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決裂(一)

決裂(一)

汽車沿着道路疾行, 窗外是飛馳而過的街燈霓虹,陳西瑞失神地望着窗外,淚痕未幹, 在臉上留下兩行斑駁的水跡。

一路靜谧無聲, 兩人都沒說話,傅宴欽的手機中途響了兩次,被他直接挂斷,後來索性關機處理。

陳西瑞吸了吸鼻子,問張叔有紙嗎。

老張單手把着方向盤,另只手将紙盒遞到後面,陳西瑞抽了幾張出來,擤鼻涕擦眼淚, 給自己拾掇得勉強像個人。

幾團用過的紙巾被她攥在手裏, 她偏開頭,繼續望着窗外。

傅宴欽累極地閉着眼,耳邊是女人鼻音略重的呼吸聲。

回到觀瀾公館, 陳西瑞徑直去衛生間沖澡, 那件繁複的晚禮裙被她毫不憐惜地扔在了房間地板上,如同一片殘破不堪的花瓣。

傅宴欽搭着腿, 坐在沙發上抽煙, 視線始終凝着盥洗室的方向。

不多時,陳西瑞換了條連衣裙出來,先是将那晚禮裙抱出去,再将自己的行李箱拖進來, 打開箱子, 埋頭收拾東西。

“你這是要去哪兒?”男人吐了口煙霧,不冷不熱地問道。

陳西瑞置若罔聞, 自顧自地從衣帽間進進出出,抱了一堆衣服蹲到箱子前,一件一件地疊好擺置,傅宴欽狠狠抽了口煙,幾步上前一把将女人從地上拽了起來。

“問你話呢,這是要去哪兒?”

“不知道。”陳西瑞蹙眉,“學校那邊回不去了,畢業生都被清走了,可能會找個酒店過渡幾天。松開,你弄疼我了。”

傅宴欽點了點頭,将夾煙的手拿遠些,“然後呢?”

“然後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我今天一晚上都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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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宴欽松開她,轉身出去,陳西瑞洩氣一般向後捋了捋劉海,房間裏充斥着一股揮散不去的煙草味,她踢了腳箱子,坐到床邊發呆。

門沒關,她聽見男人在和周姨說話。

很快,傅宴欽折身回來,胳膊撐在門上問她:“面還是飯?”

“我想吃面條。”

“等着。”

一碗微辣的青菜牛肉面擺上桌,陳西瑞惡虎吞食地嗦着面條,也不管形象如何,再說,她在他面前幾時有過形象這一說?

不漂亮,身材也不好,剛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那臉估計早就慘不忍睹了。

傅宴欽一言不發地看着她把面吃完,懸着的心稍稍放下,能吃飯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陳西瑞擦了擦嘴,特有骨氣地說:“你送的那些包,有幾個還沒拆過,留着送給你未來老婆吧。”又對着大平層張望一圈,“還有這房子,也送給她,你倆以後結婚,婚戒就拿那個藍寶石。”

傅宴欽沉默地點了根煙,咬在嘴邊。

“你這個抽煙的毛病,特別不好,能戒就戒了吧,實在戒不掉,就去北潭挂我們劉教授的戒煙門診,我老師對這個很有研究。”

桌上沒有煙缸,傅宴欽順手将煙灰彈進面湯裏,嘴角噙絲笑,輕描淡寫地嗤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交代後事。”

陳西瑞沒說什麽,她一向不喜歡吵架,耗費心力不說,還容易使人面目猙獰,戀人分手,理應體面一點。

傅宴欽撚了煙握住她手,陳西瑞下意識想抽開,“別這樣,咱倆現在這關系已經不合适再拉手了。”

“什麽意思?”那力道滲進骨髓,陳西瑞疼得皺了下眉。

“就是我要跟你分手的意思,事實證明,我和傅先生确實不合适,從一開始就錯了,我應該尊重您把您當長輩,而不是愛上您。”

“我沒你這麽大的閨女。”

“不重要了,反正就是不合适。”

傅宴欽眸色漸深,扯着陳西瑞的手将她拽進房間裏,“砰”地反鎖上門,不顧女人掙紮,将人甩到大床上。

陳西瑞受驚,連連後退,男人的身體壓下來,手指易如反掌地探到她敏–感–點,“咱倆哪裏不合适?是我沒讓你爽還是你嫌自己叫得不夠大聲?”

室內沒開主燈,暖黃色的氛圍燈帶散發出霧蒙蒙的光暈,傅宴欽得以看清女人的整張臉,那張被失望、怨憤、自暴自棄雜糅起來的一張臉,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生動,也令他心驚。

他曲腿坐到床上,身子湊過去,掰着她臉想瞧得更清楚些。

又哭了,幾绺頭發濕乎乎地黏在太陽穴上,他嘆口氣,用手撥了開去,把人輕輕摟進懷裏。

陳西瑞任他抱着,乖乖的一動不動,好半晌才問:“你媽是不是不喜歡我?”

傅宴欽用下巴蹭她發頂,“沒有。”

“騙人,我給她買過那麽多次禮物,她一次都沒用過吧。”

他親她頭發,毫無章法地胡亂親吻。

陳西瑞擡起頭看他,哽咽:“我之前就說過,我想畢業就定下來,想跟喜歡的人有個小家。那你呢,你有想過跟我結婚嗎?哪怕只有一秒鐘,你心裏有過這個念頭嗎?”

