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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夏汐打年段室出來,她哼着小調,往教室內走。
這小調是她從小同桌那處學來的,不清楚是否是小同桌的随機發揮,曲調悠揚,卻十分陌生。
夏汐在陽臺玻璃外聽了幾耳朵,優秀的音樂天賦讓她将旋律記了個七七八八。
可明明是同一個旋律,經由小同桌之口,感覺就是比自己哼的動聽。
得回去忽悠小同桌再哼一次,夏汐想着,下一秒就被康璇逮着攔下了。
“怎麽了?”夏汐問。
康璇将面前的紙張往夏汐那邊推了一點,她的五官緊繃,看起來被其中的某道題目困擾了很久,說話時不情不願中帶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填空題最後一題,能給講講嗎?”
“可以哦。”夏汐速讀起題目來。
試卷上還有康璇的部分解題步驟,夏汐一并看了。
她一眼就看出了問題出在哪裏,并試圖用最接地氣的方法講給康璇聽。
講完後,夏汐自我感覺良好,詢問康璇:“聽懂了嗎?”
康璇四十五度微笑:“你自由了,快走吧。”
夏汐:“……”
走就走。
她這就回去找她家溫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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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汐回頭,看向座位處。
那裏,鄒荔改動椅子的方向,面朝着陳溫予,在給她講題。
陳溫予略懵,她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的。
就在夏汐被班主任叫走的半分鐘內,陳溫予收拾好一團稀亂的心情,重新投入到物理這沒有硝煙的戰場,之後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第五次算出選項上沒有的答案後,陳溫予放下筆,籲出一口氣。
累了,毀滅吧。
“你有題目不會做吧?”是一個活躍的女聲。
陳溫予沒在意。
她在這個班級快樂地扮演着透明人,和夏汐熟悉以前,她一天和同學說的話不超過五句。
她很少主動找人聊天,班裏的同學也識趣地不來打擾這位寡言的同學學習。
鄒荔又重複了一遍。
第三遍的時候,鄒荔将手伸到了陳溫予的面前,手掌左右擺動:“嗨咯,陳溫予?”
“嗯?”
陳溫予擡頭,看一眼鄒荔,道歉說:“不好意思,我沒注意。”
“沒關系。”鄒荔笑容爽朗,“畢竟我們很少交流嘛,會認為我是在和別人說話也正常。”
她話鋒一轉:“你怎麽了嗎?有題目不會做嗎?我剛剛聽到了你在嘆氣诶。”
班主任與夏汐、陳溫予對話時,她就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與陳溫予一樣,鄒荔也沒有将‘請教同學’聯想到夏汐身上,但凡初中和夏汐在一個班級待過的,哪個不知道找她問問題有多災難片現場。
這位學霸是不會懂你在疑惑什麽的,對她而言所有的知識點都很直來直往,白給的程度堪比在你前進的道路上擺滿蘋果。
看見蘋果,彎腰,撿——你連這個都不會嗎?
讓陳溫予去問夏汐,不如讓問題懂事點,學會自己解決自己。
“是哪題不懂啊?也許我可以給你講講。”鄒荔自告奮勇。
陳溫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将問題指給鄒荔看,“能麻煩講一下這裏嗎?謝謝。”
“不客氣哦。”絲毫不知道自己将會面臨什麽的鄒荔摩拳擦掌,充滿幹勁。
如果将夏汐作為參照物,那麽誰都可以稱一句好老師。
不過鄒荔的講題水平是真的不錯,她習慣由淺入深,以往其他同學抱着疑惑過來找他,基本都能心滿意足地回去。
陳溫予……也是個神人。
鄒荔的同桌興致勃勃在邊上聽了半天,大概明白陳溫予的成績為什麽上不去了。
——她想的也太多了。
就拿陳溫予不會的這道選擇題做例子,簡單将問題類比為:天晴了,你該如何去曬衣服。
鄒荔一步一步将步驟拆開和她講:先閱讀題幹,是天晴,很好,這個不是陷阱題。我們接着往下解,可以把它分為以下三步,取衣架,挂衣服,曬。
鄒荔笑容滿面,問她:“聽懂了嗎?”
陳溫予似懂非懂點頭:“好像有點懂了。”
鄒荔便問:“那是哪裏不懂呢?”
陳溫予小聲:“為什麽只曬衣服,褲子不曬嗎?”
鄒荔耐心:“褲子也算在衣服裏面哦。”
陳溫予又似懂非懂點頭。
過了一會兒,陳溫予又問:“那為什麽只曬褲子,裙子不要嗎?”
鄒荔:“?”
鄒荔給她解釋:“裙子和褲子一樣,都算在衣服裏。”
“哦。”陳溫予還是似懂非懂,“所以說,褲子就等同于裙子嗎?”
完全明白自己在講什麽,以至于格外迷茫的鄒荔:“??”
