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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電話接通的同時，夏汐墜在陳溫予身後的半米位置，亦步亦趨。

走在前頭的陳溫予毫無所覺，并不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夏汐暗搓搓的觀察之中。

夏汐挨個記住陳溫予的落腳點，悄悄踩着那些落腳點前行。

這只是她閑暇之餘一點無關痛癢的小游戲，夏汐玩得認真。

掌心的手機如同擺設，她一心二用，愈發專注地追随陳溫予的背影。

作為旁觀者，她像是見過類似的場景。

那是幾年以前，她因參加競賽，随着學校的大部隊去往華國地理位置最靠北的一個城市。

那座城的雪能一下下好幾個月，白色籠罩整座城，侵占着南方孩子的視野。

安城來的這群學生哪見過這架勢，要不是還有比賽拴着她們，怕不是早野沒影了。

夏汐對雪反應倒是平平。

靠近她們下榻酒店的不遠處零散散落着幾間民宿，一條馬路橫在二者之間，像是一條泾渭分明的分割線，将其瓜分成了兩個世界。

白雪在夜幕下反着微弱的光，夏汐的目光被其中一間民宿旁漫步的貓吸引。

那只貓油光水滑，一看便知得到了很好的照料。距離與光線使然，夏汐看不清對方的真實虹膜顏色。

長長的尾巴在它的身後擺動，貓悄無聲息地走在雪地裏，姿态閑庭信步，又帶着貓科動物生來就有的霸氣，眼神睥睨，狂妄地巡視着自己的領地。

夏汐推測，這不是它的第一遍巡視了，有腳印從貓的腳底往前一路延伸，通往不知名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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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的腳步與腳印重疊，很有個性地沒留下半點新的痕跡。

夏汐知道在野外，野兔會只走印有自己腳印的路，這便于它們更好的生存下去。

貓這種生物也會有這種習慣嗎？

——雪地裏原有的那些，真的是這只貓的腳印？

夏汐是堅定不移的狗狗派，對貓貓的了解不多。

未知引起了夏汐的興趣，她盯着那只貓咪看，在心裏猜測貓貓此行的真實目的。

直到夏汐圍着那間民宿看了一圈，在腳印的另一頭，看見了另外一只貓。

比起這只，那只貓要秀氣可愛得多，體型要小上一圈，渾身新雪一樣的白，完美地融入進了雪夜之中。

或許是夏汐的注視太過明目張膽，引起了之前那只貓的注意。

貓往這邊睨一眼，擡起的前腳有着短暫的停頓。它的後背微微弓起，重心下壓，身子對于人類而言很小，又矛盾地充滿爆發力。

捕獵。

夏汐的腦海內這兩個字一閃而過。

夏汐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回應周圍同學的問話。

她被同學的話逗得哈哈直笑，獨自盯着貓看的若有所思盡數被收斂，熱鬧回到了她的身邊。

夏汐一下子從分割線的這邊，躍遷到了分割線的另一邊。

貓只是看了這個奇怪的人類幾眼，脊背放松，它也回歸了自己的節奏。

‘不清楚那兩只貓是什麽關系。’這個想法在夏汐的腦海內，只存在了短短片刻。

夏汐沒忍住笑，腹诽自己：‘真有意思，居然發展到連貓的貓際關系都好奇起來了。’

比起貓，當務之急是解決眼下的事情。

不等夏媽開口，夏汐先發制人，只聽得她懶洋洋喊了人，接着問說：“現在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急事嗎？”

夏媽都被她問懵了。

她想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就連揣着明白裝糊塗，都能裝得如此理直氣壯。

要說這事，也怪夏媽自己粗心大意。

之前她家的這位“大笑子”突發奇想，一條信息過來，讓她幫忙哄着将人帶走。陳溫予來了夏家，卻又因着她與夏汐兩人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拔出蘿蔔帶出泥，只要見着他倆的其中一個，另一個必定在不遠處。

夏媽要找陳溫予容易得很，反倒是忘了去要這姑娘的聯系方式。

夏媽不想與夏汐糾纏：“予予在嗎？”

夏汐臉不紅心不跳：“不在。”

“少來這套。”都說知子莫若母，夏汐的狗脾氣鮮少有人能比夏媽還清楚。

她冷哼一聲，對夏汐：“還是你覺得，這件事過後，我找不到機會與予予聊天？”

一個長輩，去和晚輩告狀，這傳出去像話嗎？

夏汐拒絕承認自己有被威脅到，她對着空氣揮舞幾下拳頭，可算是可以正常交流了，只是語氣裏不情不願的意味還是很明顯：“幹什麽一放假就急着把我們叫回去啊。”

她還想和她的小同桌過一過屬于她倆的二人世界呢。

即使她的小同桌壓根就不開竅。

“這次的假期好幾天呢。”夏汐繼續：“再說我倆又不是照顧不好自己。”

