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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片刻的功夫,這封彈劾折子就被遞上了明宣帝的案頭,實在是禦史的效率夠高,內閣的屬臣們速度也夠快。

不快不行,明宣帝這頭還在大肆犒賞得勝歸來的臣子們呢,那頭不省事兒的闵王妃就開始拆臺。若是今日這事兒處理不好,哪怕明宣帝對功臣們再和藹可親,效果也要大打折扣。

——哦,我在前頭為你浴血奮戰,如今立了功回來,倒要受一個宗室旁支的閑氣麽?

一個旁支的王妃,竟能當面折辱朝中重臣,若是助長此風,以後還得了?他們若是撞上這糟心事兒,是不是也只能受着了!真是豈有此理!

文官們素來嘴皮子利索,便是明宣帝犯了錯都要谏上一谏,何況如今辦蠢事兒的只是個王妃,參起來就更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了。

明宣帝在收到奏折的時候,險些直接把這本折子扔到闵王妃的臉上去。幸虧女眷與臣子們不在一處,闵王妃方才逃過了這打臉的一幕。

不過,明宣帝顯然沒打算這麽輕飄飄放過闵王妃,敢在大喜的日子破壞他心情,這王妃是不想做了吧!

明宣帝招來貼身太監王延海,對他這般那般吩咐了一番,王公公點了點頭,很快去了女眷所在之處。

姜皇後聽了由王公公轉達的明宣帝的意思後,忽然收斂起了面上溫婉的笑容,一雙鳳目不辨喜怒地看着坐在下首的公主王妃并朝中命婦們:“闵王妃何在?”

“臣婦在此,不知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對于自己被點名一事,闵王妃感到頗為驚訝。闵王妃的身份說來高貴,可闵王這一支的血脈離明宣帝到底有些遠了,且闵王只是個閑王,并無多少才幹,闵王夫婦在明宣帝與姜皇後面前并不算十分得臉。

“有禦史彈劾你無故欺辱朝之功臣,不知王妃你作何解釋?”

“娘娘明鑒,是林家人撞上臣婦的馬車在前,無禮在後,臣婦方才忍不住出言訓斥一二。臣婦原想着,這件事過去也就算了,沒想到,竟有小人在娘娘跟前搬弄是非,臣婦只得在娘娘面前自白一番了。”

闵王妃落落大方、談吐得宜的模樣看着倒是頗為可信。

朱妃也道:“皇後娘娘可要好生查探清楚才是,否則,若是被奸人蒙蔽,放縱了小人,怕是有損娘娘威名呢。”

姜皇後淡淡地瞥了朱妃一眼,眉宇間帶着不可言說的威儀:“這句話,本宮倒要原封不動的還給朱妃了。朱妃可知道,告知本宮此事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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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臣妾就不知道了,只是臣妾想着,闵王妃素來是個穩妥人,當不至于如此,怕是着了小人的算計。”朱妃嘴上說着不知道,目光卻不住的往林夫人的方向瞄,用意顯而易見。

她早就看林家人不順眼了,林家那丫頭在宮裏頭不知霸占了太後和明宣帝多少關注力,林家人自回京後,因着這丫頭的關系也與中宮走得頗近,能給林家人添點堵,朱妃求之不得。

姜皇後冷笑一聲,看向朱妃和闵王妃的目光變得頗為淩厲:“告知本宮此事的,是聖上!”

“你們兩個幾次三番的诽謗皇上,可是對皇上心存怨望?你們置君父于何地!”

闵王妃聞言一驚,跪下道:“娘娘恕罪,臣婦不是有意冒犯陛下與娘娘的!娘娘恕罪!”

朱妃也趕忙下跪請罪,低下頭的瞬間,掩蓋住了眸中的憤懑。若是皇後一上來就說明這是皇上的意思,她又豈會順着闵王妃的口風說什麽小人之類的話?皇後這是存心要看她出醜呢!

“本宮再給你一次機會,到底孰是孰非,你當着本宮的面,說個清楚。”

闵王妃咬緊了下唇,擡眼瞄到一旁的林夫人,林家給自己扣的一頂頂帽子,不由心中一凜——此事斷不能認,認了,可不就要将有的沒的罪名全部往自家身上攬?

