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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夏汐梅開三度:“溫予,你要不要再試試相信我啊。”
陳溫予死魚眼望她。
倒也不是陳溫予不想信她,是夏汐完全沒有讓她相信的資本。
就這一天多以來,夏汐哪一次醒來後,不是出現在她不該出現的位置的?
“我以為往另一側滾會管用的嘛。”夏汐被她看到底氣不足,小小聲,“那要不……這一次我試着往前滾?”
就抱着被子,團成球的那種。
陳溫予繼續死魚眼望她。
往前滾,虧夏汐說得出來。
這要知道的,說她們是在休息。不知情的推開門,看着地下平整躺着一個,床上抱着被子前滾翻的是另一個,還以為自己誤入了什麽邪神召喚現場。
“那要是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交換着睡,我睡地板,溫予你睡床上。”夏汐表示:“這樣的話,我倆總不至于再滾到一起去了嘛。”
這倒不是不能考慮。
陳溫予一開始主動請纓,說由她來睡床下,是因為不想喧賓奪主。哪有一個客人睡床,反倒是讓主人睡地下的道理?
可是一天的相處下來,經由夏汐的各式鬧騰,陳溫予的距離感被她磨滅了個七七八八。對于目前階段的陳溫予而言,最重要的絕對是隔開粘人精夏汐,快點忘掉下午的社死現場。
至于其他?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想到這裏,陳溫予仔細打量夏汐,以及夏汐身後的那張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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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汐挺直了腰背給她打量,小下巴昂得很高,像是在說:“哼,提了又怎麽樣?以桌桌的性格,絕對不會同意的!”“我錯了呀,我積極反省錯誤,我是做的不對,可我下次還敢。”
陳溫予說:“我和你換。”
“诶???”
夏汐想用腦袋拱她,腦袋伸過去一半,反應過來自己頭發還在滴水,慌慌忙忙後退。“桌桌,你确定嗎?真的要和我換嗎?”
“真的。”陳溫予語氣變得堅持。
“那好吧。”夏汐背過聲去找吹風機,不讓自己眼底的笑意洩露在陳溫予眼前。
她哀嚎,不情不願:“我原本就是客氣一下,不在床上睡,我就睡不着的,桌桌,你真的要換嗎?”
你騙人!
你昨晚明明就睡得很香!
“叫我桌桌也沒有用。”
陳溫予有一點點得意,說:“我就要這麽換。”
夏汐拿了吹風機,将它遞給陳溫予,撒嬌:“桌桌,我手是濕的,你幫我紮一下電源。”
“好。”陳溫予沒有拒絕。
夏汐握着插好的吹風機,沒立馬打開,而是拖出了與寫字臺配套的椅子,兩腿分開,反跨着坐下。
她的身體前傾,将腦袋搭在椅背上,對陳溫予說:“桌桌,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在騙人?”
陳溫予沒吭聲,她拒絕回答這種明顯只有一個答案的問題。
夏汐委屈屈,控訴她說:“桌桌怎麽能這麽想我呢?夏汐能有什麽壞心眼呢?發生了最後的這個結果,夏汐也是不想的。”
夏汐正色,拿出畢業生面試時忽悠HR的氣勢,面不改色地為自己的資料進行潤色。
就像市面上果汁含量百分比只占個位數,它都敢自稱為純果汁,那只要自己說出的內容,與實際情況有10%及以上的查重率,理直氣壯說這是事實,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只要它沒有損害到任何一方的實際利益,那就是沒有問題!
“我超級認床的,桌桌,你看我在學校,每天是不是都沒睡好的樣子?”
夏汐提出了一個論點,很快又補充第二個:“而且我在床上翻滾,這就是我安全感的體現,你看我後來滾到床下,就沒有再滾了對吧?”
陳溫予難以啓齒:那是因為你抱着我呢。
“那不一樣的,我要是真的想滾的話,抱着桌桌也能随随便便就到處滾。”夏汐強調:“這就是認床。我認床了,所以一定要抱着什麽才能睡着。”
“那你學校床上有抱枕嗎?”
“沒有啊。”夏汐理直氣壯:“所以我就失眠了。”
陳溫予盯着夏汐的眼睛看,夏汐也很真誠地看向她。
“那要不……”陳溫予猶豫。
夏汐跟着猜測:“我和你一起在床上睡?”
“……那要不你抱着凳子腿睡吧。”
夏汐:“……”
小同桌,一個永遠讓她的心理活動在‘好耶忽悠上了’與‘賊船就在這,她怎麽不上’間反複橫跳的女生。
真不知道該說她好騙,還是說她關鍵時候永遠清醒。
“桌桌、桌桌。”夏汐喊她。
知道她不讨得點好處來,是不肯罷休的,陳溫予對她伸出手,“吹風機給我,我幫你吹。”
“好哦。”夏汐又高興了,遞出去手裏的東西後,她将頭發全部往前捋,下巴搭在椅背頂端,很期待:“來吧,來吧!”