“誰跟你‘我倆’？心裏有點數好嗎？予予照顧自己不說，還得照顧你，我都懶得說你。”夏媽不接夏汐的茬。

她指揮着人将要帶的東西搬上車，抽空對夏汐說道：“趁天還沒黑，趕緊的。”

這次國慶她與夏爸得了假期，計劃着要去夏汐外婆家一趟。

“天黑那就算了呗。”夏汐不以為然：“我又不是不認識去外婆家的路。”

再說了，就算真不認識，夏媽到地界後，定位往她手機裏一發，她難道連導航也不會嗎？

說話間，兩人到了廚房。

夏汐接電話沒背着陳溫予，陳溫予連蒙帶猜，對情況有了一定了解。

陳溫予打開冰箱，從中拿出了兩個西紅柿，想了想又放了一個回去。

她站直身體，問說：“阿姨找你，是想讓你回去一趟嗎？”

陳溫予一開腔，夏汐的注意力登時随着她跑了。

夏汐手指捂住手機聽筒部分，也不管那頭的夏媽能聽清楚幾分，沖面前的小同桌笑得又乖又軟：“我媽是這個意思啦。”

我是不是那就要另說了。

夏汐不清楚陳溫予聽懂了她這話底下暗藏着的潛臺詞了沒有，她期待地盯着她的小同桌看，若是背後有尾巴，怕是要枉顧主人的意願，一搖一擺地甩動起來了。

她面對陳溫予，從來不吝惜自己的熱情。

夏汐笑着甜聲喊她溫予，仿佛只要陳溫予開口說一句：“那別走了吧。”

她下一秒立刻就會大逆不道地挂斷夏媽的通訊。

陳溫予一貫平穩的堅持，在此刻有了短暫的動搖。

那句不符合她平日作風的話險些脫口而出。

若夏汐突然回家，陳溫予絕對會不習慣。

這棟房子自打有了夏汐這個住客，靜谧被擠走，屋內多出不少人氣。

不同于陳溫予單靠種花養出來的貧瘠生機，夏汐來了以後，連屋子帶人，都變得溫情起來。

以往飯點，夏汐通常都會積極主動地跟進廚房，千方百計地想要黏在她的身邊。

她在身邊，會在不知不覺間分走陳溫予的注意力，過了最初的幾天，更多的時候，夏汐都會被她趕去外頭看電視。

電視裏是陳溫予親手給她放的動畫片。

她夏汐是會愛看這種幼稚玩意兒的人嗎？

夏汐雙腿盤起，懷中夾着大小适宜的抱枕，用行動表明答案：她還真是。

就和古早霸總小說中會愛上潑他一身咖啡的傻白甜的霸總一樣，夏汐研讀久了精妙的知識，偶爾看一眼這清澈的愚蠢，居然別有一番滋味。

陳溫予在廚房內鏟子都快掄飛，只要夏汐吃得開心，陳溫予總覺得她很乖很可愛，胸腔內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今兒個怕不是在家裏吃了。

……不對，她是要回家吃飯了。

“溫予不想我走嗎？”夏汐快要壓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嘴角了，說這話時，從她語氣間的愉悅裏扒拉扒拉，尾調是不甚明顯的得意。

陳溫予将冰箱門關上，沒肯定，也沒否認。

一點的得意變成十分，夏汐下巴慢慢擡高，如同一只驕傲的小孔雀。

小孔雀随手将手機搭在一旁，她倚過去抱住人，對着陳溫予孔雀開屏。

通話中的手機夏汐放得随意，手掌抽離時小指觸碰到屏幕，揚聲器被打開，傳來夏媽忍無可忍的聲音。

夏家家風開放，一家人比起長輩晚輩，更像是玩得好的平輩朋友。夏媽倒是沒怎麽覺得被冒犯，純純的感到無語。

她又想到了之前那次在陳溫予家，推開門時，她從心底湧出的那股子怪異。

夏媽直覺不能再讓她們這樣鬧騰下去，要帶走的東西都已裝上車，夏媽放棄與夏汐掰扯，直截了當地對她下達通知：“收拾好要帶走的東西，十五分鐘後我到你們樓下。”

說着便主動挂斷了通話。

這邊，陳溫予與夏汐面面相觑。

陳溫予是沒完全搞清楚情況，夏汐是在想事到臨頭，該怎麽将小同桌拐回去。

事情眼見着是沒有多少轉圜的餘地了，陳溫予在冰箱門處摁了摁，确定冰箱門已經關好。

一個人吃飯最容易應付了事，陳溫予手裏揣着那個西紅柿，尋思着拿都拿了，之後剁吧剁吧，扔鍋裏煮煮，再下把面條，就是她今晚的晚飯了。

“別讓阿姨久等，快去收拾東西吧。”陳溫予表示。

夏汐抱着人的手不肯松開。

她比陳溫予要高，想要摟住陳溫予的腰肢，需要微微曲着一點腰。這個姿勢正巧便利了她将頭搭上陳溫予的肩膀，整個人活似叫人抽了骨頭一般，黏在陳溫予的身上。

陳溫予挂着她這個大型挂件，寸步難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