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賈辛辛離開後，米爾德一再挽留甄真，對方終于同意留了下來。為了不讓房東借故扣下賈辛辛的押金，兩人商量了一下，還是像上次張蓉離開時一樣自己去找新的室友。

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這房子裏的人卻已來來走走，有的緣份深，有的緣份淺，已是好幾次離別了。認識新的，告別舊的，總是一番番新的試探與熟悉，米爾德覺得心很累。雖然她是一直住着沒走的那一個，卻也感到了不安定。她極力留住甄真，是出于一點私心，是她不願意同時向兩個好朋友告別，更害怕一下子要獨自面對兩個新室友。

米爾德對能有一個自己的房子這件事，又一次變得向往起來。

米爾德當時選擇進天麗時還有一個理由，她聽說天麗有落戶上海的指标。她在網上搜索公司資料時發現有人寫過一篇貼子，講述他在天麗的落滬經歷。貼子其實沒寫得太明白，大部分都在叨叨戶口落實後的手續，可這足以吸引米爾德。

她來到天麗以後，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暗暗觀察公司關于落戶上海的政策，只要同事們一聊起相關的話題，她就會全神貫注地聽。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Yuki曾無意中說起，落地上海其實主要還是看個人條件，條件夠的可優先提出申請，比如應屆研究生啦、海歸啦、高精尖技術型人才啦，等等。Yuki是上海人，她其實對這些也不是特別了解，只是當大家聊到這個問題時，她就會笑笑，說我們公司倒是有人落過戶，不過那人好像是電子商務相關的專業，具體的就不清楚了。

米爾德也曾傻傻地問，“是因為電子商務是眼下最熱門的行業吧？”

Yuki說：“專業其實很細分的，不同大學裏教的課程也不太一樣，有的側重技術類，比如網絡技術、計算機技術，有的就側重商務模式，比如我，哈哈，就是側重營銷這方面的啦！”

“其實我們做文案的也是營銷。”米爾德說。

“恩，差不多。所以我們這行業要有市場的思維，文學思維暫時要放一放，那只是你的功底。”Yuki一旦說起工作，認真的樣子是很好看的，“比如你，米爾德，就可以往策劃方面發展，策劃運營項目。因為我們不是傳統的商業領域，所以需要有新的互聯網思維，要精通現代商務知識和技能，懂得信息化經濟體……哎我就不賣弄這些吓唬你了，我也在學習中呢。反正我們這行做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加油啊你！”

因此那次關于落滬的話題，最後就演變成了職業發展的讨論。市場部不少人和Yuki一樣是上海人，沒有這方面的困擾，自然更願意談職業發展。大家七嘴八舌地聊起身邊真實發生的勵志故事，比如某某公司的某某，做廣告七年，轉行做TP，後來去一個跨國公司當甲方，年薪翻了十來翻，雲雲。

這些故事不是發生在雜志上或電視節目裏，就是身邊的你我他，聽着可信，又仿佛觸手可及。米爾德聽着聽着，竟有了一種感覺，那就是什麽落不落滬不重要了，只要有個好的職業發展比什麽都強。

“我們這行業和其他行業一樣，最忌諱一知半解，最怕高不成低不就。”Yuki說。

米爾德下定決心要在這一行好好做下去。

手機響，跳出來小宓的信息：“米，今天老蕭跟談阿姨大吵了一架，起因是你！”

“我？”米爾德差點驚呼出聲。她小心地四處看了看，同事們都各自忙碌着，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态。她帶着疑問回複小宓的信息，“我已經消失這麽久，談女士還沒忘了我？”

小宓于是将事情的經過一股腦全講給她聽：“老蕭不是新設計了一款工作室的帆布包嘛，Nordic Tone的标志和以前不太一樣，兩個‘o’用兩個素描的鑽石圖案代替，嘿，還挺好看的。可是談阿姨一見這個圖标就生氣，說工作室又不是賣珠寶，用鑽石圖案做什麽？老蕭就說，這個Logo對他來說有特別的意義。然後，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就扯到你身上了。談阿姨說‘是啊，我知道這個圖标有特別的意義，你上次送給那個小文案的錢包不就是這個圖标嗎？’她堅決要求老蕭改，老蕭堅持不改，還說‘媽，你現在不僅管我的錢、管我招什麽人和找什麽女朋友，連我設計上的事也要參與了嗎？’然後，母子倆就大吵一架。真的，小米米，我認識老蕭那麽久，從沒見他用那麽高的聲音說過話，他們在老蕭的辦公室裏很激烈地争論了好久。後來，談阿姨就走了，大唐不放心，還去送了她。”

米爾德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蕭乾送給她的那個錢包來：Nordic Tone的Logo上那兩顆小小的鑽，如害羞的星星被一片薄雲遮擋，光芒微弱卻十分動人。正是這個錢包，還是這個錢包，成了談夙琴一次又一次發作的導火索。它或許真的太重要了，重要到讓人無法忽視，而蕭乾卻把這個重要的東西贈給了她？

米爾德的心“通通通”跳着，連她都不明白為什麽心跳成這樣，她差點沒有勇氣問出以下這句話，“談……蕭乾的媽媽還說我什麽了？”

一句話問的小宓沉默了半晌。這沉默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談夙琴的話不會好聽到哪裏去。小宓怕米爾德傷心，仔細拿捏着用辭，“她好像說什麽兒子翅膀硬了，還沒有媳婦就忘了娘什麽的。咳，一個貴婦，一生氣時說出來的話和市井民婦沒兩樣。沒水平！”

“就這些嗎？”米爾德不信，“小宓，你怕我傷心是吧？沒事，我……我不在意……”連她都聽到自己聲音裏的底虛。

“恩，她還說，說她眼光很毒，一眼就能看出你這樣的女孩想幹什麽，說‘外地女孩，學歷和能力又很普通，唯一出人頭地的機會就是找像你這樣的男人’……反正人家就是看我們不上。”小宓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因為談夙琴的打擊面太廣了，所有的平凡的外地女孩都被一杆子打翻了，“對了，我還聽見她說，如果老蕭一意孤行，她就把她投在工作室的錢全撤走。當然，這句話我和大唐早聽過好多次了，她也就是拿這個唬唬老蕭，因為她覺得這招很管用。可這次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

“老蕭不一樣。”小宓說：“當談阿姨狠狠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蕭看着她的臉，平靜地說了一個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