闵王妃柳眉輕蹙,目光誠懇:“此事不是娘娘所想的這般,請娘娘明鑒……”

“夠了!你把聖上和本宮都當成傻子麽?若是沒有調查清楚此事,你以為本宮會來質問于你?當時在場那麽多人,你當別人都是瞎子還是真以為你是王妃就可以只手遮天了?你知不知道,皇室的臉都被你丢盡了!”

姜皇後的話一句比一句誅心,闵王妃早已面色蒼白。她原想着,為了皇室的顏面,帝後定會将此事壓下,卻沒有想到,帝後竟在這樣一件小事上較起真兒來,這一刻,她清醒的認知到,一切的辯解都沒有用了。

闵王妃膝下一軟,跪倒在姜皇後面前:“娘娘……娘娘恕罪……”

姜皇後厭惡地看了闵王妃一眼:“來人,傳本宮旨意,闵王妃齊氏,目無君父,诽謗聖上,無視百姓安危,在京中縱馬橫行,仗勢欺辱朝中重臣,敗壞皇家聲譽,不堪郡王妃之位,今降為國公夫人!闵王妃之女嘉葉縣主,小小年紀便疏于教養,嬌蠻刻薄,無貴女風範,不堪縣主之位,今去其縣主封號,以儆效尤!”

“朱妃目無君父,诽謗聖上,行事不端,降為昭儀。”

朱妃,不,朱昭儀愕然地看着皇後,不過是一時失言罷了,姜皇後竟揪住她這個錯處,直接降了她的位份!

比朱昭儀更吐血的是闵國公夫人。誰都沒有想到,闵國公夫人竟直接被奪去了王妃封號,要知道,郡王妃底下還有個縣王妃呢,姜皇後竟連縣王妃爵位也不肯給闵國公夫人保留,可見這次是真的惱了。國公夫人雖是一品诰命,到底只是民爵,如何與皇室爵位相提并論?

闵王夫婦近些年來并不如何得聖心,不過守着先祖傳下的爵位吃老本罷了,明眼人都知道,闵國公夫人這爵位一奪,想要再升回去,只怕就困難了。嘉葉縣主更好,爵位直接給撸沒了……只怕,闵王府是真的失了聖心,否則,斷不至于被罰的如此重。

年幼的嘉葉縣主——現在該稱為肖清蕊了,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們這些壞人,欺負我母妃!母妃,我不要呆在這裏,我們去找父王!”

肖清蕊原本因着年紀小,長相可愛,難免讓人疼惜幾分。哪怕是做錯了事,也沒人會真正算在她頭上。她失了縣主之位,外人只道是受了闵國公夫人的拖累。如今,肖清蕊在大殿中大吵大鬧,沒有人會再覺得這個小姑娘可憐,只會覺得,闵王府的家教果真堪憂,肖清蕊确實配不上縣主的位置。

“齊氏,管好你的女兒!”

闵國公夫人趕忙上去捂住女兒的嘴:“蕊兒年幼不懂事,請皇後娘娘不要與她計較,臣婦回去定會好好教導她。”

“都七八歲了,還這般不懂規矩,的确該好生教導一番了。”姜皇後冷冷道:“就罰她将宮規抄十遍吧。”

闵國公夫人在姜皇後面前賣可憐,姜皇後卻絲毫沒有順着她說話的意思。

“皇後娘娘,蕊兒畢竟只是個小姑娘,這樣罰了又罰,未免太狠了吧?若是傳出去,外頭不知道的,只怕要說林家跟一個小女孩兒斤斤計較呢。”朱昭儀抿着唇道:“依臣妾看,娘娘不如饒了蕊兒這一遭吧。她一個小女孩家家,才剛丢了縣主爵位,憑她犯了什麽錯,這樣的懲罰也夠了。”

闵國公夫人說來與朱昭儀還有幾分親,闵國公夫人的弟弟娶了朱妃的堂妹,為的,就是加重朱妃在宗室中的影響力——老闵王在宗室中頗有些人緣兒,雖去了,也能福澤後代。如今,這力還沒借上呢,闵國公夫人的王妃頭銜兒就被撸了,經此一役闵王一脈在宗室中想必越發式微了,更何況,朱昭儀自己還因為卷入這件事中被降了一級呢,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但,再不痛快,這畢竟也是自家的姻親……

