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

馬車平穩行駛在途中。

在見到曲晚瑤之前,織霧先是細細回憶了那段真假千金的往事。

被曲家父母付出全部心血和代價救活的曲晚瑤,長大後也一心一意報答父母恩情。

尤其是母親因為她一出生是個死嬰而受到刺激瘋癫,時而正常時而又不正常,更讓曲晚瑤感到心下自責。

可話本裏的曲晚瑤不僅欠了顧盼清父母一條命,且也欠了晏殷一條命。

更重要的是,織霧想到在桃花村時,刺客死前曾提及東宮的人已然找好取代自己的“替身”。

如今想來,那刺客口中的替身多半就是曲晚瑤。

太上皇極寵愛顧盼清,失去顧盼清他固然會郁結在心。

但沒有人會比曲晚瑤這個真千金更适合替原身陪伴在太上皇身邊。

在得知曲晚瑤才是真千金後,太上皇也只會充滿補償心理,想要加倍對她好,極盡彌補。

甚至,織霧眼下幾乎能隐約猜測到……

也許晏殷現在還沒動她,恰恰是因為尚未完全确認曲晚瑤就是丞相之女的身份。

一旦集齊了證據,于日後将錯誤的真假千金複位。

屆時丞相府不會認回織霧這個假千金,就連民間的父母也會因為知曉她陷害曲晚瑤的種種惡毒行徑,而無法原諒。

京城這種勢力交錯的地方不比那淳樸的桃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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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織霧便會變成一個真正無依無靠的孤女。

無需晏殷動手對付她,如她這般美豔的美人,在旁人眼中只怕也只會落入另一撥權勢的手指尖下,為人所掠奪……

織霧想到這些,心口好似也跟着生出一層壓力。

在真假千金案後,不光瑾王的勢力遭受到了打擊。

而太子幫助曲晚瑤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後,維護公平正義之舉,更是贏取了本就對他趨之若鹜的朝臣與百姓之心。

且這也正符合太子晏殷從不做無用于奪位的冷漠心性。

……

馬車在半個時辰後方入了宮中。

抵達東宮後,被太上皇特意指派來的太醫便早已等候多時,上前來将治療曲晚瑤的情況一一交代。

“曲醫女病由之處的确是瘴毒無疑……”

太醫說着暗中掃過織霧,這也讓織霧想起,曲晚瑤會中瘴毒竟也與顧盼清不無關系。

曲晚瑤身為醫女,平日裏也只需要為後宮妃嫔看病。

顧盼清雖自幼在宮裏長大,大多時間住在宮中,但與曲晚瑤并無太大交集。

直到有一天,顧盼清得知自己假千金的身份,又利用自己手底下的權勢,暗中找到了真千金曲晚瑤。

她故意将對方叫來自己的寶珍苑,讓曲晚瑤“無意中”損壞了屋裏一味極其罕見的白玉雪芝。

曲晚瑤得知這是顧盼清要獻給太上皇的珍貴藥材,當場便驚得面無血色。

因賠償不出這般稀罕藥材,這才去了迷瘴重重的落哀山。

在順利采集到白玉雪芝時,卻也因此中了深山中不知名的瘴毒。

以至于她如今人雖然清醒,但性情卻與從前大不相同。

曲晚瑤原是個性情極好之人,但自從中了瘴毒之後,便開始轉變了心性。

對所有人态度頗為冷漠不說。

對于一些她本不喜歡的東西反倒感興趣起來。

太醫過來看了又看,最終得出不太确定的結論,道她這是喜惡颠倒。

原先喜歡的,便會變成不喜歡。

不喜歡的,反倒會喜歡上。

因而曲晚瑤不僅對一衆宮人嬷嬷皆是無禮,就連對待太子,也冷漠地好似一抔雪。

可見她先前對衆人都并不讨厭。

太醫建議尋個她原先不喜的人前來接近,先想辦法勸她能順利服用湯藥。

餘下的內容不必多想,織霧也知曉,男子中能讓曲晚瑤“喜歡”的人選不好說,但女子中,自己多半就是那個最有概率可以讓眼下曲晚瑤“喜歡”上的人了。

太醫道:“顧小姐需要讓曲醫女願意接納你,畢竟她會中瘴毒,起因也恰是因為顧小姐。”

