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前度今又來
前度今又來
如同是被雕刻而成的仙風道骨,溫齡賦坐在五雷山晴臨殿最上首,端方如玉。在他身前左側三步距離,薄瑾川手中捏把扇子,眉眼含笑的神情與沈筠印象中的他并無二致,只将薄唇抿出一道鋒利的線,卻比以往冷峻幾分。
在溫齡賦和薄瑾川身前,階下左右各四,列有桌椅,這本是留待各峰長老的座位,今日議會上卻大多虛席,或派出各峰弟子代為與會。
嚴昭轶負罪下山,她門下單就沈蘅香一根獨苗,此刻正坐在□□末尾最後一張椅子上,神情虛空,面無人色。
沈蘅香顯然因為嚴昭轶的事受了不少驚吓,但看今日之情景,多半是并未遭受薄瑾川的刁難。嚴昭轶小小地松了一口氣,方将視線從沈蘅香身上移開,突然“唔”了一聲,雙眉壓下,面色不豫,“蘇慎?”
菱光雙鏡經江漣修複改造後雖然尚有裂痕,卻更添新能,非但能夠将鏡中所照之物顯現在另一方鏡子上,且能憑空倒影,根據主人的需要将鏡中之像活靈活現投在眼前,足有以假亂真之能。
“菱光鏡、封月傘、剜仇刀……他做的這些東西倒都是好的。”沈筠暗中贊嘆一句,克制住自己不看江漣,省得教他得意,更将自己全部注意集中到眼前景象中來。
蘇慎比錢徵早入門多年,也曾是他那一屆登仙大會上的佼佼者,卻不知為何沒能留在內門。五雷山修士在山上修夠年頭之後,會由掌門人親自考核其過往所取得的成績和成就,繼而決定他們的去向。蘇慎不明不白被“發配”到了北派,由“小仙長”變成了“黑貍子”,早就暗地裏給代掌門溫齡賦記了一筆賬,對連登仙大會都沒參加過卻被溫齡賦欽點進入浮沉殿、下山之際還能攜風清劍傍身的錢徵更是恨之入骨。如今五雷山遍布他們北派的人手,山門早就盡在他師祖掌握之中,蘇慎君子報仇,等的便是此刻,當下正站在首座階下上蹿下跳。
“錢徵!”蘇慎仿佛覺得自己是戲文裏降妖除怪的蓋世英雄,并起劍指,橫眉怒目,指向大殿正中所跪之人,“你還不認罪!”
與蘇慎的責難相反的,錢徵輕聲一笑,笑如明月朗照,言如清風過崗:“不知罪從何來。”
“呵!”蘇慎一聲怒笑,腳步徘徊不停,嘴上也不肯停,再指錢徵身旁所跪紅衣女子,赫然是被縛妖索五花大綁的庭堂,“罪從此來!”
“所謂五雷山第十九代首席大弟子,”仿佛是恨毒了這個稱號,蘇慎把話說的怪腔怪調:“拜入南宗主門中,長養于掌門手下,竟與當街殺人的冥府惡鬼暗中茍合,簡直道德敗壞,有辱門風!”
錢徵對今日情景早有預料,對蘇慎辱他之言全然置之度外,仿佛老僧入定,不置一詞。庭堂和錢徵一樣,看天看地神色如常,甚至還有點無聊。唯有端坐在掌門之位的溫齡賦,在蘇慎一句句犀利狠辣的言辭中變了臉色。
“錢徵,你身為第十九代弟子之首,究竟存着些什麽龌龊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見錢徵不答,蘇慎冷哼一聲,本也沒指望聽他回答,就地搬出了殺手锏,如同一條毒蛇盯緊了自己的獵物,嘶聲道:“但晴臨殿議罪,必當教你心服口服。”
“請薄師祖請出鎮山風清劍!若心中無罪,則劍身澄明;若心中有罪……錢徵!”蘇慎一聲揚聲逼問:“你敢是不敢!”
這話猶如驚濤拍岸,使得溫齡賦心中一片海嘯。
Advertisement
“應子愈!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欺師滅祖的龌龊心思,用風清劍一照便知!”
“應涼!你敢是不敢!”
昔日話語猶言在耳,應涼被千夫所指的過程歷歷在目,饒是溫齡賦一貫溫和從容,終究也在蘇慎的咄咄逼人石破天驚地怒喝一聲:
“夠了!還來?”
就算是經歷過應涼一事的薄瑾川,也沒能一瞬間反應過來溫齡賦的暴怒從何而來,晴臨殿中登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莊時慶站在沈蘅香身後深深地低着頭,任宋子辰給她使出怎樣大惑不解的眼色也不敢回應。
鏡中人不明就裏,站在鏡外的嚴昭轶聽見這一聲忍無可忍的“還來”,卻如突遭雷亟,從裏到外被劈了個通透,身形一晃,卻是腳下脫力。
沈筠就站在嚴昭轶身邊,見狀忙出手将她扶住,只見嚴昭轶臉色慘白,顫抖的嘴唇中流出語焉不詳的一句話:“還來?還來?他記挂到如今,竟是怪我怪到了如今,難道我真的錯了……”
吳景春聽見溫齡賦道出那兩個字的瞬間,突然熱淚滾滾,對嚴昭轶刻骨的恨意再次湧上心頭,眼刀飛去時卻見嚴昭轶面無人色,冷汗已出,終究只是忿忿拂袖,咬牙道:“你就是錯了!大錯特錯!”