林夫人站起來欠了欠身:“昭儀娘娘的話臣婦不敢茍同。蕭姑娘做得不妥當,皇後娘娘罰她,原也是出自一番拳拳愛護之心,好讓蕭姑娘明是非,知對錯。蕭姑娘不能理解皇後娘娘一番苦心,口出妄言,皇後娘娘才又命蕭姑娘抄寫宮規以自省。就是外頭人說起來,也只會贊皇後娘娘慈心,臣婦以為皇後娘娘的處置再妥當不過。怎麽,昭儀娘娘竟覺得認為皇後娘娘做得不對?”

想要擠兌的她替肖清蕊一家求情,沒門兒!姜皇後可是在替她們林家讨公道,若是這時候拆姜皇後臺,她成什麽人了!更何況,林夫人私心裏也覺得,闵國公夫人一家子的确該好好得個教訓。一想起那小小的一團跌出馬車的情形,林夫人便是一陣心悸,幸而這次長子及時接住了小團子,否則林夫人非找闵國公夫人拼命不可。

林夫人不找闵國公夫人麻煩已經不錯了,更多的就別指望了。

“臣妾自然不敢質疑皇後娘娘。”朱昭儀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夫人:“倒是林夫人,嘴皮子功夫當真厲害。”

林夫人目不斜視:“不敢,不過是昭儀娘娘不解皇後娘娘苦心,質疑林家,臣婦少不得為昭儀娘娘分說一二,以免昭儀娘娘把這當成真相傳了出去。臣婦素來是個膽小的,可聽不得外頭那些流言蜚語。”

朱昭儀一噎,合着外頭要是有對林家不利的流言,都是她派人傳的了?

“夠了!本宮看,需要抄寫宮規的不只是肖氏,還有昭儀你!既如此,昭儀你就比照肖氏的懲罰——抄寫宮規十遍吧!來人,将朱昭儀帶回去好生反省!”

十遍宮規不是什麽嚴重的懲罰,對朱昭儀來說卻相當打臉。她的懲罰跟肖清蕊一樣,豈不是在說,她跟這小女孩兒一樣不懂事?可惜,朱昭儀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拖下去了。

“朱昭儀那兒,本宮會約束着她,必不讓她胡言亂語。在場的諸位夫人們的人品,本宮是信得過的,想來諸位夫人都是有分寸之人。”

在一旁當了許久背景的诰命夫人們頗知輕重,立馬表态道:“娘娘放心,臣婦等定不會在外頭胡言亂語。”心中卻在感嘆,皇後娘娘對林家真好,生怕林家吃虧呢。

明宣帝嫡親的妹妹,榮泰長公主随後亦道:“此事誰是誰非一目了然,有何好說的!不管旁人如何,臣妹是決不做那長舌婦的!誰若管不住自己的嘴,上來先賞五十個板子,再一副啞藥下去,也就是了!”

榮泰長公主此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沉默了。盡管知道榮泰長公主性子彪悍,但突然來這麽一下也實在沒人吃得消。

如果說皇後是軟語相勸,那麽,榮泰長公主這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且威脅的對象讓人一目了然——

朱昭儀雖被拖下去了,她親娘長安侯夫人卻還在這兒坐着,此時被人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扇,臉已開始火辣辣的疼。闵國公夫人則抱住女兒,小心翼翼的往人群中躲,她真的很懷疑榮泰長公主會剁了她。

“皇妹你還是這樣急性子。”姜皇後笑着道。

榮泰長公主朝她擺了擺手:“臣妹不過喜歡有話直說罷了。皇嫂有這樣那樣的顧忌,臣妹卻是沒有的。”說着,榮泰長公主朝林夫人伸出了手:“快将福兒抱給本宮看看,可憐的小乖乖,這回真是遭了無妄之災。”

榮泰長公主雖脾氣不好,但對着自個兒喜歡的人,也不吝笑臉,起碼她在小團子面前,就笑得頗為慈和。她與這個孩子是真投緣,見了這孩子便忍不住心生歡喜。聽聞養在宮中後,親娘精神頭都好了許多,更是對這孩子倍感親近。

小團子原本正睡得香甜,冷不丁換了個懷抱,困惑的舉着小拳頭打了個呵欠,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望着榮泰長公主端莊威嚴的面容。

原本虎着臉的榮泰長公主一見到白白嫩嫩砸吧着小嘴兒的小團子,一張臉立時便柔和了下來:“福兒在吃什麽好東西呢?”

