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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停好了車的夏爸夏媽優哉游哉進門,Cat聽見腳步,頭都不擡,興趣缺缺的模樣。
陳溫予對Cat困了的說法信了幾分,被夏汐帶着上樓,說要帶她參觀一下自己的房間。
“這可是獨一份的待遇哦,以往我可從沒有邀請過其他人來我房間呢!”夏汐強調。
兩人轉身後,夏汐手放在背後,朝Cat豎起一個大拇指。
邊牧作為狗界智商的天花板,雖說時常被小主人套路,Cat的基本智商還是在線的。看懂了夏汐意思的她在窩窩裏翻了個個,露出自己的小肚皮,前爪自然彎曲,嘴裏發出快樂的嗚嗚聲。
夏爸不明所以:“老婆,你快看Cat,她是在等我們摸她嗎?”
“希望這位先生能清醒一點,認清現實放棄幻想,Cat自打被汐汐從她外婆那裏抱回來養開始,什麽時候對我們感興趣過。”
“可是她在翻肚皮诶。”
“那你要不要過去試試?”
夏爸不信邪,朝Cat那邊走,Cat遠遠看見他過來了,身子一轉,将自己藏進窩窩裏,夏爸走近了一看——
這家夥連眼睛都閉上了。
夏媽倒了被水站在旁邊,一邊喝,一邊看戲:“看,我說了吧。”
“可不是都說狗比較親近人類的嗎?”
“狗是狗,邊牧是邊牧,你看她時不時就被汐汐騙,就該知道她腦子比較簡單。”
夏媽故作嚴肅,一本正經的開始胡說八道:“就比如剛才,Cat可能在想,根據光學的直射反射原理,以及短時間內視覺系統加工反饋得出的圖像信息,可知有一個不讨喜的人類向我走來了,又根據速度、加速度、角變量等多種變化關系,保守估計在這個時候轉身,我可以利用遮蔽關系,僞裝出已經睡着了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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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很好,下次不許再說了。
夏媽被夏爸哀怨的眼神逗得笑到停不下來,她拍拍夏爸的肩膀:“她很精的啦,如果不喜歡你,她根本不會搭理你,如果不是特別喜歡你,你也根本別想碰到她的一根毫毛,哪怕有汐汐在也改變不了什麽,這些嘗試你不是都做過了嗎?”
夏媽大膽猜測:“我懷疑這個地球上,就沒有除了夏汐以外,第二個Cat喜歡的人類。”
作為被‘不存在’的陳溫予,她在夏汐房間。
夏汐讓她随便坐,要是不知道坐哪兒,可以坐在床上。
陳溫予視線在她房間內大致巡視兩圈,最後盯上了夏汐的寫字臺。她抽出凳子,面對着夏汐坐下。
站着的夏汐視角居高而臨下,小同桌習慣性地維持了小學生坐姿,或多或少有點放不開。
“不要那麽拘謹嘛,桌桌。”
夏汐從書立間抽出一本相冊,在陳溫予身邊盤腿坐下。
兩人目前的這個姿勢,夏汐随便歪一歪腦袋,就會碰到陳溫予的大腿,陳溫予看她沒有要起來的想法,默默将椅子放了回去,盤腿坐在了她的旁邊。
“房間地板經常拖的,沒多少灰塵,再說了,我們馬上就要洗澡了嘛。”夏汐笑嘻嘻,翻開相冊:“這些都是我以前的照片。”
相冊裏,冷白皮的夏汐穿着一條紅色長裙,她閉着眼,投入地拉着小提琴。
舞臺的燈光集中打在她的身上,照片內背景皆是黑暗,好像她是唯一的光。
“這張是幾年前,我參加比賽時候的照片。”
夏汐翻到下一頁,照片裏,她捧着獎杯,在臺上致詞,夏汐求誇誇:“我棒吧!”
