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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對于我的這個問題, 男人似乎覺得好笑。我不太清楚他的表情究竟是嘲諷還是忍俊不禁，他彎了彎嘴角：“在冰激淩店裏還能做什麽呢？”

男人看起來好像很正經的答道：“聽人推薦這家的冰激淩很不錯，我正在猶豫應該買哪一種口味。你有什麽推薦的嗎？”

“虹彩味的。”我便答道。

他點了點頭, 仍在看着看板上的宣傳畫。

大概是采納了我的建議，他收回目光。

男人卻沒急着加入隊列, 而是站在一邊以閑聊的姿态向我說道：“對了，不知道上次的那些書你看完沒有？”

沒有直接無視這位身份可疑的男人還主動與他攀談, 一方面的确是想要試探他的身份, 我想要确認他與“幻影旅團”的關聯。

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想和他聊起他曾推薦過的書。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推薦的作者的确很符合我的喜好。某種意義上來說, 既然品味如此接近, 他似乎同樣喜歡閱讀。

我抱着一絲僥幸，假設他的确不是與酷拉皮卡君敵對立場的“幻影旅團”的成員，只是一位無名無姓的小盜賊的話……

多出一位朋友, 能聊起一些共同的偏好書籍，我幻想過這樣的場景，亦曾期待它的實現。

我說道：“我看完了愛倫·坡全部的作品。”

男人颔首，黑眸望向了我：“那你最喜歡的作品是……”

他在這裏特意頓了頓, 我卻莫名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與他的腦電波究竟是如何搭上線的, 就莫名覺得我們一定會說出一樣的答案。

他在這裏給我的停頓, 簡直就像在等待我們下一秒的異口同聲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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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同時說出了答案：

“《過早的埋葬》。”

“《黑貓》。”

……

最怕空氣突然沉默。

很可惜，就算我get到了他的意思，我們卻并沒有得出同樣的答案。

又像是為了找補, 也是為了打破這片尴尬的沉默。我本來準備開口, 卻聽他先行說道：“原來如此。”

男人似乎有過一瞬的沉思，但很快恢複了輕快表情：“在我心中, 如果《黑貓》排第一的話，那麽《過早的埋葬》便是排第二。

“它是一部當之無愧的作品，甚至能被稱作為奠定現代恐怖懸疑小說的基石之一。縱使百年之後，仍為人們津津樂道。”

我亦接着他說道：“我想，如果不是我養了貓的話，我大概也會很喜歡《黑貓》吧。他所塑造出的氛圍的确無與倫比。但正是因為太過生動，所以才會更加令人抗拒。”

男人并不意外我的回答。

不過只要眼尖一點，其實很容易分辨出家養小動物的飼主。養寵物的人身上難免會沾到一些動物毛發。

他只問了一句：

“你養的貓，是黑貓？”

“不是。”我回答道：“但那也不妨礙我共情一下作品裏的可憐動物。”

男人輕微點了點頭：

“貓這種動物，在現實中雖是任性，不知為何，在文學作品中卻又散發着一股突兀的忠誠。總讓人覺得有幾分違和。

“不知道你家的貓，忠誠抑或者任性，它又屬于哪種？”

或許是因為提到了作品中那只遭受虐待的貓，又或許是因為他言語中隐約的貶低，我失了大半交談的興致。

而他也不再出聲。

直到我經受不住沉默，終于直白的把那個問題問了出來。

“你聽說過‘幻影旅團’嗎？”

男人的動作好像有一瞬的停頓。下一秒，他望了過來，盯着我的眼睛說道：

“抱歉，自我介紹遲了。”

他沒有分毫隐瞞身份的意思。

“庫洛洛=魯西魯。——我是幻影旅團的「腦」。”

……哈。

在那時候，我只是想道：

「我竟然猜對了。」

——

拿着兩只冰激淩從店裏中走出來的時候，天已全黑。我看見等在一邊的奇犽，向他走去。

奇犽就像随時準備攻擊的貓，一直緊緊的盯着我，目光不時掃射至我身後的店中。

我不明所以地先将冰激淩遞給他，他亦伸出伸手。卻沒有想到，他的手直接越過了冰激淩伸向我，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跑！”

我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冰激淩幾乎沒有拿穩，差點掉在地上。

一直跑了好一段距離，他時不時回頭看看身後，估摸着跑了有好幾百米後才停下。

我看着手中搖搖欲墜的冰激淩球，實在忍不住抱怨出聲：“這是好不容易排隊等到的冰激淩诶……你要拉着我跑至少先提醒我一聲嘛。”

奇犽的表情格外兇惡，回頭瞪了我一眼：“白癡！你沒發現那個人很危險嗎？竟然還能和他交談這麽久！……”

“我知道啊。”

我說：“幻影旅團的團長，庫洛洛=魯西魯。”