從她的反應中,陳溫予大概猜出自己問了個相當之蠢的問題,她臉蛋一紅,嗫嚅着說不出話來。
這教都教一半了,鄒荔怕她打退堂鼓,連忙表示問吧問吧,沒關系。
“褲子是褲子,裙子是裙子,這都是衣服的不同類型。”
她預判了陳溫予想要問的問題:“對,你要往窄了看,衣服就指上衣,但是在這裏,衣服囊括一切可以蔽體的東西。”
“為什麽?”陳溫予發出靈魂質問。
這個要是展開了講,涉及到的東西可就太多了,鄒荔試圖說服她這就是‘衣服’的定義與概念,陳溫予似懂非懂——鄒荔真是怕了陳溫予這個似懂非懂的表情了。
鄒荔使出終極大招:“沒有為什麽,這就是老師上課說的。”
看出了鄒荔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陳溫予配合點頭,将它繞了過去。
“呃……”陳溫予偷看鄒荔。
鄒荔用鼓勵的眼神望陳溫予,問她:“怎麽了,是還有什麽地方不懂的嗎?”
陳溫予小小聲:“那要是下雨了呢?”
“啊?”鄒荔疑惑。
陳溫予:“就是老師上次有說過的啊,要是下雨了要怎麽怎麽做。”
鄒荔懂了,她笑說:“那個是另一個類型題啦,班主任講的是下雨天如何快速地收衣服,哪有下雨天抱着衣服出去曬的啦。”
陳溫予一點也get不到她的笑點,這位學渣弱小可憐又無助,滿腦袋的問號冒啊冒,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她的天靈蓋,在她的腦袋上具現化出來。
“你聽懂了嗎?”鄒荔問。
陳溫予正襟危坐,兩手交叉搭在桌面上,坐姿标準到随時可以拉去給小學生做示範。
她的大眼睛眨啊眨,眨啊眨,眼神委屈又內疚,還很失落,活像是剛被狂風暴雨好一頓磋磨過後的動物幼崽,就連頭發絲都透着不知所措。
她一個字都沒說,又仿佛無聲在說:對不起,鄒荔老師,我完全沒懂。
鄒荔的負罪感都要被她盯出來了。
“沒有關系的,完全沒有關系的。”鄒荔手忙腳亂哄着陳溫予,“是我哪裏沒講好嗎?我這裏有小餅幹,有焦糖布丁,你要吃嗎?吃一點點好不好?心情會變好哦。”
“?”陳溫予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啦,謝謝你。”
“你不會哭出來吧?”鄒荔問說。
“?”只是有點懷疑人生的陳溫予。
兩個都跟不上對方頻道的迷茫人對視三秒,鄒荔幹咳一聲,扯回話題。
她的音量在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時候越壓越低,聲調也越放越緩,哄幼兒園小朋友一般:“那你都還有什麽問題?一次性問完吧。”
“謝謝你。”陳溫予感動。
鄒荔更溫柔了:“沒關系哦。”
陳溫予深吸一口氣,倒豆子一樣:“請問,鞋子算在這個問題的條件以內嗎?老師上節課講的制衣廠和這個題目有關系嗎?啊,對了,布料和衣服是同類項嗎?布料的生産會影響衣服的生産嗎?”
“等等。”鄒荔喊住她,先解決了她最後一個問題:“衣服的生産不影響曬衣服。”
陳溫予不明白:“可是先要生産出衣服,才能拿出去曬吧。”
鄒荔:“……”
她的這個後桌的奇思妙想,真的毀掉了她的好多溫柔。
鄒荔無意間瞥見夏汐,這個家夥雙手環胸,看戲看得樂不可支。
鄒荔轉一轉頭,将臉正對上夏汐的,鄒荔用看遲到的救星一樣看着她。
夏汐以手掩唇,好借此擋住自己嘴角的笑意。
“在聊什麽?”夏汐故作不解,漫步走回位置上。
“在聽鄒荔給我講題。”陳溫予回答完,看一眼鄒荔,再看向夏汐。夏汐明白她羞于用言語表達下的真正意思:鄒荔這人!超好的诶!
是脾氣超好的大好人!
大好人鄒荔就快瘋了。
上一個叫她這麽奔潰的人湊巧也在這裏,這個人就是夏汐。
初中嘛,年少輕狂,初生牛犢不怕虎,鄒荔問題不懂竟然敢去問夏汐。
夏汐輕輕松松以一己之力,讓鄒荔深刻懷疑:能問出這種問題的自己是智障吧,絕對是智障吧!
三年過去,夏汐造成的傷害總算是溟滅在了時光裏。
如今,她的同桌靠一雙會說話的眼睛,讓鄒荔痛苦面具:問啥啥都答不上,自己果然還是該去角落玩着泥巴重複阿巴阿巴。
夏汐,你好大的本事。
陳溫予,你也好大的本事。
鄒荔雙目無神,哀怨地看着夏汐與陳溫予‘眉來眼去’。
鄒荔無力:“你倆可真是天生一對。”
一個講題廢,一個理解廢,都是折磨同學的一把好手。
陳溫予還在思索她如何曬衣服的那個問題,夏汐笑出一口白牙,拉着鄒荔的手,四周宛若春暖花開,嗨到不行:“鄒荔,謝謝你。”
鄒荔:“???”
你是不是有那個什麽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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