“而今便是此等光景……”吳景春眼含熱淚,說得悲壯:“你打傷同門又得邪魔相救,那三大罪狀就算是假的而今也坐實了!薄長老八面玲珑左右逢源,門中對你心有怨怼之人衆多,由是大多偏向于他,而他必定早有綢缪,調北派修士暗中入山,溫師叔這個掌門,早就與傀儡無異。而我……”
吳景春一聲苦笑,“因為不肯幫着給丁默如脫罪,就成了你的同黨,不由分說定了我的罪,要押我進水牢。”
經歷了一番同嚴昭轶相似的遭遇,吳景春才知道什麽叫欲加之罪,什麽叫百口莫辯,可他終究自覺被仙門抛棄,悲痛之情溢于言表。
沈筠對五雷山情愫複雜,輕易就能感受到吳景春被師門抛棄的悲情,亦是心中苦澀。
三人皆靜默不語,唯有江漣,以一種旁觀者清的态度問吳景春道:“既然押你進水牢,如何竟讓你逃了出來呢?”
這話一出口,沈筠就瞬間明白了江漣的意思。
五雷山百年傳承,仙家底蘊何其深厚,縱有開陽照應,也需吳景春自力更生先打得出山門再說。且不說看今日之光景,五雷山早就盡在薄瑾川掌握,便是單打獨鬥,也是插翅難逃。嚴昭轶功力在薄瑾川之上,尚且有甩不掉的追兵,怎的吳景春不但逃出了山門,身上最重的傷還是嚴昭轶留下的。
“我,我奮力拼鬥,費了九牛二虎……”吳景春目光茫然,似是沒能聽出江漣話中機鋒,努力回想自己出逃的全過程,想要一一道來。
“他不像我。”嚴昭轶卻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人緣好。”
既是如此,倒也說得過去。江漣擡了一下眉毛,仍有一事不明,思索着:“吳景春性格溫吞,面對嚴昭轶尚且說不出重話,就算留在五雷山,又能給薄瑾川添多大的麻煩?留着他,頂多費些口舌,但為難這個在衆長老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南宗主,薄瑾川可不少得罪人啊。”
這樣的問題吳景春必然想不明白也回答不了,江漣便沒有發問。此刻,薄瑾川将折扇一展,嘴角僵硬地扯了扯,打破了晴臨殿中的死寂,“還來什麽?亦鳴說錯了話,倒引得師弟你回憶起往事來了。但今日之事實與當年大不相同,此間所跪女鬼,曾經在風清門衆修士眼皮子底下削掉凡人的腦袋,錢徵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妨礙風清門追拿此鬼,以便她逃之夭夭。”
他忽然看向階下座位上的一個人,“蘇慎是我徒孫,我說這話未免有偏袒之嫌,但曉風并非我五雷山之人,他說的話你總該相信。易公子,可有此事啊?”
易開原本正低着頭,極力把自己的思緒從當下的情境中抽離,猛然被薄瑾川一叫,瞬間一個激靈,皺着眉“啊”了一聲,将頭一偏,後腦勺對着錢徵和庭堂,道:“确,确有此事。”
沈筠定定地看着易開一舉一動,頗有些教子無方的羞愧之感,将頭往左一偏,似乎在回避着什麽。
薄瑾川得了援助,微笑着向易開一點頭,以示安撫,随即側身轉向溫齡賦,“掌門師弟,錢徵自小也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并不想冤枉了他,如若風情劍身上映不出什麽,說明他對這女鬼并無私情,給他的處罰也能輕些。”
蘇慎緊跟着轉身抱拳,向溫齡賦道:“請掌門搬請風清劍來!”
北派衆修士也跟着抱拳附和道:“請掌門搬請風清劍來!”
對舊事的耿耿于懷,對錢徵的有意維護和薄瑾川的步步緊逼,一時之間盡皆彙聚溫齡賦一身,這位白绫障目的掌門面容緊繃,手掌死死扣緊座下扶手,咬着牙關不肯松口。
“不用照了。”忽聽雲淡風輕的一聲,卻是錢奉商不忍見掌門如此為難,轉頭看向鬓發淩亂鬼态初現的庭堂,眼神中滿載春水般的柔情,一字一句道:“我愛庭堂,風清劍上必然會照出她的臉,但我并不認為這是一樁罪過,愛上女鬼,對我而言也并非一件不齒之事。”
他迎頭看向薄瑾川,朗聲道:“庭堂是女鬼,做過許多我認為是錯的事情,可我并不能因此否認自己對她的愛。如果這份愛裏一定要有一個人認罪,那這個人也應該是我,不是她。”
此言一出,無論鏡中鏡外,內心皆是震蕩不已。吳景春心疼之餘卻是一笑,心中不禁喃喃自語:“我就知道師哥眼光不差,當年奉商年不過十歲,帶着大寒劍上山找我,我就知道他是師哥留給我們的寄托。怪不得四師叔一定要把他從我身邊要走,當年師哥被問罪之時,心中所想恐怕也是這一番話。”
沈筠猛然擡頭看向江漣,見對方亦是凝眸于他,心髒不由得狂跳起來,連帶胸膛都是一片灼熱。
神女廟中落針可聞,時間只悄悄流過一瞬,卻仿佛過了很多年。
沈筠意識到這片灼熱是他給《山禁》更新設置的提醒機制,手忙腳亂地把破書從懷中掏出,慌亂中沒防備這本書破的可以,幾張紙頁嘩嘩啦啦掉了出來。
嚴昭轶下意識撿起一頁,目光倏然緊縮,但見泛黃紙頁上,是新增了《山禁·首徒篇》的內容,上面明晃晃寫着:
最完美的天之驕子,最忤逆的仙門第一。
三代首徒,殊途同歸。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