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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桌桌,你生氣了嗎,桌桌。”
午飯後,夏汐房間。
夏汐坐在陳溫予身側,自覺惹了禍,她也不湊上來讨嫌,只一昧用那種自責、委屈又可憐的眼神望她。
陳溫予告訴自己要憋住,争取一次就讓夏汐吸取教訓,讓她知道下次不許再這樣吹她的彩虹屁了。
就算夏汐吹的再真情實感,夏家人笑聲再充滿善意,陳溫予還是尴尬。
除了尴尬,還有種被公開處刑了的不好意思。
“桌桌……”
夏汐扁嘴,帶一點招人疼的哭腔:“嗚嗚你不要不理我嘛。”
“桌桌、桌桌。”
夏汐嘴裏喊着人,手臂在床面上一點點朝她靠近,三十厘米、二十厘米、十厘米、抓到了。
夏汐抓着陳溫予的衣擺,她躺在為陳溫予打的這個地鋪上,昂着頭,用霧蒙蒙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她眨一下眼睛,手就輕輕晃一下,再嬌裏嬌氣地喊一句:“桌桌。”
不行!
不能這麽快原諒她!
陳溫予想要收回自己的衣擺,她握着衣擺一角,朝自己這邊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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拽第一下,沒拽動。她又去拽第二下,還是沒拽動。
“?”
自己的力氣這麽小的嗎?
陳溫予難以置信,她将視線前移,落到夏汐身上。
夏汐和她對視,看見了陳溫予眼底的錯愕,夏汐嘤了一聲。
這一次拽,陳溫予拽動了。
失去了小同桌衣擺的夏汐,就像是好不容易被用糖安撫好了的小孩,糖又被人搶走了一樣。
夏汐也不大聲哭,就擱那瘋狂嘤嘤嘤,喊了她半天桌桌,最後那一聲凄凄慘慘的“溫予”,能叫人心都聽碎。
“……”
陳溫予嘆氣,将衣擺塞回夏汐手裏:“下回不許這樣了。”
“可是桌桌真的很棒啊。”
陳溫予不答話,用眼神反問她:你還敢提?
半晌後,夏汐小小聲詢問:“是我讓桌桌生氣了嗎?”
陳溫予不敢對她說重話,怕她給自己表演什麽叫水漫金山:“沒有。”
夏汐偷看她:“那是我讓桌桌感到不舒服了嗎?”
陳溫予嗯了一聲,嘗試委婉:“你讓我有點尴尬。”
這嘗試着實有點失敗。
聽見她答案的夏汐嘴一扁,難過到哭出聲來:“嗚嗚嗚我好壞啊,我怎麽這麽壞啊嗚嗚嗚。”
陳溫予連忙起身,想要去床頭櫃抽紙巾,她起的太急了,忘記了衣擺還在夏汐懷裏,等到走出幾步,聽見猝然變大的哭聲,陳溫予一個頭兩個大。
她連紙巾都不拿了,猛地坐回原位。
夏汐手維持着向上伸的姿勢,應該是被她站起時的力帶着擡起來的。夏汐兩手空空朝她伸的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可憐。
陳溫予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好了,別哭了。”
陳溫予朝她移動,用袖子替她揩眼淚:“又不是什麽大事。”
“你怎麽這麽喜歡哭啊?”陳溫予無奈,将好不容易止住哭腔的夏汐拽起來,讓她和自己并排坐着。
兩人後背自然後仰,緊靠在夏汐的床側。陳溫予說她:“不許哭了。”
夏汐捂着嘴,用力點頭。
什麽嘛,說一句就掉眼淚。
明明在飯桌上起哄起得那麽歡。
陳溫予丢臉的感覺散去一些,內心深處湧起一陣詭異的平衡感——
你看她還被自己說哭呢,只是被誇誇,也沒什麽的……吧。
“下次不要這樣了。”陳溫予再度強調。
夏汐要說話,被陳溫予攔住,陳溫予:“我也不是不知道你的好心啦,你是想給我捧場,那也不要太過了。”
“溫予不喜歡被誇誇嗎?”
“唔。”陳溫予誠實:“喜歡的。”
被誇誇啊,誰不喜歡呢?
只是她從小生活的大環境使然,比起狂風暴雨般砸來的誇獎,陳溫予更習慣家裏人誇了又好像沒誇的那一款。
就類似于:‘做的不錯、下次繼續保持’這樣。
夏汐不解:“這是誇誇嗎?”
陳溫予被她問得也有些不确定:“是吧。”
夏汐噘嘴:“那我不要這樣的誇誇。”
“好,不給你這樣的誇誇。”陳溫予承諾。
她輕推一把夏汐:“好了,不準哭了,去洗個臉,差不多該午睡了。”
“桌桌還生我的氣嗎?”夏汐問。
陳溫予搖頭,夏汐好耶一聲,生怕她反悔一般,說一句:“那我下次誇委婉一點,我洗臉去啦。”就跑進了洗漱間。
真的就像是小孩子一樣。
偶爾可愛,偶爾又很欠揍,總體而言很好懂:生氣了順毛撸、難過了順毛撸、別扭了順毛撸,萬事皆可順毛撸。搞事也會注意分寸,不會真的讓你覺得多難受,一惹就哭,一哄就好——
還蠻好玩的。
“在想什麽啊,溫予。”
洗完臉出來的夏汐爬上床,找了個靠陳溫予的位置盤腿坐下,梅開二度,笑嘻嘻對陳溫予保證:“溫予午安哦,昨晚那是意外,平時我睡姿都可好了。”
“是嗎?”陳溫予不信。
“真的呀,溫予你別不信我。”夏汐說着,怕她不相信,又補充:“那這樣吧,這次我一定注意,就算是要翻身,我也往另一側翻。”
陳溫予好笑,讓她:“快睡吧你。”
空氣靜谧,一時間,房間內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陳溫予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間聽到了被子摩擦的聲音,這聲音由近向遠。
“她不會滾到對面地上去吧?”陳溫予擔心。
只是她太困了,最後一個‘吧’字落下前,她先一步墜入了黑甜的夢鄉。
半個多小時後,陳溫予睜開眼:夏汐在她旁邊。
看來是滾了幾圈,又滾回來了。
陳溫予:“……”
不懂就問,這人是在自己的床上玩體操嗎?