“嗯,你很棒。”陳溫予回。
“嘿嘿嘿。”
夏汐把相冊遞給陳溫予,讓她按照自己的節奏翻閱,“這些是最近幾年的,更早的在我外婆那裏,有機會的話,我帶你一起去看。”
陳溫予沒推辭:“好。”
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會去的。
翻看過去的照片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看着那一張張被定格在鏡頭裏、帶着不同喜怒哀樂的臉,就能跨越時間與空間,産生一種與照片裏的主人公情感共鳴了的玄妙感覺。
陳溫予手裏的相冊很大一本,她翻了半天也沒翻到頭,難以想象,就這些,還只是最近幾年的量。
又翻了一會,陳溫予停下動作,由衷地發出感嘆:“你的照片真多。”
“還好吧,可能是我比較臭美。”
與患有嚴重鏡頭恐懼症的陳溫予不同,夏汐能在鏡頭掃過來的一瞬間,立刻擺好适合入鏡的姿勢和表情。要是哪天真的混不下去了,沒準還能試着去模特圈搶一碗飯吃吃。
“你很好看。”所以說不上臭美。
陳溫予的邏輯簡單粗暴,奇妙的是夏汐能很快理解。夏汐摸着腦袋嘿嘿笑,兩條腿挪吧挪吧,往陳溫予身邊靠:“謝謝桌桌~”
“在聊什麽?”
夏媽端着兩杯溫牛奶進門,給兩個小孩一人遞了一杯,也跟着她倆往地上一坐:“哦,是在看照片啊。”
夏媽問:“汐汐有沒有和你說過,她在她外婆那裏還幾本相冊?”
陳溫予:“說了。”
“說了啊。”夏媽回憶:“那些裏面有一本是夏汐一兩歲的時候的,作為她的老母親,我為她保留了許多美好的回憶,像是什麽第一次尿床啊、第一次掉牙啊、第一次摔了個狗吃屎啊,等等等等。”
“媽。”夏汐無奈。
“幹嘛,還說不得啊。”夏媽拉着陳溫予的手,對她說:“有時間你一定要來汐汐外婆那兒轉轉,那裏風景秀麗,夏汐黑歷史多多。”
夏汐去拉陳溫予的另一只手,拉住了還一左一右的搖晃:“桌桌~你看她。”
“就知道為難你同桌。”夏媽率先放開陳溫予的手,見夏汐還攥着人家手不放,夏媽伸手将人扒拉下來,“差不多得了。”
“得不了。”夏汐哼哼唧唧:“我感覺我一個美少女的臉面受到了攻擊。”
陳溫予眼底笑意暈開,放松兩手,任由她們拉住又被扒拉開,被扒拉開又拉住。
氣氛正好,這對陳溫予而言是相當少有的體驗,無論是被撒嬌、被偏愛,還是看母女倆打鬧。
“予予今後什麽安排?”鬧過一陣,夏媽的話題跳得很快。
陳溫予實話實說:“目前還沒想好。”
“有考慮過住宿嗎?”
“考慮過。”
陳溫予沒住過宿,海城一中初中部對住宿沒有要求,也沒有特地組織什麽晚自習,講究的是一個減負式學習。
陳溫予不習慣和陌生人住,哪怕那個陌生人之後會是她的同班同學,也是她的同寝舍友。
“桌桌是擔心和人一起住不習慣嗎?”夏汐理解陳溫予潛臺詞一直很可以的。
陳溫予點頭。
“那還不好辦?要不桌桌今晚就和我一個房間睡吧,我睡覺很安分的。”她偷瞟陳溫予的表情,緩聲補充:“如果覺得這樣會不習慣的話,就打地鋪,總之先提前感受一下和人同一間房。”
魯迅先生著名的開窗理論:如果你一開始就說要砸毀一面牆,周圍人可能會覺得你瘋了,并強硬反對。這時候你作出讓步,說要不行就開個窗吧,有前頭那個離譜要求打底,這個請求被通過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
像陳溫予,她就覺得夏汐的鬼話有那麽點道理,提出來的建議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夏媽第一個支持:“我看行,那我現在就給你們抱被子。”
“就鋪在夏汐床邊吧。”夏媽又說,沒聽見兩人反對的聲音,她站起身,風風火火跑了。
被留下的陳溫予與夏汐面面相觑。
過了兩秒,夏汐也站了起來,她将手遞給陳溫予,陳溫予試探性将手放進她手心,被她使力拉了起來。
“內穿的小衣服我有新的,我去給桌桌找找能穿的睡衣。”
夏汐掏出一件,轉頭問陳溫予:“這件是幾年前買的,就穿過一次,可以嗎?”
