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9.臨時監護

臨時監護

晏昕蘭在心底咀嚼這這句話，情不自禁地就露出一個微笑來。

于楓眠看着晏昕蘭這在她看來在傻笑的模樣，無力地按住了自己的額頭。戀愛的人或是陷入暗戀想要發起追求攻勢的人往往都會有一些在她看來有違常态，難以理解的行為。

于楓眠難以想象自己也有這樣傻裏傻氣的一天，所以她一心與自己所習的書法為伴，并不想摻和到感情的戲中去。

于楓眠看晏昕蘭傻笑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速戰速決，她從包裏拿出來本日記本，跟沈芍兮說。

“這是你的日記本，我朝阿姨借過來的，”于楓眠意味不明地瞅了晏昕蘭一眼，“我相信你更願意自己去找回自己丢掉的記憶，而不是讓我來給你講過去發生了什麽。”

阿姨……

晏昕蘭聽到這個詞眼時，心底湧出來一陣很複雜的情感，似是厭惡，又似是別的一些古怪的情緒。

她下意識不去再想于楓眠前一句話代表的意思，将注意力的重心轉移到後半句話上。

是的，晏昕蘭在心裏贊同。她不情願讓別人來敘述自己的過去，自別人口中說出的事情多少都存在偏頗之處，自己所尋找到的記憶才最具有真實性。

晏昕蘭接過日記本，她有點為難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後把綠恐龍衣服前胸的拉鏈拉開，輕描淡寫地把不大的日記本往胸口的大口袋裏塞。

于楓眠：“……”

她看着晏昕蘭對着自己的胸——其實是日記本往下壓，莫名就覺得胸口同樣出現了痛感。

于楓眠抽了下眼角，往四周看了看：“我在日記本裏卡了一張紙條，上邊是我的所有聯系方式。”

“你是想繼續維持現狀，與沈芍兮同住對吧？”

晏昕蘭沒有猶豫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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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楓眠繼續說：“我就猜到是這樣……你這人失憶了還是這德性，永遠不會放過一切擺在你面前的機會。”

晏昕蘭将目光放在于楓眠身上，就聽得她說：“所以我盡量幫你把身份啊這些麻煩事都安排好了——你也不用擔心這些‘虛假’的信息一經暴露後會讓沈芍兮對你的好感大打折扣。”

“你會被‘查出’的信息都是真實的，不存在虛假，頂多各方面都比較模糊罷了。”

“……那就好。”晏昕蘭揚起來一個純淨的笑容。

而直面她這笑容的于楓眠再度撫了撫額，無力道：“看到你這副樣子，我才确認你是真的失憶了。”

這失憶怕還不是件好解決的問題，這恐怕是連帶着晏昕蘭的心智給一起降低了去。

于楓眠在心底思量着，晏昕蘭心智降低的事情，興許并不是出了車禍導致的意外狀況，而更像是她的心理上出了什麽問題，導致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自動運作，讓她的狀态仿佛重回到幼兒的時期去。

晏昕蘭在進行一步步攻陷沈芍兮的行為以前，有遭遇過什麽刺激了她的事情嗎？

于楓眠皺眉，她回想起了自己前天喝醉模模糊糊地叫晏昕蘭過來接她。在車上的時候借着車燈的光，她好像隐約有見到晏昕蘭眼角微紅？

只是自己在第二天才醉意消散，清醒過來，而那時候的晏昕蘭再看不出任何脆弱的模樣。

于楓眠以為那是她醉酒後晃眼看錯了，可現在想想，那興許就是這有違常理的失憶症狀的誘因不成？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該找的不僅僅是腦科醫生了，還得再找找值得信賴的心理醫生才是。

于楓眠深深看晏昕蘭一眼，眼中有着些淡淡的擔憂，她将挎包拉鏈拉上，對晏昕蘭說：“我還有課，就先走了。只要你不在沈芍兮面前露出天大的破綻，那你就可以如願以償的與她一同生活。”

