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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傳聞中陸宵從不輕易露面。

小說裏對他的描繪也是極盡惜字如金, 簡潔的幾個設定就把這個人塑造得神秘又強大，是唯一一位幾乎沒有什麽戲份就能把讀者蘇得嗷嗷叫的角色。

今天這樣的場景，倒也襯他。

唐淳步步邁近, 黑色皮靴在雪地裏踩出一條不深不淺的印記, 最終停止在勞斯萊斯後座車門前。

有人靠近，裏面的人卻絲毫沒有要歡迎的意思, 車窗依舊緊閉，透着嚴肅冷漠的氣息。

對此, 唐淳也并不芥蒂。

為了達成目的，有時候确實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精神性犧牲。

他又抽了兩口煙，吞雲吐霧間一直垂着眼, 略顯蒼白的臉上挂着一絲痞笑, 看着像沒什麽氣力卻格外狠辣的反面角色。

就這樣刻意等了兩秒, 他才敲了敲車窗。

裏面的人似乎稍覺滿意, 才屈尊降貴般搖下車窗, 但只開了一半。

以至于唐淳只能看見對方的眼睛。

眼窩深邃，眉骨挺拔，凜然而淡漠。

他的瞳孔偏灰棕色調，雙眼皮的褶皺極薄，微微壓低的眼尾透出不太好惹的氣場, 低沉的聲音也寡淡到極致, “有什麽指教？”

唐淳知道陸宵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但當紙面上的描述一字不落地以真實形象展現在他面前時，還是忍不住稍微驚訝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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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對方開口，他才斂了斂眉眼, 收回思緒, 解釋道：“哪裏談得上指教，只是難得碰上陸先生一回, 專門過來打聲招呼而已。”

陸宵靠着背椅目視前方，沒有給他任何眼神，只慢慢悠悠問道：“招呼打完了，可以讓路了麽？”

唐淳挑了下眉。

好不容易逮到的。

哪能這麽輕易放了。

他輕笑道：“陸先生還真是貴人事忙，本意也不想打攪，只不過我聽說，陸二少爺最近似乎在為俱樂部找尋新的電競選手感到煩惱？”

聽完這些，陸宵終于将目光移了過來，但眼底依舊毫無情緒波動。

他沒有說話，周身自帶的壓迫感卻仿佛在推着唐淳繼續說下去，“我有一個表侄，天賦極高，不出意料的話，應該能解決陸先生弟弟的煩心事。”

“表侄？”

聽到對方發出輕疑，唐淳很快意會，補充道：“哦，已經成年了。”

陸宵收回視線，搭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輕點了兩下，狀似思考。

他并不是在猶豫唐淳的提議，而是在思考唐淳的用意。

唐淳出現的時機可以說是精準，抛出來的提議也正好應對了他沒空解決但又不得不解決的，工作以外的麻煩事——倘若唐淳說的那個表侄真這麽優秀的話。

唐淳算得這麽全面仔細，絕不是簡單的谄媚讨好。

可這個人和自己從未有過任何交集，沒有意外的話，以後也不會有任何接觸。

為什麽要費這種心思呢？

思考之際，陸宵擡了擡眼，正好看見對面那輛車的司機走了下來。

司機有點臉熟，似乎是柏氏前不久剛回來的……

陸宵遲疑片刻，很快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雖然弄清了唐淳的真實目的，但他倒也不怎麽排斥這樣的精心算計，語氣中反而多了幾分耐性，“如果他能讓陸彥滿意，再來找我談吧。”

話音落下，漆黑的車窗再度升回原位，又恢複了剛才生人勿近的冷漠。

但唐淳絲毫沒有覺得冒犯。

怎麽說呢。

目的達成，何樂不為。

他勾了勾唇角，夾着煙頭往後退了兩步，又擡手揮了揮，以示讓路。

柏文宴收到示意，猶疑片刻，還是轉身重新回到駕駛位，簡單操作了幾下，車子就退到了合适的位置。

勞斯萊斯順利離開。

等人走後，柏文宴把車開到唐淳面前，徑直問說，“你們聊了什麽？”

唐淳沒作搭理，只慢慢悠悠回到車內，坐穩後才答道：“說了不要明知故問。”