陳溫予說可以。
夏汐将衣服往她懷裏塞,指着浴室的門,“那桌桌就在這間洗吧,沐浴露是藍色瓶子的,洗發水和護發素在她旁邊,都是紅色包裝,洗面奶在洗漱臺,你在這裏等我一會,我下樓給你拿一次性牙杯牙刷還有毛巾。”
“麻煩了。”
“桌桌你太客氣啦。”
陳溫予洗完澡,出來時,夏媽已經給她鋪好了床。
夏汐從其他浴室回來,推開門,就看見她的小同桌穿着她的衣服,坐在地鋪上。
聽見聲音,小同桌擡起頭來,領子太大,随着小同桌歪頭的動作,衣領朝着一側滑,露出她奶白色的肌膚。
陳溫予的鎖骨很漂亮,天鵝頸、直角肩,處處吸睛。純白的小同桌穿着她給的黑色絲綢睡衣,坐在她家純白的被褥上——
直覺這樣下去,發展會變得危險的夏汐避開視線,對陳溫予:“桌桌,我關燈喽!”
“好的。”陳溫予回答。
燈滅了以後,兩人躺在床上。
心跳慢慢恢複常态的夏汐低頭往床下看,隐約間看見的一點被子起伏,給了她在和小同桌同一個房間就寝的真實感。
“怎麽了?”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陳溫予問她。
“桌桌,你困嗎?”
今天發生了太多事,終于能平穩躺下的陳溫予反而睡不着了,她說:“還好。”
夏汐興奮:“那我們來聊天吧。”
“可以啊,聊什麽?”陳溫予補充:“不要聊到太晚。”
“那就只聊一個吧。”夏汐發出‘emmm’的聲音,說:“聊什麽呢,讓我好好想想。”
“沒關系,你慢慢想。”
五分鐘以後,在陳溫予快要忘記這回事時,夏汐突然開口:“桌桌。”
“嗯?”
“你初中是在海城念的吧,為什麽會來安城呢?”
夜晚使人沉思,也快速催發着人的傾訴欲,陳溫予很平靜:“我爸媽離婚了,這裏是我媽媽的故鄉。”
她來這裏,大概是為了逃避現在的那個家吧。
在年段室與同學間聽到了諸多版本,這還是夏汐第一次在陳溫予這裏聽到事情原版。她從床上探出頭,黑夜裏,她只能看清楚小同桌的一個輪廓。
就是只有一個輪廓,她也很好看。
“不喜歡就離開,這有什麽不對,你又沒有給別人造成什麽困擾。”夏汐語調沉穩,與平時的她很不一樣:“再則,你只是想來媽媽長大的地方看一看。”
“你是這樣理解的嗎?”陳溫予問她。
“是哦。”夏汐回答。
在她的眼裏,陳溫予确實是個很柔和的人。
她是那種哪怕手裏有刀,看見有人靠近,仍舊會下意識将刀口朝內的那類人。
如果産生不滿的人是夏汐,她絕對要比陳溫予能鬧多了。
“你又沒有給別人造成什麽困擾”,陳溫予扪心自問,發現好像确實是這樣。
陳母那頭她八竿子妨礙不上一個,來安城是陳父親自點的頭,阿姨從頭到尾都像是在旁觀,他們所有人都沒有說過她有錯,陳溫予自己在當自己的審判官。
陳溫予輕聲:“謝謝。”
“不客氣哦,桌桌,那你有沒有更喜歡我一點呢?”
黑夜給人勇氣,陳溫予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沒有:“有的。”
夏汐是真的笑了,笑得能讓陳溫予聽見她聲音中的愉悅:“那麽,我要喊你溫予。”
黑夜也讓人變得溫柔,陳溫予這次不做猶豫:“好。”
夏汐心滿意足,兩人又聊了幾句,陳溫予的聲音裏染上困意。
夏汐适時停下話頭,聲音溫柔到不可思議:“晚安,溫予。”
晚安。
夏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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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