于楓眠也算是為了自己這位姬友費盡心力了，不過她的唯恐天下不亂的惡趣味依舊發作着，這也就讓于楓眠沒有告訴眼前的失憶的晏昕蘭……沈芍兮可不像看上去那麽溫柔的樣子。

不過就算是沒有失憶的的晏昕蘭，也是同樣的不知道沈芍兮另一面的兇殘模樣。

自己的姬友偏要自己慢慢去了解沈芍兮——那就怪不得她稍加隐瞞了對吧？于楓眠的唇彎了彎，笑容及其有蠱惑性。

你想要把沈芍兮騙回家裏去，那就要做好承受反應過來後的沈芍兮的“雷霆手段”了。

于楓眠朝晏昕蘭揚揚手，轉身消失在拐彎的位置。

晏昕蘭揚揚眉毛，她總覺得于楓眠臨走前的笑容帶着種揮不去的不懷好意。

可水來将擋，兵來土掩，晏昕蘭毫不在意地轉身走進了廁所裏。

晏昕蘭帶着一手水出來，她身上什麽都沒有，所以只好由着手上的水珠成線的往下淌。

剛出廁所，她就與站在那裏的沈芍兮大眼瞪小眼了。

晏昕蘭那一瞬間被驚吓到了，她的瞳孔有短暫的收縮，身上的寒毛似乎也有炸起來的趨勢。

她差點就以為……沈芍兮從一開始就站在某個地方，聽完了她與于楓眠的對話，這下是來興師問罪的。

“昕蘭，過來。”沈芍兮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輕柔，這才叫晏昕蘭放下了砰砰亂跳的心。

晏昕蘭失憶前和失憶後隐藏情緒的熟練度那叫一個天差地別，現在的晏昕蘭會心跳和呼吸都加速。而有記憶的晏昕蘭，就算是死到臨頭，也都還是會面不改心不跳，甚至還會軟化自己的神色來彰顯自己的無辜。

好在沈芍兮在想別的事，才沒發現晏昕蘭這麽一大破綻。

晏昕蘭走了過去，她身上揣着日記本，走路就多了分小心。

只不過在沈芍兮看來，這就是很“笨拙”地在行走，她的腦海裏浮現出警察未盡的建議……心中難免掙紮。

警察還沒說完事，自然不能就這麽走了，沈芍兮看見他在不遠的地方等候。

她牽住晏昕蘭的手，引她去見警察。

晏昕蘭遠遠地看清了警察的面龐，他約莫接近三十歲，氣質沉穩穩重，很好的壓下了面龐白淨帶來的不硬氣的缺點。

更關鍵的是，晏昕蘭一眼看出這位警察的面部輪廓與眉眼，與于楓眠有細微的相似之處。

“您好，晏昕蘭小姐。”于錦書與晏昕蘭打了招呼，重點交談的對象還是沈芍兮。

晏昕蘭就雙手交叉放在前面，透着一股子乖巧的味兒，聽于錦書與沈芍兮的交談。

沈芍兮不住地往晏昕蘭那邊看，她想着眼前的警察剛剛對她的一些建議。

建議她先帶晏昕蘭去做個診斷，又說明了一下警方所能調查到的晏昕蘭的一些信息——她不久前乘飛機回國，但警方在事情并不重大的情況下不可能再繼續深查下去，這條線索就斷了。

再之後所能收集到的信息就是晏昕蘭在應聘沈芍兮的學徒前一天，深夜提着手提箱晃蕩了很久，才進入一個簡陋的旅館住宿。

警察向她說明了這些現有的也是僅有的線索後，再建議倘若晏昕蘭當真失憶，沈芍兮可以将人留在警察局中等待其親人認領。

于錦書再一次向沈芍兮提議說：“您可以選擇将她送到局中等待她親人上門，也可以暫時收養她，本局将可以适當補助一些資金。當然了，我們還是建議您直接送到局中來。”

沈芍兮頓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

“謝謝您的配合。”于錦書對她禮貌的笑了笑，用餘光看了一眼晏昕蘭，“至于晏昕蘭小姐出車禍這事——肇事者家庭情況不佳，再加之晏昕蘭小姐現而今的這種狀态，這個案子就得暫時被擱置下來，在這裏對你們說一聲抱歉。”

“我知道了。”沈芍兮此時暫代替晏昕蘭回複，“也謝謝您的專程前來。”

這一番對話，就告一段落了。

離開回局裏給出答複的于錦書接了個電話。

要不是因了表妹的要求，于錦書這在警局裏占據了一定地位的警察不會接下這種事。這事一般都會分給新人，來鍛煉他們的出警的能力。

“表哥，這一回真是麻煩你了。”

于錦書沉穩地回答：“我這并不是在幫你，而是在實事求是。警局查到的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我只是對你所說的沈芍兮提出了幾個中肯的建議。”

