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你喜歡祁禹?

第19章 你喜歡祁禹?

何嘉是見過北方的大雪的,在父親寄回來的一大摞照片裏。

被雪染白的照片裏沒什麽其他顏色,頂多一兩只誤入鏡頭的傻狍子中和了這一眼望不到頭的白。

小時候何淵說過要帶他去滑雪,滑累了可以直接躺在雪地裏睡覺,還說要堆一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雪人。

何嘉等了好幾個年頭,最後索性告訴父親不可能有和他一樣的雪人。

謝鑫昊告訴他季澤遠邀請他們一起去滑雪的時候何嘉還愣了愣。

“不想去?”

大概是他出神的時間有點久了,謝鑫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沒有。”

“我要準備些什麽嗎?”

謝鑫昊覺得他這副表情很呆,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被何嘉瞪了一眼。

謝鑫昊若無其事地收回手,“什麽都不用準備,那裏都有。”

何嘉很快明白他說的都有是什麽意思了。

雖然是人造滑雪場,但場地上的雪厚的跟鋪了七八層地毯一樣,謝鑫昊駕輕就熟地選了一套裝備給他,帶着人去更衣室。

祁禹看見他們,神色自若地打了個招呼,“又見面了,何嘉。”

面對謝鑫昊,也坦然地像普通朋友一樣颔首。

“你好,祁禹。”何嘉也笑着說。

來之前謝鑫昊說過,祁禹是季澤遠的朋友,他當時點了頭。

季澤遠目光在這三人身上來回打轉,就差把人臉上盯出花來。但不止謝鑫昊和祁禹面色平靜,就連何嘉臉上也瞧不出什麽情緒。

他冷哼一聲收回了視線。

這是他們三人第二次碰到一起,縱使身份尴尬,但這次心裏都沒了那些彎繞,看上去一派祥和。

除了何嘉,其餘幾人都有滑雪經驗,換好衣服就紛紛上道了,只剩謝鑫昊帶着他慢慢地在坡底熟悉滑雪板。

見人還小心翼翼不敢多動,謝鑫昊索性抽走了他手裏的杆子,“扶着我走。”

好在何嘉學什麽都很快,沒過多久就能慢慢移動了。

“看什麽呢?”何嘉一直低着頭,謝鑫昊拍了怕掉落在他鼻尖的積雪。

“你堆過雪人嗎?”

他突然問。

謝鑫昊想了下,如實地說他小學以後就沒幹過這事兒了,再說A市的雪一般下不大。

謝濯瑜倒是愛堆,A市少有的幾場大雪他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吵着鬧着要人陪他一起玩。

不過謝鑫昊從來都是拒絕。

在得到回答後何嘉又默默低頭研究腳上踩着的兩塊板子,謝鑫昊随手捧起一把雪,團成團,狠狠砸在不遠處的季澤遠身上。

他以為何嘉想堆雪人,撚着手裏殘留的雪渣:“人造雪含水量太高了,很難成形。”

“嗯。”何嘉應了聲。其實他也不是沒堆過雪人,只是在想和他一模一樣的雪人究竟是什麽模樣。

謝鑫昊莫名覺得身側人的聲音沉悶,正要轉頭去看,一坨雪球堪堪擦過耳際。

“操。”季澤遠不爽地啧了一聲。

何嘉眼中的失落很快被藏起來,像化雪一樣沒留下半點痕跡。他看着你來我往用雪球互毆的兩人,笑了笑,自己晃悠着到半坡準備往下滑。

祁禹已經來了好幾輪,此時從山頭滑下來,在半坡看見何嘉的身影。

本來兩人之間的距離相隔甚遠,但在他前面的何嘉突然不受控制般地換了方向,徑直劃到和他同一條直線上。

祁禹眼神一凝,暗道不好。他看出何嘉腳下滑雪板的失控。

哪怕之前沒接觸過滑雪,何嘉也知道此刻的情況不太對,正常情況下他不應該在中途變道。何嘉身體前傾想放慢速度,但作為新手的他根本掌握不了要領,只能眼看着自己越來越偏。

“何嘉!”