“哦。”柏文宴摸了摸鼻梁，算是心知肚明，過了會兒又問道：“還去俱樂部嗎？”

唐淳搖了搖頭。

原本也不是真想去這個地方。

“直接送我回家吧。”

聽到回家兩個字，柏文宴默了默，到底還是沒繼續問下去。

－

之後幾天，唐淳都窩在家裏，讓桑白陪他打游戲。

這天早上八點剛過十分。

別墅的門鈴被按響。

桑白頂着淩亂的雞窩頭走了出去，邊打着哈欠邊給邱寰宇開門。

邱寰宇倒是精神，多半又是一夜沒睡通宵到現在，他拎着幾袋東西，語氣中不乏嘲弄，“喲，桑兄，起這麽早呢？”

桑白扔了個白眼，轉頭往回走。

身後邱寰宇還在叽叽歪歪，“我哥這麽快就把你作息調過來了？之前我在網吧蹲你的時候，大中午還趴桌上吧？”

桑白：“……”

兩人前後進了門，正巧看見唐淳從樓上走下來。

他穿着一身黑白相間的奶牛款毛絨絨睡衣，依舊寬松得不像樣，衣領垂至鎖骨，松松軟軟，如果不認識他，甚至會誤以為他是個乖巧順從的性格。

桑白擡頭瞥了一眼，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

心底卻忍不住對此嗤之以鼻。

老男人又裝嫩。

唐淳看起來精神很好，臉色白裏透紅，眼睛也亮堂得很，跟昨晚同樣激情游戲到十點的桑白完全是天地之差。

邱寰宇這下沒空搭理桑白了，他殷勤地走上前，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擺了個“請”的姿勢，“親愛的表哥，這是我為您搜刮來的早餐，請慢用。”

“滾。”

唐淳簡潔回應。

一開始還覺得這哥倆一個奇葩一個怪癖的桑白，對此已經見怪不怪。

他轉身進了洗手間洗漱，出來時唐淳已經坐在餐桌上慢條斯理地享用早飯，動作優雅到完全看不出來之前是個落魄窮人。

桑白擦了擦手，很快走了過去。

還沒坐下，他就好奇問了句，“臭屁蟲呢？”

唐淳已經習慣這兩個幼稚鬼對彼此之間的“愛稱”，眼皮都沒撩一下，平淡解釋了句，“樓上補覺。”

桑白秒懂，點了點頭。

他就知道邱寰宇不可能起這麽早。

“對了，什麽時候也給我安排一間卧室？”

提起這個，桑白忍不住問了一嘴，又賣慘似的補充道：“連着睡了好幾天沙發，脖子都要睡斷了。”

唐淳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願意永遠在這裏當陪玩的話，也不是不行。”

桑白：“……”

當他沒說。

“今天玩什麽？”

“你話太多了，食不言寝不語。”

“我就是問一下。”

“不想吃就出去。”

“……”

終于沉默地吃完了這頓憋屈的早飯，桑白收拾了碗具，下一秒就爬上了二樓書房，準備繼續昨天的激情四射。

這個點唐淳通常都要在三樓的玻璃陽臺曬曬太陽，悠閑地看一會兒書，喝點熱茶，到了下午才會找桑白打游戲。

但這完全不影響他逼着桑白和他同睡同醒。

簡直魔鬼。

不過好在唐淳給他配置的設備很強大，基本上都是按世界級的比賽設備要求來的，算得上是國內頂配。

桑白玩起來十分順手。

正當他完全沉浸在游戲世界時，書房的門忽然被人打開。

唐淳走了進來，無聲無息地站在一旁看桑白操作。

這幾天他一直以國內一流水準要求桑白，甚至刻意找了些電競選手同打娛樂賽，目的就是想短時間內提高桑白的比賽能力。

雖然桑白天賦好，玩游獵型角色時毫無敵手，solo幾乎完勝，這麽多天玩下來，也就只有那次因為疏忽和急躁輸給了唐淳。

但一旦到了團戰，他的個人優勢就顯得沒那麽奪目了。

大部分國內受歡迎的電競比賽，基本都是多人團戰模式，所以桑白日後想要奪冠，就不可避免要學會配合隊友。

得想個辦法。

唐淳微微垂下眸，正思考着，旁邊桑白就發現了他。

也許是剛才唐淳看得太認真，沒注意，所以彎下腰湊近的時候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直至桑白轉過頭，兩人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才隐約意識到好像近得有些過了。

