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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34

來到N國之後, 因諸事繁忙，我有一段時間——大概是好幾天？總之絕不超過一周的時間，未曾與酷拉皮卡君聯絡。

一方面是因為陡然轉移到新環境, 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習慣習俗乃至通用語言都不一樣。我對此極不适應，整個人處于一種無所适從的慌亂中, 已是自顧不暇，也無心關憂酷拉皮卡君的現狀。

另一方面, 酷拉皮卡君畢竟也曾和我強調過“不要發騷擾短信”。

雖然就目前來看, 就算發送一些毫無意義的語句他依然會回複。但酷拉皮卡君到底是有正事需要忙碌的，我也不敢再任性的打擾他。

倒是奇犽小傑雷歐力三人，閑暇無事的時候我們還會互通短信, 問一句近況。

就這樣, 我在妮翁她父親為我準備好的旅店之中住了小半周，終于選定了一家距離出版社較近的居所，辦好手續就打算到新家入住了。

我的東西很少, 其中最寶貴的大概只有國士無雙十三面聽。

傻小子陪我奔波了這麽久，這一路它一直安安靜靜，自娛自樂的看起來非常閑适，但到底還是委屈它了。也只能等到安定之後, 再想辦法犒勞它。

搬進新家, 傻小子在一邊玩, 我在整理東西的時候，意外從為數不多的行李之中發現了一本很破舊的書。

這是我擁有的唯一一本書。沒想到我竟然把它帶過來了。

就這樣坐在地上，帶着懷念, 我重新把它翻看了一遍。

這本書是那位老太太送我的。

之前曾說到過, 在我家樓下有一間舊書，書店的主人是一位老太太。她是這本書曾經的主人。

我不知道那位老太太具體年齡幾何, 當然我也不曾問過。那時候的我仍不會主動打探他人信息。

我只知道她就在那裏，就在那間老書屋內，看見我後總會慈祥的對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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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概是我5、6歲時候的事情。

與我同齡的孩子大部分都去了學校，或是托兒所。再不濟，家中也會提供一兩本書看，家長會耐心的教導孩子識字、閱讀，給予他們基本的世間常識。

但我家沒有這種流程。

母親就像沒有想教育問題一般，從不會提及學校之類的字眼，更沒有把我們送到那裏去的打算。

再至于她親自教導讀書，我不清楚母親有着多高的文學素養。從隐約聽來的信息當中，我的母親好像出身于書香門第，總之是個身世顯赫的大家閨秀。

母親如何淪落到現今這般落魄，亦因我不曾問過，我也不知詳情。總之先抛開這個話題不談，那時的母親為金錢而疲于奔命，絕不可能抽出閑暇時間來教導我們讀書。

她看起來也不像會耐心教導孩子讀書的類型。

總之，我和姐姐一直處于長期的放養狀态。

姐姐倒是識得一些文字，但也是個半桶水，有些常用字甚至連她自己都時常念錯。我和姐姐的關系說不上有多親愛，就更不至于讓我纏着她，去學她那點貧瘠的知識了。

“未曾讀書”會讓現今的我感到一些遺憾，是因為我現在喜歡上了書本文字。但那時候，吃不飽穿不暖，每天為三餐殚精竭慮，又哪有閑情逸致再想着學習。

我就覺得，一直當個文盲也沒關系。

識字有什麽用呢？

書又不能吃。

所以，對于我家樓下的舊書店，我在門外徘徊過一陣。有過好奇，但總會督促自己保持內心的一股子不屑。

路過書店的時候，我都要昂首挺胸摳羣企^惡君^羊衣尓五衣四衣斯儀爾每天追更柔柔文、目不斜視，用鼻子瞧着那家書店，以表達自己對酸绉绉的書生們的不屑。

……是啊，讀書有什麽用呢。

4、5歲時候的我，每天都餓得實在不行，已經學會了偷竊。

第一次是很小一件東西，小到我已經忘記它具體是什麽。

當時的我就像着了魔一樣，對着大人的荷包探出了手。

那時候我的感想倒記得清楚。

我在心裏想，哈哈，就這麽簡單得手了。那群大人看上去也不怎麽樣嘛。

一幫蠢豬罷了！

我走上了偷竊的道路，走得還挺遠的。

當然也不是沒有被發現過。

但說到這裏，我必須為我的技術辨明一下。

雖然已經金盆洗手，但身為盜賊，不說技術有多麽高超，至少我是從來沒有被抓過現行的。他們一次都沒有拿到過證據。

大多是在事後發現自己少了什麽，而我又剛好在附近，他們就順理成章的懷疑到我頭上了。

壓根沒有考慮過，如果我是無辜的、被冤枉的、什麽都沒有做的可憐小孩該怎麽辦？

雖然就結論而言，他們的懷疑是正确的。

大概是在我一視同仁的偷了鎮子上幾乎每一個人的東西，如此維持了一年之後，愚蠢的大人們終于提起了對我的戒心。

每當我出現在街上，他們會立刻警覺起來。當然這份警覺也沒有什麽太大的作用，該少的東西依然會少。

最後，他們直接放棄了掙紮——

并拿起了武器。

我成了過街的老鼠。但生活畢竟還要維系，我只能倚靠偷竊為生。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看見我，不論我下手沒有，之後都會變成一番追逐戰。

