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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安久久把十八歲成年這個節點看的非常重, 可能像他們這樣急需長大獨立的孩子來說,十八歲這個節點總是意義重大的。

安久久十八歲有三個願望:給自己打個耳骨釘,安排一場旅游,談一場戀愛。這三個願望差不多是在她十四歲的時候定下來的, 那一年王珊珊幫她接到一個童裝平面廣告, 拍攝時間正好是九月二十九號她生日那天,那天很熱, 江南地區的秋老虎, 溫度飙升到了三十二, 安久久穿着冬季羽絨服,在暖燈和篝火下擺姿勢, 一天拍了一百二十套羽絨服, 結束的時候全身濕透,穿着背心短褲坐在馬路牙子上發了半小時呆。

她平面照的工資是按照件數結算的,一套12塊錢,一天下來賺了一千四百多,是一筆巨款,王珊珊給安久久發了五百塊錢零用錢, 安久久拿了錢就和媽媽打車去了肯德基店買了個全家桶。

遲拓那天被張柔帶到外婆家過生日了, 他接到了安久久給他發的一條很長的短信, 上頭就寫了這三個願望。

她說, 這三個願望都實現的話, 她就長大了。

接下來的三年, 她生日都許了這三個願望, 她太想長大, 一年比一年更迫切。

少年人有自己的預感,他們十幾年的生活過得雖然并不富裕, 但其實苦中有樂,看起來似乎努力就能變得更好。

但是,越努力越不安,他們說不清楚這種不安的源頭,只被這種即将變成具體的不安追逐着讓自己盡快長大。

可臨門一腳前,大人們還是出了事。

他們在還沒有長大獨立之前,就被大人們的命運裹挾着,未來變成了未知。

安久久這三個願望,能夠實現的只剩下了打耳骨釘。

***

至于為什麽一定要打耳骨釘,遲拓記得他十四歲的時候就問過,那時候也十四歲的安久久很中二地說,因為她以後得做大明星,紋身會很麻煩,但是耳骨釘不會,她看過很多電視電影,從來沒見過導演對着耳朵裏面拍特寫的,她說,耳朵是最隐秘的地方,耳釘藏在最裏面,沒有人看見,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裏有一個洞。

她說的時候哀傷又好笑。

所以遲拓一開始沒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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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她說了四年,現在離十八歲還差一個多月,她已經站在了她早就研究好的刺青穿刺店門口。

這家店在望城最繁華的商業區,藏在一家綜合體三樓角落裏,門面看着倒還行,玻璃門上頭貼着的照片都不是那種特別誇張的大片紋身和全是洞的臉,反而都是一些藝術體小面積紋身,耳洞鼻環之類的也都是單個的,看起來并不驚悚。

就是門裏面有點驚悚。

一個長得特別大哥模樣的中年男人坐在店裏最中間的那個凳子上,穿刺師戴着口罩手裏拿着打洞機,對着那中年男人哐得一聲。

空氣安靜了半秒鐘,那個身高一米八體重起碼也一百八看起來跟殺過人一樣的大漢突然就原地起跳。

“啊……”他應該是想罵人,最後因為太震驚太痛,發了一個音之後後面就都變成了嗷嗷嗷。

安久久和遲拓第一次看到這個年紀這個模樣的男人哭,比遲拓那天晚上哭得難看多了,眼淚鼻涕地坐在位子上嚎啕大哭。

遲拓:“……”

他沉默地拽住安久久的T恤衣角,準備把她拎出去,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裏有個洞什麽的,太文藝了,不适合安久久。

門裏面拿着打洞機等大哥嚎哭完的穿刺師可能因為太無聊,四下張望正好看到門口站着的兩個人,這人頂着一頭奇形怪狀的彩色頭發看向安久久,眼睛一亮,拎着槍就沖了出來:“小情侶要紋身還是打洞?”