聽見有人在喊,何嘉轉過身,看見祁禹正在向自己靠近,從山頂滑下來的速度不容小觑,他甚至還來不及聽祁禹後面的話,兩人之間的距離頃刻間只剩下二三十米。

謝鑫昊和季澤遠同時被祁禹的叫喊聲吸引了視線,接下來看到的畫面卻令兩人瞳孔一縮。

滑雪不怕摔就怕撞,祁禹滑了幾年雪了,深知這一點,所以在距離一縮再縮的時候幹脆利落地選擇了蹲下降低重心。

主動摔倒在這個時候恰恰是對兩人最好的保護。

祁禹雙手抱在胸前,下巴貼住脖子,坐倒在地上的瞬間卸了力。

但因為速度太快,他還是被慣性連帶着翻滾了幾圈,最後狠狠摔在了雪地上。

何嘉膝蓋着地,下意識地用手去撐,鈍痛傳來的剎那已經聽不清來自謝鑫昊的呼喊。

“操!”

季澤遠兩下蹬了滑雪板,兩個男人同時朝着人摔倒的方向沖過去。

祁禹被摔蒙了,趴在地上頭暈眼花,直到一雙有力的大手将他扶起。

“怎麽樣沒事吧,傷到哪裏沒有?”季澤遠着急的聲音響在耳畔,祁禹努力地辨認人,尾椎骨傳來後知後覺的疼痛。

“傷到哪裏?”

謝鑫昊眉宇間也帶了焦急,迅速解了腳上束縛把何嘉架在懷裏,上下檢查了一番。

何嘉搖了搖頭,仿佛察覺不到疼痛一般撐着謝鑫昊的胳膊站起來,就要去看摔在他身後的祁禹。

如果不是他中途滑錯道,祁禹不會摔這一跤。

季澤遠一直觀察着祁禹神情,見他緊緊咬着嘴唇不出聲,也跟着慌了神,眉頭皺得死緊。

何嘉也出聲詢問。聽見他聲音,季澤遠這才想起什麽,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你會滑了嗎你就上?”

眼中的責怪再明顯不過。

“對不起——”

“季澤遠。”謝鑫昊不動聲色地把何嘉往懷裏攬,對上季澤遠的目光,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你分不分輕重緩急,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

謝鑫昊沉着聲音,“他們兩個都受傷了,快送醫務室!”

剛剛他撩起人褲腿時看的分明,已經腫起一大個鼓包,偏偏何嘉還嘴硬說沒事,不顯露半分。

話音剛落,謝鑫昊一把打橫抱起何嘉大步往前走。

季澤遠也要去抱人,才觸到人胳膊,還沒使力呢就聽人皺着眉頭喊疼。

他心裏一驚,“哪裏疼?”

祁禹聲音不太清晰,模模糊糊聽不清楚,季澤遠心裏着急,又問了一遍。

“尾骨。”

“哪裏?”

季澤遠一時反應不過來尾骨是哪個部位,着急忙慌地又問了一遍。

祁禹在疼痛中還要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

“屁股!屁股疼!聽清楚了嗎!”

他嗓門兒太大,季澤遠瞟了一眼四周後去捂他嘴:“倒也不必那麽大聲。”

說完又扭捏起來,“屁股疼就屁股疼呗,還尾骨。”

祁禹還是沒忍住,結結實實朝季澤遠翻了個大白眼,就是因着疼痛而變得有些扭曲,看上去龇牙咧嘴的。

雪場的緊急醫療站每天都要接收各種形形色色的病人,摔倒的姿勢也五花八門,甚至還有撞到一起纏成麻花被送來的,對此早已司空見慣。

醫生很快就下了結論,一個摔到尾椎骨,另一個手臂脫臼。

手臂脫臼那個當場就給複位了,尾椎那個估計得養上一陣。

醫生頗有經驗,手勁兒大的離譜,咔嚓一下,屋子裏每個人都聽到了,何嘉愣是連哼都沒哼一聲。

兩張床兩個病號,謝鑫昊和季澤遠一邊守一個。

“不是教過你嗎,快要摔倒的時候不能用手去撐。”謝鑫昊手上拿着個冰袋幫人濕敷消腫,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不太好看。

何嘉坐在床上沒吭聲。

另一條腿是暖乎的,上面搭着謝鑫昊的手,安撫性的碰。

見人情緒低落,謝鑫昊也起身坐到他旁邊,沒握過冰袋的那只手搭在何嘉脖頸上,緩了勁摩挲。下一秒又用了力,捏着掌心下那塊肌膚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兩人額頭相貼。

季澤遠琢磨着醫生的話,心念一動:“那你是不是要卧床好久?”