“你……”

桑白遲愣開口。

唐淳立馬站直身體，摸了摸鼻尖，“抱歉，看得太認真了。”

聽到對方坦誠的解釋，桑白眨了眨眼，很快轉回頭，目光無神地盯着屏幕畫面，含糊不清道：“嗯，一起玩嗎？”

唐淳沒回，但拉開旁邊電競椅的行為就足以顯示他的答複。

桑白很快退出原有房間，重新開了個娛樂模式的房，他表面上鎮靜得很，腦海中卻忍不住開始回憶剛才兩個人對視的瞬間。

紅色耳機下被裹住的耳朵逐漸發熱。

唐淳登錄進去後，桑白因為一直在刷新好友列表，所以一秒不到就發出邀請。

這次卻被直接拒絕了。

桑白疑惑地轉頭，還沒問，就聽對方解釋了句，“今天打排位吧。”

聽到這句話，桑白愣了下。

他們很少玩排位，因為娛樂模式更輕松，大多數時候，桑白會主動降低自己的水準，讓兩個人互相配合着打，這樣唐淳參與感會高一點——這是他刷陪玩軟件刷出來的經驗。

但是既然唐淳自己提出來想玩，那就随他。

桑白聳了聳肩，重新退出房間，然後開了個排位的。

進入選角□□面，桑白還是跟往常一樣，随機挑了個游獵型。

他選完下一個就輪到唐淳，原以為對方會選一個保守點的抗傷，再不濟選個射擊，結果唐淳最後鎖定了個輔助角色。

這讓桑白驚訝了一瞬。

玩了這麽多局，唐淳就沒拿過這個角色。

果然，進入加載頁面的時候，他的角色屬性經驗那一欄果然是0。

桑白：“……”

不過桑白沒空沒多想，游戲開始後，他只顧着認真玩了起來。

打排位的玩家通常比較較真，好勝心強，尤其是這種團戰，如果有隊友拖後腿，多半都會被點。

桑白讨厭被罵，所以向來喜歡帶飛。

不過玩着玩着，游戲發展似乎逐漸不對勁起來……

他剛才一直沉浸在埋伏和探尋當中，沒注意看雙方比分，等擡頭一看，才發現三分鐘不到，唐淳竟然就送了對面五個人頭。

桑白默了默，忍不住轉過頭看向旁邊的“送人頭”選手。

只見對方緊握着鼠标，盯着屏幕，神色認真而又緊張，完全不像是在擺爛，或是故意為之。

桑白抿着唇收回視線，操作的水準不知不覺中又拔高了一點。

五分鐘。

唐淳的戰績已高達0-6-1。

耳機裏很快響起一陣悉悉索索聲，随後一個男人粗犷的聲音傳了出來，“操/你媽的輔助你會不會玩啊？故意的吧？！你他媽死全家了？！”

髒話不斷入耳，桑白愣怔地睜大了雙眼。

他下意識就轉頭看了眼唐淳。

對方神情平淡，只是嘴唇緊抿，臉色是一如既往的蒼白。

耳機裏拿着射擊角色的男人還在瘋狂開麥，“我/操你媽的，有沒有人教過你不會玩的東西就別玩？有媽生沒媽養是不是？操！害得老子也跟着死這麽多次……”

聽到最後一句話，桑白特地去看了眼，這才發現射擊的戰績甚至還不如唐淳。

他深知唐淳的水平。

即便是0經驗的角色，唐淳也不可能五分鐘送六個人頭，他拿了輔助，至少應該知道猥瑣發育，躲避攻擊。

但如果是為了給玩射擊的那個人擋傷害，死這麽多次，那就不足為奇了。

結合射擊的戰績，桑白知道自己多半猜對了。

他沉了沉眸，再擡起時，眼中已經多了幾分狠劣，握着的鼠标已經不知不覺點開了聲麥。

自己菜還怪在別人身上？

給他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