似乎唯恐織霧會不放在心上,太醫便特意将當初白玉雪芝的事情和太上皇他老人家的耳提面命又提了一遍。

太醫希望織霧能夠對曲晚瑤用心一些,能夠早日得到對方的“青睐”。

可真來到院中時,織霧便瞧見露天的玉石桌旁坐着一個青衣青裙的少女。

青裙少女不理睬路過的任何人,只握住手中的繡繃,認真而仔細的一針一線擺弄。

她眉眼間浮着淡淡的厭世情緒,擡眸看來後,又靜靜落下視線,好似對周圍來了誰都全然不會在意。

哪怕她也同樣瞧見了織霧。

織霧在太醫的暗示下,上前問道:“曲醫女,你先前弄壞了我的白玉雪芝,可還記得?”

曲晚瑤手裏繡東西的動作頓住,她擡起眼,顯然記憶還未曾錯亂。

“記得。”

曲晚瑤道:“我已将東西送去過寶珍苑了。”

織霧道:“可我找不着在哪裏了,晚些時候還得勞煩曲醫女帶我過去重新找找。”

如此,曲晚瑤猶豫一番,這才點頭答應。

可眉眼間仍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瀾,喜歡或者不喜歡,竟也沒有那麽容易試探。

曲晚瑤握起手中繡繃離開,回了房間。

太醫将太子和織霧領到另一間屋,這才詳細彙報了曲晚瑤的近況。

“若再不肯喝藥,曲醫女也許很難再徹底恢複清醒。”

太醫嘆息着說完後便又要退下,轉而去同太上皇那邊複命。

過片刻,霍羨春不知從哪裏得了消息屁颠屁颠跟來。

他一踏進房門,便同太子提及此事時,卻始終不認為曲晚瑤會是喜惡颠倒的症狀。

“至于是什麽,這還得問太子您了……”

霍羨春嘴裏嘀嘀咕咕着,忽然朝織霧看去。

打從下了馬車後,便好似對晏殷産生幾分畏懼的美人幾乎沒再主動同男人開口說過話。

織霧原不打算招惹旁人目光,因而只安安靜靜呆在一旁。

因為霍羨春突然的注視,她本想捉起碟中糕點的指尖霎時恹恹縮回。

織霧僅是語氣柔軟地在口頭處敷衍表态,“阿霧也想幫夫君呢……”

“只不過曲醫女是何種習性、何種愛好?”

她說着竟漸漸認真起來,顯然對這件事略有幾分上心,“以及有哪些忌諱,到時候打聽仔細後也好同她相處……”

晏殷在這件事情上似乎并沒有織霧想得那樣急。

他指下撥弄着茶蓋,發覺她對曲晚瑤事情上反倒積極得隐隐有些反常。

“阿霧若想幫我,只需要像先前對待我那樣,對待曲醫女就可以了。”

他話音落下,織霧明顯是迷惑不解的。

太子殿下這時才睨了她一眼,溫聲說道:“會勾引人,不正是阿霧所擅長的麽?”

男人不帶有任何情緒,好似只是純粹地指出她的優點。

而不是因為他們半個時辰前,在桌底下觸碰的事情,而産生的微妙龃龉。

織霧怔住,而後反應過來他當着霍羨春的面說了什麽,當即面頰漲紅幾分,“我……我沒有……”

他說這話完全是污蔑、是潑髒水、是……是無中生有……

她顯然是想極力在外人面前為自己辯駁,語氣愈發嗫嚅,“夫君就算是太子也……也不能這般壞……”

男人漫不經心撥弄茶盞的動作頓住。

這樣叫壞?

抛開将自己含咬過的瓷勺拿給他用那些不說。

她渾身濕透騎在他的腹上,又或是抵着他的唇将粉舌探進去撩弄他的舌……

真要認認真真将文武百官鄭重叫來她面前,一道拿出彼此寒窗苦讀十幾載的造詣細細辯論這些到底算不算是勾引?

只怕屆時真被蓋上了勾人的罪名,她自己便先淚眼汪汪,羞紅了耳根子來責怨于他。

而且——

男人眸色略是黑沉地瞥過她的指尖。

她的情郎很快也會回來。

晏殷也正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

在接下來發生的任何事情中,能在心愛的情郎眼皮底下,都還始終滿眼單純地将他當做“丈夫”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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