“依照你所說的沈芍兮小姐的性格，不管你要不要我代為插上一手，她都會做出你所希望看到的那個選擇。”

“……嘛，防範于未然嘛。”于楓眠在一邊輕輕地笑。

于錦書對表妹較為寬容，在之後将他所說的原話轉述給了于楓眠。

于楓眠拉長了聲音：“她……深夜一個人提着個箱子，一直走到淩晨一點？”

“天……”于楓眠道，“那她還真是受到了很重的刺激啊。”

于楓眠與她表哥的交談沈芍兮無從知曉，她正靜靜凝視着晏昕蘭。

兩種選擇在她心裏打着架，從常理來說，她并不需要去管一個與她并不怎麽熟的人，她撒手不管晏昕蘭，是完完全全情理當中的事。

就算晏昕蘭是她新簽訂了合同的學徒，她将其送到警局由警察看管，也不過是失去了一個顏值招牌這無關緊要的增加店內“流量”的方法罷了。

明明這事情關乎晏昕蘭的去處，可晏昕蘭只是睜着一雙漂亮的鳳眼，她的眼眸就像一個小小的湖泊，一眼就能望到那砂石的底……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反而是最輕松的吧？

反倒是沈芍兮這個決定者，卻犯了難。

她的目光自晏昕蘭那張白得發光的面頰，那漂亮的鳳眼滑過。沈芍兮看見晏昕蘭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她的這個笑容很小很淡，怎麽看都有種拘謹的感覺。

沈芍兮忽然想起……孩子是最敏感的，最能夠看透人心的。

晏昕蘭并沒有流淚，她此刻也并不像拒絕來醫院那時候的姿态，她所表現出來的，是另一種層面的東西。

她用那雙藏不住東西的眼睛，像小動物一樣驚惶着……告訴沈芍兮——她都聽懂了。

她在怕，沈芍兮把她送走。

時間于沈芍兮來說是漫長的，她想這時間對于晏昕蘭來說也是同樣漫長。

終于，沈芍兮下了決心，她下意識地想要摸摸晏昕蘭的頭，她常用這種方式撫摸時美家中那只雪白的貓寵。

沈芍兮的手碰到了晏昕蘭的發絲，卻挨不着她的頭頂。沈芍兮猛然想起……其實真說起來，晏昕蘭好像比她高那麽一點，一起睡的時候她能這麽順地摸到晏昕蘭的頭頂，是因為頭挨着枕頭更高一些。

晏昕蘭這時卻像是感受到了沈芍兮的尴尬似的，像是一只卸下高傲的貓咪，非常善解人意地低下了頭。

——喵，讓你摸，要我好不好？

沈芍兮心裏滾動過去這樣一句話。

她說：“在你沒恢複記憶以前，就和我一起住吧。反正你是和我訂了合同、板上釘釘的學徒，那就将你每月的薪酬條件改成包吃包住好不好？”

“好。”晏昕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然後伸手給了沈芍兮一個擁抱。

“我好喜歡你，芍兮。”

“……嗯。”沈芍兮不自在地感受着那抵着自己的起伏的胸脯，心裏暗暗到，這算是成為學徒的臨時監護人了吧？

那回去，得注意教導她一下，不要亂親人，不要亂抱人……也不要随便跟着誰就跑了。

唔……跟着她不算。

她不随便的。

“下次不要随便說喜歡誰，”沈芍兮說，“你現在不知道喜歡是什麽意思。”她先拿這事開刀了。

“可是喜歡芍兮不是一件随便的事。”晏昕蘭認真答。

沈芍兮被賭得沒話好說，只好又重複了一句，加強自己所說的這個觀點在晏昕蘭記憶中的印象。

“反正，不要随便說喜歡誰。”

“知道了。”晏昕蘭乖乖巧巧聽話，心裏卻在想——喜歡芍兮，可不是一件随便的事。

她猜得出來，有記憶的自己，一定很喜歡芍兮。

沈芍兮領晏昕蘭去警局做了個登記，弄得精疲力盡的，才回了家。

沈芍兮在軟軟的沙發上沒閉目養神過一陣，被晏昕蘭拿着玩的她的手機就響了。

沈芍兮還沒來得及拿回自己的手機，晏昕蘭就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了接話鍵上，電話接通了。

晏昕蘭湊近，說了一聲：“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