遲拓往後退一步,堅定搖頭:“不用了,我們路過。”

“我預約過的。”安久久拽回自己的T恤衣角,“我姓安,想打耳骨釘,就打一只耳朵。”

她來之前還在想要不鼓鼓勇氣想打一雙,現在退縮真就是被裏頭那位大哥吓得。

都長成這樣了還那麽哭那應該是真的很痛了。

“你要打的位置跟這哥的位置不一樣。”穿刺師大概是怕生意被那位大哥哭黃了,查了下預約清單迅速安慰安久久,“他打在對耳輪上,那是最痛的地方。你就在耳骨這個地方戳一下,也就比打耳垂痛一點點而已。”

安久久拉着遲拓進店,那位鬼哭狼嚎的大哥捂着耳朵淚眼婆娑地看着進來的兩位少年,可能是怕丢人,強調:“耳骨我也打過啊,也痛啊。”

頂着鼻環耳洞加舌環,比遲拓上次哭的時候委屈一百倍。

安久久:“……”

穿刺師:“……”

他恨不得拿膠帶封上這位大哥的嘴。

他剛才在店裏往外開的那個剎那真的是心動了一下,門外站的這姑娘太漂亮了,穿着最普通的T恤牛仔褲,完全素顏的狀态下五官精致的跟畫出來似的。

他本來想着騙也把她騙進來打個耳洞,到時候送她一個好看點的耳環,拍個照貼在櫥窗裏當招牌。

沒想到居然是預約了的客戶,更沒想到她一上來就要打耳骨釘。

那他更不可能放棄這活招牌了。

“真的不痛。”穿刺師拿出手機給安久久看他們店裏的點評,這确實是望城評分比較高的店,這位穿刺師也挺有名,拿了好幾個獎,評價都是手藝高超下手快準狠完全不痛之類的。

看起來很像是專門找聊得好的客人刷的評價,一點都不客觀。

遲拓低聲問安久久:“真的要打?”

安久久頂着那位大哥抽泣的聲音點點頭,很堅定:“真的打!”

十四歲開始的執念,她自己設定的成年禮,本來就應該痛一點,印象深刻一點。

“跟你媽媽也說過了?”遲拓又問。

“嗯。”安久久說,“我媽說不影響拍戲就沒問題。”

“萬一打完腫了,可能會影響你試鏡。”遲拓再次說。

安久久看着他:“我做了林洛的人物小傳,林洛這個人在我的小傳裏本來就有耳骨釘。”

她很認真,不是一時沖動。

遲拓點點頭,看向穿刺師:“那你先給我打了試試?”

說完以後他又看着安久久:“我先打,如果很痛你就再考慮一下。”

遲拓這話說完,隔壁嚎啕大哭的大哥打了個嗝,覺得這小子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小夥子,哥不騙你,這比用刀割得還疼!”

用這種事情逞英雄泡妞可不劃算。

身體上的洞,是一輩子都得帶着的,耳骨釘的洞,哪怕後面不帶耳釘把皮肉長回去,骨頭那裏摸起來還是會有一個凹槽。

那是終身印記。

不是你們這種十幾歲的小孩能承受的東西。

安久久也驚得眼睛瞪老大:“你打這個幹什麽?”

“成年禮。”遲拓坐到大哥旁邊的凳子上,沖安久久笑了笑,“下個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成年了。”

安久久盯着他。

遲拓毫不在意地把安久久之前發給他的耳骨釘照片展示給穿刺師看:“我也打在這裏,左耳。”

安久久念叨了四年的位置,他不可能不熟悉。

雖然她說得中二,但是他們都知道,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他們兩人的心裏面,都有一個洞。

成年禮。

遲拓看着穿刺師有些驚訝有些興奮地端着打洞機,在他耳廓上消完毒就是啪地一槍。

疼痛并不尖銳。

他看着安久久,說:“打的時候不痛,現在有點痛,而且說話的時候會扯到。”