“但是他不會在這裏搞大動作的，我知道。他現在只是在踩點，絕對不可能在行動前夕鬧出風浪來。”

奇犽似乎沒有料到我的回答，明顯的愣住了：“你倒是挺了解他？”

“也不算是……”

我沒太好意思說出來“我以前就是幹這個的，所以盜賊的行動流程我是真熟”。

而且關鍵是對方也沒有隐瞞的意思，大大方方就展示出來了，懂行的人确實一眼就能看透。也不知道他們是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敢這麽肆無忌憚。

我以前偷東西，哪怕有同夥可都要掂量半天呢。

可我竟然反被那個男人說“很大膽”。

我覺得他肯定是嘲諷。

為了轉移話題，我将冰激淩遞給奇犽。奇犽沒有拒絕，只是拿着冰激淩，表情逐漸釋然，也慢慢放松了緊繃着的身體。

我才猶豫開口道：

“呃，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到現在還不知道、

“‘幻影旅團’究竟做了什麽？”

奇犽看着我，瞪大眼睛，更加不可思議的模樣：“酷拉皮卡沒有告訴你嗎？”

我撓了撓頭：“他提到過，但沒有詳細說明。只是告訴我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信息，我就一直沒有仔細查詢。

“而剛剛在店裏一直和他聊天，又沒有餘裕拿出手機，結果一直拖到了現在我還不知道。”

我向着奇犽解釋道：“快要回到餐廳了，臨時抱佛腳又不一定來得及，說不定反而會被亂七八糟的信息誤導。我就想不如還是直接問你吧。”

奇犽陷入了微妙的沉默。我聽他低低呢喃：“既然沒有告訴你，應該就是不希望你知道的意思……”

他似乎陷入某種沉思：“也難怪你還能和那個人相談甚歡。”

我安靜的聆聽着。

奇犽還是說了出來：

“酷拉皮卡是窟盧塔族唯一的幸存者。這一點你應該知道吧？”

盡管已經有所預感，這樣直白的開場仍讓我遭受到了些許沖擊。

“我知道他是窟盧塔族……但是、”

“唯一的幸存者……？”

奇犽回答時面無表情：

“是啊。要論發生了什麽，我想你應該多少已經猜到了。”

“沒錯，就是幻影旅團。他們殺掉了所有的窟盧塔族人，并挖出了他們的眼睛。”

……是這樣啊。

我站定在原地。

奇犽縱容了我此刻的走神。他站定在我的身前，無聲地看着我。

思維好像陷入了某種漩渦。

我下意識想要收攏手指。手中的冰激淩逐漸融化，順着我的手背緩緩蜿蜒出一條黏膩的痕跡。

液狀的奶油落在地上，發出了“滴答”一聲。

我恍然想起我的能力。

我有一支萬能的筆，它可以用來做任何事。

滴答。

任何事。

滴答。

如果我想的話，是不是也能夠……

兵不血刃的，只需要用一句話、一行字，這遠比他親身複仇要來得簡單。

既然這是酷拉皮卡君的願望的話……

滴答、滴答。

是啊，很簡單。我甚至不用見血，也不用見那些死掉的恐怖屍骸。

而且這應該也算是做了善事吧？

所以，我應該去做嗎？

滴答、滴答、滴答。

那支筆出現在我手裏。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是的，只要我想。那麽我便能夠……

——輕易剝奪他人的性命。

“喂。”

大概是因為我沉默太久，奇犽終于呼喚了我的名字：

“你不是說要成為什麽作家的嗎？我還以為你沒有念能力呢。”

——對哦，作家。

手中的冰激淩已完全融化，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彙聚成了絢爛的一灘。

我猛地驚醒過來，想起了我曾經承諾過的夢想。

這支筆本是因她而誕生。

奇犽的臉埋藏在陰影之中：“我是無所謂啦。……”

奇犽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玩意兒，卻又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他不存任何驚訝的對我提醒道：

“你現在的表情，最好不要給酷拉皮卡看到哦。”

……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我重新看向了奇犽：“那我現在的表情正常了嗎？”

奇犽笑了笑。不知在何時他已吃完了他的冰激淩，拍着手上的殘渣對我說道：“回去了。再遲一點他們就該問我們磨蹭這麽久是不是遇上什麽了。”

我亦快速解決了只剩下蛋筒的冰激淩，用紙巾擦過手，小跑着跟上了他。

“奇犽、奇犽。”

奇犽對我露出惡劣的笑：“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保密是吧？”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奇犽說道：“只要酷拉皮卡不主動問，放心，我是不會跟他說的。”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奇犽又一次對我露出了、像是共犯一般的笑：“我可不會白幫你。”

他向我伸出手來：“所以，賄賂……啊不，報酬呢？”

“那你還是直接告訴酷拉皮卡君吧。”

奇犽啧了一聲，收回了手，對我翻着白眼說道：“摳死你得了，這個小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