祁禹翻了今天第數不清個白眼。

“我傷的是尾椎。不影響走路!”

“哎呀差不多,反正你生活肯定不能自理,我搬去你家照顧你吧……”

“季澤遠。”

“嗯?”

“你腦子沒病吧。”

“我又不是殘了。”

謝鑫昊去換冰袋,全程聽見了他們對話,表情若有所思。

屋內的醫生說再觀察半個小時,沒什麽事的話就可以回去了。

屋外,門檻上坐了兩個人。

“還裝?”謝鑫昊似笑非笑,瞥了旁邊的人一眼。

“說什麽,聽不懂。”

“你喜歡祁禹。”謝鑫昊這次用了陳述語氣。

季澤遠臉上漫不經心的笑果然淡了,他想去摸口袋裏的煙,突然想起來剛剛把外套墊祁禹腰後了。

謝鑫昊遞過來一支。

“很明顯麽?”季澤遠斂了神色,叼着煙狠狠吸了一口。

“廢話。”

從祁禹摔倒到現在,季澤遠一雙眼睛恨不得粘在人身上,還有瞪何嘉的那一眼,哪個尋常朋友會這樣?

再聯想到這家夥剛回國時對自己的惡劣态度,謝鑫昊現下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有了解釋。

他在心裏暗罵了一聲。

真夠能憋的。

“怎麽他看不出來。”季澤遠突然出聲。

“你希望他看出來麽?”

謝鑫昊把問題抛還給他。

季澤遠苦笑一聲,“阿昊,當年的事,我後悔了。”

謝鑫昊知道他說的什麽,聞言也沉默下來。

屋內。

何嘉先下床,走到祁禹旁邊扶人起來。

“對不起,連累你平白無故摔了一跤。”

他真誠道歉。

祁禹聞言不解地轉頭看他一眼:“道什麽歉呢,這種情況在滑雪場簡直太常見了,別放在心上。”

何嘉還想再說,被祁禹揮手打斷了。

“上次在馬場我對你态度不好,一直也沒說句抱歉。今天補上吧。”

那個時候他還放不下謝鑫昊,對待何嘉自然而然是帶着敵意的,現在想想都覺得太幼稚。

所以說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今天再見謝鑫昊,他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哪怕是以這麽尴尬的身份見面。

再加上季澤遠也在,他竟恍然有了回到高中的錯覺。

想到當年,祁禹面上劃過幾分黯然。

場面詭異的變成兩個人相互道歉。

何嘉也反應過來,兩人相視一笑。

“早幹嘛去了。”

謝鑫昊無語地看他一眼,季澤遠罕見地沒回嘴。

兩人默默抽了會兒煙。

“喜歡就去追啊,現在這樣算什麽,一輩子當朋友?”

季澤遠嘆了口氣:“他已經給過我一次機會了,是我太混。”季澤遠苦笑着搖頭。

謝鑫昊從來不在乎這些,也看不懂季澤遠的畏畏縮縮,他如果喜歡一個人,不管用盡什麽辦法都會追到手。

手裏的煙已經燃到第三根,謝鑫昊腦海裏突然閃過什麽。

他眯起眼睛,“你他媽當時在咖啡館就是故意的吧?”

對上謝鑫昊眼神,季澤遠兀的感到脖子一涼。

咖啡館什麽事他很快就想起來了。

當時他故意發消息給謝鑫昊讓他出來,又故意和何嘉約在距離西林很近的咖啡館,再故意讓謝鑫昊看到那一幕。

他給何嘉擦拭的那一幕。

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氣謝鑫昊,存心讓他不舒坦。

誰讓他在自己出國的時候悶聲不響地和祁禹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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