想了想又補充:“不至于到哭的程度。”

安久久估計沒想到他會那麽幹脆,傻在那裏點點頭。

耳朵打洞的感覺很微妙,現在他左邊耳朵發脹發熱,有一絲隐秘的快感。

他在這一刻更理解了安久久持續了四年的中二願望,這種小小的無傷大雅的身體上的傷口,不是什麽無法挽回的事,卻可以把他們緊繃成球的神經微微戳破一個口子。

“你确定要打嗎?”他問她,“我覺得這痛可以忍,但是應該很容易發炎。”

他現在整只耳朵都開始發紅了。

“打。”安久久斬釘截鐵。

本來就下定決心的,現在看到遲拓的耳朵後更加毫不猶豫。

況且,真的不算特別痛。

安久久頗新奇地看着鏡子裏的耳洞,身後穿刺師不知道在和遲拓溝通什麽,表情和動作很多很生動,看起來十分迫切,反襯得站在旁邊的遲拓看起來更加像個沒什麽情緒的木頭人。

哪怕現在這個木頭人左邊的耳朵已經紅彤彤的一大片。

安久久看着自己的耳朵,除了洞口那一圈紅了一點,其他都沒什麽感覺。

“他耳朵比你厚,肯定比你更痛。”坐旁邊的大哥和安久久搭讪。

“你眼光不錯,現在這世道要找個願意跟你一起痛的男人已經很少了。”他沖遲拓的方向豎起大拇指。

安久久:“……”

她不太喜歡和陌生人說話,也不理解這位大哥稱贊遲拓的點,此刻也只能沖他禮貌地笑笑。

遲拓拿着一袋子消毒消炎的東西走過來,沒再理會在他後頭欲言又止的穿刺師,分了一半消炎用品放到安久久書包裏,“這個一天擦一次,這一個禮拜耳朵不要碰水,尤其洗頭的時候。”

安久久很乖巧地背上書包:“哦。”

遲拓低頭看了一下安久久的耳朵,問安久久:“走嗎?”

“嗯。”安久久把手機給他看,“我們要不要買個這個,買一副就夠了。”

“銀的吧,現在帶其他金屬更容易發炎。”遲拓一直低着頭,邊和安久久說話邊出了門。

兩人說話輕聲輕語,貼得也近,根本沒有外人插進去的空隙。

被徹底忽略的穿刺師和大佬等兩人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裏之後才異口同聲的嘆了口氣。

大佬感嘆:“現在年輕人可以啊!”

後生可畏。

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幾十年,別的不說,識人的眼光還是有的。剛才那小子看起來年紀不大城府卻很深,他也就跟人姑娘聊了兩句話,人姑娘還沒跟他搭話呢,他就來了。

來就來了,還特意擋住了他看那姑娘的視線。

明明一點交流都沒有,他卻莫名感覺到了壓迫感。

十幾歲的娃,居然讓他有了種這女孩是有主的他別去招惹的既視感。

還要給大佬打另一個耳朵的穿刺師心有戚戚焉地跟着附和:“是啊。”

明明很端正的五官,看穿着打扮也是正經人的樣子,但是那眼神就是挺奇怪。

他剛才也不過就是跟那孩子說了一聲,說他們兩個形象太好了,所以送他們兩個貴的耳釘,讓他們倆幫他拍個照,側面照,貼在門口攬客的那種。

他是望城本地人,這店面是他家老頭子的産業,他在這裏開耳釘店也開了快三年了,從來不訛人,所以名聲是真的挺好的。

一般客人來了聽到這種誇他們好看的話都會很高興,更別提他還下了血本送了兩個價值四位數的耳釘,結果這小子看都沒看,就說不用了謝謝。

那聲音,冷得都掉渣。

穿刺師忍不住踮腳又往外瞅了一眼,真奇怪,這種歲數的孩子,怎麽能有這種冷森森的感覺。

怪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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