當然，他們同樣沒有成功抓到過我。如果已知我的勝利結果的話，再回憶往昔，或許也別有一番趣味。

可那時候的我不知道。所以每一場追逐都是驚心動魄、奪命狂奔。

有一次，實在是避無可避。

我本是準備回家——我們家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安全區”。

他們剝奪了我們家普通生活着的權利，卻又用虛僞的仁慈放了我們一把，并居高臨下的說着，“她們也不容易，這次就放過她們吧”。

我實在搞不懂他們的心理。

不過這也無所謂。反正我得出的結論就是：

一旦我回到家中，這場“戰争”便算是我贏了，他們會既往不咎；但如果我在那之前被他們抓到，我大概真會變成游戲中的“戰敗CG”，從此天翻地覆。

在那天，大人們學聰明了，比我更早一步跑到了我家門口前堵門。那些人的數量實在太多，我隔老遠就看見了他們。

前有人擋，後有人追。實在去無可去的時候，我看見書店的老太太在店中對我招了招手。

哪怕就算是個陷阱，再無處可去的我也只能硬着頭皮往裏鑽。

我躲進了書店中。

我聽見大人罵罵咧咧的在書店門口走來走去。

老太太卻像是沒聽到那些人的污言穢語，仍舊平和的笑着，将一碗涼茶端到了我面前。

我沒有喝。

因為姐姐也曾對我強調過，不要亂吃陌生人給的東西，你不知道他們會在東西裏下什麽奇怪的藥。

我只是縮着腦袋坐在店裏，從白天一直坐到了天黑。

實在沒什麽事情可做，我又不敢輕易離開這家店。于是，在書店裏，我只能随手撿起曾經最為不屑的書籍翻了翻。

密密麻麻的文字，也沒有什麽插圖，就像蚯蚓似的擠成一團，拓印在紙面上。

這世上怎麽會有人喜歡讀書啊？

而且，我還一個字都看不懂。

只是看了一眼，我就把書扔在了一邊，寧願去玩自己的手指頭。

或許是發現了我的無聊，老太太仍是祥和的笑着，從堆滿了書籍的書櫃中抽出了一本極其不起眼的書。

她緩緩将那本書遞到我面前。

書的封皮有些舊了，我本來有些嫌棄。又看見那本書上畫着可愛的兔子，我才勉強提起幾分興趣。

實在是沒有其他事情可做，猶豫了會兒，我又一次翻開了自己讨厭的書籍。

那本書的第一頁畫着大大的插圖，是一只極其可愛的雪白色的小兔子。

圖畫的下面只有一行字，還标了注音。

但我連注音也不曾學過，連蒙帶猜，主要還是配合書本上的插圖才能閱讀。

還是在之後，我學了注音，識得大部分文字，才終于完全讀懂了它。

書中的故事是這樣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雪白色的小兔子，居住于一座很小很小的島上。

他每天望着海對岸的大陸，想象着無垠的自由空間。

小兔子想去到那座大陸上。

可是，卻有整整一片海橫亘在那裏。如果想去對岸的大陸，就不得不越過寬闊的海。

某一天，雪白的小兔子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他對海中的鯊魚說道：“鯊魚啊鯊魚，讓我們來比一比誰的同伴更多吧。”

“看見對岸的那座大陸了嗎？你和你的同伴們向着那座大陸并排排列起來。

“我會跳到你們身上，一個一個的去數你的同伴們的數量。”

“好啊。”善良的鯊魚回答道。

鯊魚和鯊魚的同伴們一條一條的排列起來，隊列延伸到向了那座大陸的海岸。

“那我要開始數了哦。”小兔子說道：“一條，兩條，三條，……”

雪白色的小兔子在鯊魚背上前進着，一直向着海的對岸躍去。

即将抵達的時候，小兔子忍不住，在鯊魚的背上炫耀道：“哈——你們被騙了吧，笨鯊魚們！”

“根本沒有什麽比賽游戲，我也沒有兔子同伴！

“只是因為我想要渡海，所以才使喚了你們呀！”

小兔子沒有抵達對岸，因為憤怒的鯊魚們抓住了他。

他們剝下了他雪白的皮毛。

……

這應該是我讀過的第一個童話。

一直看到小兔子被鯊魚剝皮那裏，我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只是想道：

這只小兔子，真笨啊。

它說着鯊魚笨，利用鯊魚的好意，卻在中途奚落了它們，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目的。

如果要隐瞞的話，為什麽不等到最後再揭開真相呢？

炫耀一場只說到半途的謊言，暴露本性後既沒有達成目的，還損失了漂亮的皮毛。

我那時候就在想，“如果我是這只兔子的話……”

——我一定能夠把這個謊言完美的編織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