夏汐的發質很好,發黑、柔順,摸在手上像是在摸一塊絲綢,更重要的是她發量充足,發際線也無比安全。
真不知道她一個天天熬夜的家夥,為什麽不掉頭發。
陳溫予的其實也不怎麽掉,只是她的頭發偏細,同等數量下,攏在一起總是看着沒夏汐的多。
而且頭發細就代表着易斷,陳溫予很少使用吹風機,就是怕一個不小心,斷到一根都沒有。
好在吹頭發也不需要多麽高超的技術,陳溫予的耐心與細心都足夠。
夏汐完全沒有頭皮發燙或是被拉扯着的感覺,偶爾小同桌的手自她的發絲間穿過,柔和得像是鄉間的一縷微風。
夏汐像只眯着眼打盹的大貓,就差打起快樂的小呼嚕了。
“好了。”陳溫予收回手。
小同桌一邊吹,一邊替她把頭發梳好,夏汐站起來左右擺了擺腦袋,興味盎然:“溫予,禮尚往來,我也幫你吹頭發呗?”
“不用了。”陳溫予将理由說了。
夏汐又去拿幹毛巾,兩手捧着它,像是在捧哈達。
陳溫予看向它,覺得她捧的這玩意兒比較像白绫。
陳溫予回想起夏汐方才為她自己擦頭發的樣子:手法狂亂粗暴,宛若秋風掃落葉,可憐的頭發絲活脫脫一朵雨下的小白花,被狂風暴雨摧殘得東倒西歪。
命裏有頭發的人做事就是狂,這麽蹂躏都沒怎麽見着掉。這手法,要是落在陳溫予的腦袋上——
“不了,不了。”
陳溫予實名拒絕,她覺得自己不可以:“我比較習慣自己來。”
“诶——”夏汐失望地拖長了尾音。
她像是幼兒園內剛學會新技能的小朋友,亟待向家長展現自己的厲害,“就試試嘛,試不了吃虧,試不了上當,要是溫予你真的不喜歡,我就不擦了,好不好嘛~”
“好好好。”陳溫予拿她的撒嬌沒有辦法,強調:“只能擦一下啊。”
“兩下不可以嗎?”
“……那就兩下。”陳溫予妥協。
一開始,陳溫予是抱着視死如歸的心情,坐在夏汐方才坐過的那條凳子上的。
夏汐沒伺候過人,毛巾糊上來時沒掌握好角度,邊角一下子從陳溫予眼前掠過,驚得陳溫予條件反射地連眨數下眼睛。
夏汐自己也吓了一跳,忙問:“溫予,你沒事吧?”
“我沒事。”陳溫予想着早死早超生,就說:“你繼續吧。”
“好哦。”
夏汐捏着毛巾,小心翼翼地替陳溫予擦拭着頭發。家裏的長輩中有患偏頭疼的,夏汐看過其他人替她按摩頭皮,但一直沒有實踐過。
她憑借着記憶與直覺,像模像樣地摁了兩下,問陳溫予:“桌桌,這樣還可以嗎?”
陳溫予誤以為她問的是按摩手法,“嗯”了一聲以示鼓勵。
夏汐又像是被誤解許久,終于被肯定了的卑微打工人,她眼神“噌”得一下亮起,語氣裏帶着笑意與幹勁滿滿:“那我繼續啦,桌桌~”
令陳溫予驚訝的是,夏汐力道掌握得很好。
大概是聽她說過自己發質脆弱,夏汐心裏對自己為何拒絕有了一定猜想。她的動作很輕,溫柔到像是在對待新生兒。
這也太卑微了吧。
“可以稍微大膽一點的。”陳溫予提醒她。
夏汐在她背後彎了一下嘴角,沒有笑出聲:“好哦。”
等兩人頭發都幹透,差不多也到了該睡覺的時候。
關燈前,夏汐手捧那條毛巾,蹲坐在她面前,沖她昂着腦袋,兩眼亮晶晶:“溫予~”
陳溫予秒懂,她揉了揉夏汐的腦袋,一時間不知該誇她什麽,便說了一個“乖。”
夏汐心滿意足,腦袋頂在陳溫予掌心蹭了蹭。她跑去放東西,放好後站在燈開關前,對陳溫予說:“溫予,我關燈了哦。”
陳溫予爬上床,乖乖躺好:“嗯。”
兩人都回到如今各自的床位上,夏汐将自己塞進被窩。
“原來晚上的時候,底下的視野是這樣的啊。”夏汐說。
陳溫予将杯子往下拉了一點,“嗯。”
別看陳溫予拒絕夏汐的要求拒絕的幹脆,其實有的人一躺上床,她就開始後悔了。
這張床陪伴夏汐應該有不短的年頭了,床單、枕頭、被褥,處處都是夏汐身上的氣息。陳溫予躺在這群氣味之間,感覺此刻夏汐的存在感,與早上自己被她抱着時一樣明顯。
距離天亮還有六個多小時。
難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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