霄,到底是誰啊?”楚心安沒告訴沈慈姝真相,她總覺得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說多了,自己也會變得恍惚,也許某一天,她就真的妥協了,覺得自己和赤霄是一個人。
楚心安:“一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
“光是長得像?性格什麽的呢?”沈慈姝追問,“真的會有人因為長相相似,而喜歡另一個人嗎?”
楚心安沉默一瞬,笑了笑:“誰知道呢。”
沈慈姝住在楚家,何青棠就天天往楚家跑,只是沒有楚心安的準許,他連庭院大門都沒能進來。
而楚心安又開始忙碌地工作,南街這個項目,對她很重要,即便不需要楚心安親自盯着,她還是日日過去。
沈慈姝見她早出晚歸,面上總是沒什麽神情,偶有在家裏的會議,也只是唇角勾起一抹得體的微笑。
張姨覺得外賣不健康,食堂又油重不合她口味,每天做好了飯讓司機送去公司,“天天這樣子,身體怎麽吃得消。”
沈慈姝也覺得楚心安現在不太對勁,她像是故意讓自己變得很忙,連慣常休息的周末,也不休了。
也許旁觀者清,楚心安勸她的時候理智,落在自己身上,也難以控制。
楚明閑不知道發什麽瘋,在這個大家都心情不佳的時候搬回了楚家,曹欣敏隔三差五過來,她性格張揚,除了說話帶着改不了的傲慢,其實也沒做什麽讓人讨厭的事情。
有時候楚心安深夜回到家,廚房還亮着燈,砂鍋裏還留着新熬好的海鮮粥。
就在楚心安以為,曹欣敏或許真的會和楚明閑結婚,然後就像當初她預想的那樣,離開楚家,獨立門戶時,更糟糕的事情出現了。
難得楚心安決定在家裏休息一個周末。
房門卻被驟然推開。
楚明閑站在門口,房間裏沒開燈,窗簾拉着,一絲光都透不進來,唯有走廊裏亮着光,他雖站在光線中,神情卻無比陰郁。
“楚明閑,你幹什麽?是我最近給你太多好臉色,得寸進尺了?”楚心安不耐煩地抓起外套,懶散地走過去,以為楚明閑又惹了什麽禍。
楚明閑不言不語地站在房門口,靜靜看着她走過來,他的視線從頭到腳,又回到她的臉上,楚心安被看的蹙眉。
比她更先反應過來的,是她的身體。
驚恐症發作前的那種悚然和惡寒,她心跳加速,停住了腳步。
“楚明閑?”楚心安停在離他兩步的地方,有些猶豫地問,“你怎麽了?”
楚明閑仍沒有開口,他的視線從楚心安身上挪開,落在了不遠處的梳妝臺前。
他大步走到梳妝臺前,俯身看向了鏡子,鏡子裏的男人五官深邃,下颌線硬朗,瞳孔偏淺,清楚倒映着他的樣子。
楚心安腦子裏閃過一個極為恐怖的念頭,她甚至想逃出卧室,最好還在做夢,夢醒了就結束了。
“楚明閑!”楚心安忍着恐懼,怒喝道,“你給我滾出去!”
楚明閑站直了身子,回過身,唇角揚了起來,“原來本……我現在是楚明閑了?”
楚心安又往門口退了一步,握住了門口框子裏的高爾夫球杆,“你在說什麽瘋話!”
“怕什麽?我知道這裏你說了算。”楚明閑的聲音分明沒有改變,可楚心安就是覺得他說話的方式語氣變了。
楚心安退到了門外:“你是誰?”
楚明閑笑了:“你那麽聰明,明明早就猜到了,為什麽不相信?”
他走過來,從楚心安手裏抽掉了高爾夫球杆,擡手想去觸碰楚心安的面頰,卻被她用力拍開,楚明閑白皙的手背上瞬間紅了一片。
他收回了手,嘆了口氣,“好久不見,赤霄。”
“——楚辰安。”楚心安咬着牙念出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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