傅宴欽把人用力摟緊了些,“再等我兩年,兩年一過,我們就結婚。”

“真可笑,之前問你,你都裝啞巴避而不談,現在事情鬧成這樣了,你終于肯開尊口了,可是又騙我說要等兩年。”陳西瑞使勁眨了眨眼,“你壓根就沒想跟我結婚,對不對?你既然不想跟我結婚,那你為什麽要睡我?就因為我很好騙嗎?”

傅宴欽親她冰涼的嘴唇,聲音從啧啧唾液聲中溢出,“誰說我不喜歡。”

“你喜歡,你說你喜歡……”陳西瑞迷茫地重複着,哭哭笑笑的,“都到這份上了,你還在騙人……”

傅宴欽解開褲帶皮扣,攻略城池,陳西瑞咬唇倒吸口涼氣,對着他又踢又打,男人嘗到了滋味,喘着氣叫她聽話。

“這樣算喜歡嗎?”傅宴欽伏在她身上,吻她耳廓,“你說算不算?”

“不算不算。”

“你是不是每次被男人甩,都要哭成這個鬼樣子?電影院那次,是被前任甩了吧。”傅宴欽動得更兇,“結果呢,不到一年你就上了我的床,你現在哭哭啼啼地說我負了你,我想請問陳小姐,我在你這兒的有效期是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陳西瑞甩他一巴掌,雙目怒瞪着他,傅宴欽沉沉盯着她,身下動t作沒停,沒多久,陳西瑞咬破了唇,大腦空白了片刻。

那瞬間,他看見了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欣慰,她為自己的生理反應感到羞愧。

“爽就叫出來。”

陳西瑞猛地推開他,從他身上翻滾下來,兩具身體徹底分開。

她已狼狽不堪,可觀他,除了褲子拉鏈開了,全身衣冠楚楚,眼底清明一片。

這種情況傅宴欽也沒什麽繼續的興致了,抽了張紙草草擦拭。

陳西瑞跑進衛生間,怔怔地望着鏡子中的自己,渾身上下布滿淡紅色的印記,脖子,鎖骨,胸口,低頭看去,大腿根那裏全是荒唐的痕跡。

她沖了澡走出去,傅宴欽敞着腿,坐在沙發上抽煙。

陳西瑞洩憤般砸了床頭燈,玻璃炸裂,地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狼藉,她赤着腳踩在地板上,傅宴欽心神一緊,淡漠的眉眼間籠上驚慌的神色。

“別亂動。”他道。

陳西瑞紅着眼,食指指向他:“你不許過來!”

傅宴欽怕她傷着腳,沒敢上前。

“你們有錢人的游戲,就是把一姑娘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們肮髒虛僞的人生,難道就是去樂此不疲地去毀滅女人嗎?”她聲嘶力竭地質問男人。

“你想要什麽?”傅宴欽平靜地看着她,“結婚是嗎?那行,我們明天就去領證。”

“誰稀罕你的施舍!你們這種人讓我感到惡心!”

那晚之後,陳西瑞發了高燒,抵抗力全線潰敗,她躺在床上,動彈不了一丁點,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又迷迷糊糊地閉上。

在醫院的時候,如果打着吊瓶被自己的病人看見,總有那麽幾號人對此充滿費解:“你們醫生也生病啊。”

醫生也是吃五谷雜糧長大的,哪有不生病的啊。

這場病來勢洶洶,陳西瑞昏昏欲睡了整天,醒來不知今夕何夕,傅宴欽叫來醫生,給她喂了些退燒藥和感冒藥。

藥效很快,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高熱退去,恢複正常體溫。

傅宴欽脫了衣服在她身後躺下,手搭在她腰上,親吻她脖頸,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他清醒地停了下來,眼神晦暗難明:“跟我說句話,好不好?”

陳西瑞身體蜷縮成一團,不言不語。

隔天,傅宴欽去了趟公司,跟滬市那邊的項目即将啓動,供應商和合作方必須要馬上确定下來。

這事耽誤不得。

本來一整天的會被他壓縮到了半天,傅宴欽心不在焉地驅車往回趕,汽車開到那家經常光顧的甜品店,進去買了兩個提拉米蘇。

到家時,周姨指指主卧,壓低聲音:“陳小姐今天都沒怎麽吃,就喝了碗粥。”

傅宴欽把買來的甜品擱到餐桌上,洗了手進屋,擰開門,明亮光線漏進昏暗的房間裏。

陳西瑞躺在床上玩手機,朝門口看了他一眼,翻了個身把後背朝向他。

“給你帶了提拉米蘇,起來吃點。”

無人回應。

傅宴欽簡單沖了涼,湊到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頭發半幹,發梢覆着水汽,蹭到女人脖子裏,陳西瑞嫌癢,伸手撓了一把。

“阿姨說你沒怎麽吃,餓不餓?”

“不餓,你出去。”

傅宴欽忍不住勾唇:“終于肯跟我說話了。”走去外邊抽煙,思忖稍許,給艾冉撥去電話。

那邊不知他是誰,客氣地“喂”了聲。

男人緩緩吐出煙圈兒,開門見山道:“艾小姐,我是傅宴欽,我想請你幫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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