那聲音輕柔的,簡直與剛才判若兩人。若不是對比太過強烈,诰命夫人也不能露出這幅見鬼的表情。好在她們還記得眼前這位主兒不是個善茬,及時收起了面上的異色,否則,要是被榮泰長公主看到,會怎麽樣,就不好說了。

一旁的诰命夫人們一邊強忍着牙酸,一邊想,這林家女也不知修了幾輩子的好福氣,不僅深得宮中三大巨頭喜歡,還得了宮外一霸榮泰長公主的眼。日後,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她?闵國公夫人母女就是下場!

在後來的時間中,肖清蕊一直被她娘捂着嘴,冷眼旁觀小團子被衆星拱月。

她和她娘闵國公夫人,則徹徹底底成為了透明人。沒有人願意與她們來往,仿佛生怕沾染晦氣一般,連與她家素日交好的幾家也忙不疊與她們撇清關系。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人絕望的。

待慶功宴散去後,肖清蕊和闵國公夫人才發現,闵王也被取締了王位,成了闵國公。

闵國公夫人想,難怪她女兒的縣主爵位沒有了,國公之女,若無特殊情況,怎麽可能得封縣主呢?

至于朱昭儀,也被明宣帝申饬了一頓,勒令其禁足三月,罪名是不敬皇後。若不是怕皇子皇女面上不好看,明宣帝怕是要讓朱昭儀的未分再降一降。

事後,明宣帝與姜皇後說起林家與闵國公府發生的沖突,倒是頗有幾分感嘆:“子安一家子行事,一如既往的直率啊。”想什麽便說什麽,連王妃的面子都敢當面撅回去。

姜皇後問:“林家大道直行,皇上難道不喜歡?”

“倒也不是,朕只是覺得,此等行事作風,未免剛硬了些。”

“人無完人,林家人有那樣的本事,便是行事有一二不周之處,也是可以理解的。林家人勞苦功高,卻從不居功自傲,在臣妾看來,這已殊為不易。”

明宣帝想了想:“你說得倒也在理。”若是底下做臣子的事事周全穩妥,長袖善舞,摸不清看不透,就該輪到他這個做君王的不安穩了。一直以來,他為什麽這麽信任林家,不就是因為林家人有本事,花花腸子少麽?

這麽一想,心裏頭那些許感慨就盡去了,對林家愈發滿意,同時,對此事的始作俑者愈發厭惡。

姜皇後又道:“皇上別怪臣妾多嘴,那闵國公夫婦……近年來實在不像話,仗着老闵王留下的些許遺澤在京中作威作福。別說林家,就是臣妾,若遇到此等倒打一耙之事,恐怕也少不得要惱火。再者,這次福兒差點兒就遭了罪,也難怪林将軍和林夫人要生氣,”

“福兒沒受驚吧?”明宣帝立馬道。對這個寶貝疙瘩,他還是很看重的。

“這倒沒有,福兒這丫頭是個膽子大的,林夫人剛抱進來時,她還在呼呼大睡呢。”

“這就好。福兒受了這等委屈,朕怎麽也要好生補償一二。”明宣帝沉吟片刻:“宮裏頭剛進上些新鮮的瓜果,你挑些好的送去永寧侯府吧。福兒最是喜歡這些果子了,分明不能吃,還硬要拽在手裏。另外,公主府那兒讓他們上心些,務必要建得精致。”

“好,臣妾也正有此意呢。”

“日後……闵國公夫人那裏冷着就是,無事也不必召她入宮了,沒得丢人現眼!至于長安侯夫人,教女無方,也暫且讓她在家思過吧!”

既拎不清自個兒幾斤幾兩,還是先冷一段時間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更辣麽肥辣麽肥︿( ̄︶ ̄)︿

好意思不給評咩←_←

謝謝小米的2瓶營養液和莳莯的10瓶營養液(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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