這一次,由于是午休,夏汐睜眼速度快得多。
半醒不醒的夏汐傻乎乎地對陳溫予笑,用自己毛絨絨的腦袋,在陳溫予懷裏拱,軟聲軟氣地喊她溫予,說桌桌對不起哦,好像我的睡姿真的很怪。
“沒關系。”陳溫予回。
對于這個結果,陳溫予早在睡前就有所預料。
可以說夏汐睡在她身側這個客觀事實,帶來的震驚遠不如‘她是怎麽滾進來’的大。
“桌桌真好。”夏汐抱着她。
夏汐抱人時愛将人抱得很緊,就好像将什麽人緊緊抱在懷裏,那人就是自己的了一樣。
她兩手勒住陳溫予的腰,臉往她脖子上蹭,陳溫予誤以為她又要撒嬌賣癡,夏汐嘴一咧:“溫予你好香,我就抱!我就要抱!”
可以的,很狂。
陳溫予右手捏住夏汐的後頸肉向上提,夏汐跟着她的動作,露出了埋在陳溫予懷裏的頭。
“起來了。”陳溫予說道。
夏汐嘟囔:“溫予,你這個姿勢……好像提貓哦。”
謝邀,确實是提貓的手法。
陳溫予問她:“你起不起?”
“起了起了,就起了嘛。”
午休正式結束,兩人邁步下樓。
樓下,夏爸在和夏爺爺下棋。
夏爸是個臭棋簍子,幹啥啥不行,悔棋第一名。
開局第一步,夏爸自信滿滿:“走帥!”
“?”夏爺爺緩緩擡起了頭。
“不不,這步我沒走好。”夏爸反應過來,連忙悔棋,夏爺爺沒吭聲,等他繼續:“呃……我走兵!不不、先馬,這不行啊,象吧。啊不不,我再想想,讓我再好好想想。”
夏爺爺忍無可忍,怒道:“你要是有那個大病就趕緊去治,實在不行就去找你媽拿錢。”
“就好了嘛,爸你着什麽急啊。”夏爸隔這糾結了半天,最後還是走了兵。
他下一步悔一步,有時悔的還是幾步前,悔了還是輸,越輸越想贏。
夏爺爺和他下了幾局,火越燒越旺,黑着臉将人趕走了。
“丫頭。”夏爺爺往陳溫予兩人方向看。
陳溫予指指自己,夏爺爺:“對,就是你,你會下象棋嗎?”
陳溫予點頭:“會一點。”
象棋她沒有系統地學過,走的都是野路子。
在陳溫予還小的時候,國內不知為何流行起了學古筝,陳母跟風送她去學了幾天。
陳溫予沒有學習古筝的天賦,一年下來彈得也就那樣,反倒是被教古筝的老師帶得對棋類生出了興趣。
陳溫予先學的圍棋,後來斷斷續續玩起了象棋與軍棋。
“會一點也行,能下就行。”夏爺爺要求不高,招呼陳溫予過來。
以陳溫予目前的水平,在象棋上無論如何也是下不過夏爺爺的,好在她思維缜密,又有一定的基礎在,在夏爺爺有意放水的情況下,兩人也能殺個有來有往。
就是旁邊那倆叨逼叨的家夥是真的煩人。
夏汐又是送水、又是送果盤,暗搓搓想引起陳溫予的注意力也就算了,她好歹沒怎麽出聲,偶爾說話時聲音也放得很輕。
可有的人,他明明超菜,為什麽能這麽自信?
“嗨呀!你這裏不行啊!走這裏走這裏,溫予你聽叔的準沒錯。”
“哎呀,象被吃了吧,之前果然就給聽我的嘛。”
夏爺爺把夏汐和夏爸都轟走,回到座位上,棋盤一推,賭氣道:“不下了。”
陳溫予莞爾,哄他說自己和他下得很愉快,也學到了很多,說着舉了兩個例子,又道下次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再和夏爺爺讨教幾局。
她會是個好學生。
夏爺爺有點高興,但他板着臉不說,被誇得多了,問一句:“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夏爺爺這才有了點笑模樣,“那你保證。”
陳溫予哭笑不得,連聲答應,“好好好,我保證,下次有機會的話一定去。”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老頭子我可沒逼你。”夏爺爺哼了一聲,開始收棋盤。
夏汐在兩人旁側若有所思,恨不得直接将‘哇、還可以這樣嗎’挂在臉上。
小同桌原來比較吃這套嗎?
學到了學到了。
下次她也這麽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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