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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宓的臉,依舊是小羊見到大灰狼的表情。
來不及反應,談夙琴已走進來,大唐正在門口接應她,臉上堆着讨好的笑。而蔚強,依然在不遠處的桌子上紋風未動,頭也不擡地做着自己的工作。他似乎從來不刻意讨好任何人,可他的沉默卻隐隐有股巨大的能量,能将身邊所有的幹擾以摧枯拉朽之勢統統化解。他想圈在自己世界的時候,就能在自己的世界。
“我去找蔚強了。”
米爾德甩下一句話就快速走開。此時的蔚強和他伏案的辦公桌,成了她的避風港。
“我也去找蔚強。”小宓緊跟着。
“你?”米爾德笑笑,輕聲地說:“你計劃來老蕭這兒上班的話,還不和上上級多套套近乎?”
“算了吧!我越卑微,人家越看不起。”
“有骨氣,走。”米爾德和小宓用極快的速度走到蔚強身邊,三人碰面後十分默契,不用言語便齊刷刷地往會議室裏去了。打開電腦,攤開本子,很快便投入了工作。
被孤立在原地的蕭乾有些尴尬,只是這尴尬也持續不了多久,談夙琴已經走了過來。這次是她一個人,事實上,蕭父是很少來工作室的,這段時間,她每天都一個人過來“報到”。她朝會議室裏的米爾德看了看,臉上浮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這小姑娘來啦?”
“是的。”蕭乾說完,便準備去自己的辦公室,淡淡地說:“媽,我先去忙了,你看去哪裏休息一下吧。該查的賬你都查過了,樓上樓上你也檢查了不下十遍,目前公司沒什麽事。”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來還給你添麻煩了?”蕭乾的語調過于冷淡,談夙琴聽着有點惱,又不便于發作,盡量壓低聲音質問道。
“沒有。你看到了,大家都是占用周末的時間過來工作的,我想快點忙完了都早點回去。”蕭乾語調裏夾雜着一點不耐煩,說完再欲離開。
談夙琴顯然還有話沒說完,不讓他走。她向前靠近蕭乾兩步,以便能更低聲地說話,“員工拿錢為公司做事,周六加個班不是很正常的嗎?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激動的咯?”
蕭乾笑笑,“媽,我以前在丹麥打工時你可不是這樣說的。我偶爾加次班,你就說北歐人怎麽也剝削勞動力了?說怎麽能像國內的那些土老板一樣壓榨員工休息時間呢?”蕭乾挑釁地看着老媽,說:“原來你是雙重标準啊?”
“兼職本來就該是周末來的呀!”
“是,兼職。可他們的工作量不比專職少。”蕭乾說完,轉頭看了看會議室,對談夙琴說:“媽,不要去打擾他們,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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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等于是警告了。談夙琴沒有回答,而是直直地盯着蕭乾的眼,想用這眼神使他認輸。她半天不說話,周圍的空氣都像是被她掐住了一樣,壓迫的可怖。不遠處的大唐和其他人感受到了這邊的氣氛,也紛紛不再談話,整個工作室只剩下空調機箱的嗡嗡聲。
談夙琴故意拉長這靜默的時間,以增強對蕭乾的施壓。
“乾乾,你今天對媽媽特別不耐煩。”
“不,我只是希望一切以工作為重,不要公私不分。”
“是你先公私不分的!”談夙琴一激動忘了控制音量,這一句說的極響,想來辦公室的人都聽到了。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态,随即又壓低聲音,後面說的話幾乎像是被咬在牙齒裏,“這小姑娘一來,你就亂了分寸了。”
“我們除了工作之外,很少聯系。春節上下這段時間,你每天都要看我的手機好幾遍,我和什麽人聯系你很清楚的。”
談夙琴被兒子的一番話說的啞口無言,轉而又十分傷心。她一廂情願地認為兒子是為了米爾德才敢跟她對抗的,這裏面一定有事!她想回擊又無力,她也知道這是在工作室,不是在家裏,不能肆無忌憚地争論起來惹旁人笑話。她是大老板,大老板要有一定的風範。
談夙琴只能用女人最常用的一句口是心非的話來結束對話,“行!你嫌媽媽看你的手機,那我以後不看了。我以後不管你了,什麽都不管了,好了嗎?”
談夙琴說完就往門外走,蕭乾忙攔住她,“媽,幹嗎去?”
“我回家去呀,省得在這裏影響你們工作。”
“那……”蕭乾略加思索一下,“那我讓大唐送送你。”
談夙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兒子竟然不留她?她以為使出長輩與女性的優勢來,兒子肯定會像以前那樣服軟,并哄她留下。她在兒子面前,有時像威嚴的家長,又像任性的孩子,時時、事事都想占領一種存在感。
而兒子居然不留她?
談夙琴忍受不了兒子對自己的漠視,這種心态從她第一次離婚起就在心裏紮根了。随着蕭乾的日漸長大,她的不安全感就越來越濃。上學時禁止他早戀,留學時禁止他找外國女人,工作後又對未來兒媳婦的标準越加越高。與其說她是在挑未來兒媳婦,不如說她是在用種種條件限制別的女人靠近。她最害怕的,就是兒子會很喜歡很喜歡一個女人,那實在太可怕了。以前,每次電視裏演什麽真愛故事,她都要以過來人的身份對那些故事嗤之以鼻,說那都是騙人的,并以自己離婚兩次的例子證明:愛情就算存在,也總會有機會變味。
談夙琴最大的願望,就是蕭乾能找一個門當戶對、但是感情又不是那麽深的女人,這樣是最完美的了。這樣,兒子就能留很多的愛給她,不會有了媳婦忘了娘,更不會讓她老無所依。
此時,若不是在衆目睽睽下,談夙琴早就要失态了。可她不能鬧,她終究是個大人,成年人還有一樣東西很重要,就是面子,尤其是談夙琴這樣的優雅婦人,體面更是大于天。她看看蕭乾,又懷有敵意地看向會議室,沉着臉說:“不用了,這是我家的公司,哪用外人送?”
談夙琴的腳步代表了她的怒火,铿锵有力,大步如飛,幾步就走到了門口。她随手抓起玻璃門,“刷”一下閃出去,頭也不回地走了。玻璃門在她身後晃了幾晃,自動關上。
蕭乾突然有點擔憂起老媽的安危來,怕她這樣怒氣沖沖地開車會有事,便吩咐大唐,“你去送送我媽。”
“阿姨她?”大唐剛要問,到嘴的話很快吞回去了,因為他不用問也大概能猜出為什麽,“好的,我去送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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