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靈山距離市裏還是有一段距離的,一路上大金連着用了好幾次穿越符咒,才在天黑前趕到了靈山。雖然大金很熟悉靈山,但天黑上山還是有一些危險性的,于是思量之下,他便絕對讓一行人在山下過夜,明天一早上山。

大金在山腳下找了一家自營的小旅館,很小,一行人只能擠着湊合一晚。

一行人忙忙碌碌地鋪着床鋪,只有一向勤快的許丞楓,此時正抱臂皺着眉頭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自從來到了靈山的地界後,他的頭就一陣一陣地痛,好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了。

他轉過頭,注視着窗外的山頂,那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他前往。

為什麽……

他想不明白,皺着眉頭回過頭,就看到彌爾就站在他身前,手上攥着被子,一臉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哪裏不舒服嗎?”

說着,就伸出手,摸了摸許丞楓的額頭。

許丞楓搖了搖頭,不動聲色地避開了彌爾的手,嘆了一口氣:“沒事,頭有些疼,或許是沒休息好。”

他嘴上這麽說,但自己也知道,絕無可能。

彌爾聞言,臉上的緊張之色更甚,他踮起腳往許丞楓身上湊:“那怎麽辦,要不你躺下休息一會兒,我幫你揉一揉?”

許丞楓又搖了搖頭,他垂眸沉吟了一會兒,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彌爾的頭發,然後在彌爾愣神的時候,從他身邊走過去,走到大金的面前。

大金正在鋪床,頭也不擡地問:“有事?”

“我想在今晚上山,”許丞楓輕聲說,“我一個人。”

大金的動作頓了一下,擡頭看了他一眼:“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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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丞楓點了點頭。

“可以,”大金垂眸,想了想又說,“你和羅先生的事,我管不着,不過……你多少注意點安全,我可不想上山幫你收屍。我給你三天時間,回頭我們就在山腳下這裏碰面。”

許丞楓“嗯”了一聲:“你也一樣。”

說到這裏,許丞楓又停頓了一下:“那大猛哥和彌爾他們……”

“我來安撫,你就不用管了。”

許丞楓“嗯”了一聲,轉身簡單收拾了一下,趁着沒人注意,背着個小背包就上山了。

*

走出小旅館,他便順着腦海中的感覺往上走,走出一段距離後,他就聽到了身後有腳步聲。

他一驚,瞬間從腰間抽出折扇護在胸前,猛地轉身,黑暗中那張臉也漸漸出現了。

是彌爾,彌爾此時正一臉焦急地小跑過來。

“你走了怎麽不告訴我一聲,”彌爾跑到他面前停下,“急死我了。”

“你……跟過來做什麽?”許丞楓愣了一下,朝他身後看,“沒有別人跟來吧?”

“沒了,只有我,”彌爾整理了一下背包,“我發現你不見了,立刻就找過來了,幸虧我反應快,不然就被你落下了。”

他停頓了一下,又問:“你要去白鷺書院?”

“嗯。”

“走吧,”彌爾興沖沖,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的手,“我們一起。”

許丞楓垂眸看着兩人緊緊相握的手,腳下不自覺地跟着他往前走,考慮到彌爾已婚的身份,本來想不動聲色地甩開的,可沒想到彌爾越握越緊,許丞楓根本松不開。

“彌爾?”許丞楓有些疑惑地喚了他的名字。

“怎麽了?”彌爾側過頭,“我們一起呀!”

“這樣不合适,彌爾,”許丞楓連忙說,“我們的關系,不合适。”

彌爾的身形很明顯僵硬了一下,半晌,才說:“我害怕,我怕黑,你牽着我嘛。”

這麽說着,他又回頭沖許丞楓笑了一下:“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去白鷺書院嗎?好啦,不要在意這些小事啦!”

許丞楓呆呆地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到底什麽都沒說出口。就這麽默默讓彌爾牽着,兩人一路無言,并排向山上走去。

許丞楓調整了一下心态,才問:“所以……你為什麽要過來?”

彌爾不答。

許丞楓側過頭看向彌爾,卻發現彌爾在哭。

“你哭什麽?怎麽了?”許丞楓一愣,想拿紙巾,但紙巾在後面的包裏不方便拿,就只能任着彌爾的眼淚往下流。

彌爾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我心疼你,他想這麽說,但現在的自己好像沒有什麽合适的身份來說這句話。

過去不是什麽美好的東西,綁在他身上的那些擔子也是,為什麽非要想起了呢?

那只可恨的山羊精,他到底為什麽要領夫君去見他啊。

他真該死啊。

彌爾抽抽搭搭,許丞楓牽着他,多少有些無所适從,索性駐了足,四處張望了一下,突然一把抱起彌爾,把他放在一塊路邊的一塊石頭上,自己蹲在他面前,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淚:“哭什麽呢?彌爾?”

“你不要……去白鷺書院,好不好?”彌爾輕聲問。

許丞楓沉默了片刻:“你知道的,彌爾。”

彌爾沉默地低下了頭,片刻,吸了吸鼻子:“那你答應我,不管一會兒你看到了什麽,一定要先來找我,問問我,不可以自己承擔,明白沒有?”

許丞楓皺了皺眉:“你是知道什麽嗎?彌爾?”

彌爾搖了搖頭,不說話了,然後他自己站了起來:“我好了。”

“抱歉,耽誤了不少時間,”彌爾吸了吸鼻子,“我們出發吧。”

許丞楓有些擔憂地看着他,但對方既然這麽說了,他便背上包繼續出發。

這次,彌爾倒是沒來牽他的手。

兩人走了一會兒,終于在月亮懸在天空的最高處的時候到達了“白鷺書院”。

白鷺書院早就已經關閉了,就剩下了門口一塊搖搖晃晃的牌匾,來宣告着這個地方的存在。

看着破敗不堪的一件件小木屋,許丞楓都懷疑自己一腳踩下去,這個地方會不會塌掉。

可偏偏越靠近這個地方,頭疼得就越厲害,那股呼喚自己的力量就愈發強烈。

他只遲疑了一下,和彌爾對視了一眼,就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白鷺書院并不大,一眼就能望到頭,他繞着白鷺書院走了一圈,最後在一片不起眼的空地駐足,蹲了下來。

就是這裏。

此時,就連他身體裏的銀槍,似乎都在不停的顫抖。

所以……這下面的東西,和自己與生俱來的那柄銀槍有關系。

他這麽想着,就召喚出了那柄自己不是很喜歡的銀槍,來一下一下刨土。

彌爾看到那柄銀槍,很明顯愣了一下,随後拿着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小鏟子,也來幫忙刨土。

挖着挖着,就挖到了一個銀白色堅硬的東西,許丞楓和彌爾對視一下,彎下腰,伸手碰了碰那個堅硬的物體,想着把他拽出來。

可當他的手剛一碰到那個物體,那個物體就發出一陣刺眼的白光,許丞楓連忙收回手後退,那個物體就自己從土裏沖了出來,懸在半空,一塵不染。

那是一副完整的,發着光的銀白色甲胄。

甲胄的右手空舉着,似乎是握着什麽東西。許丞楓看了看那個甲胄,又看了看手中的銀白色長槍,稍加思索,便上前一步,把長槍放在了甲胄的右手處。

正正好好。

可就在甲胄和長槍對接的下一秒,一陣白光閃過,甲胄和長槍就沖着許丞楓飛來,許丞楓來不及躲閃,眼睜睜地看着甲胄和長槍融入自己的體內,然後消失不見。

許丞楓:……

不等許丞楓又進一步的反應,頭部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刺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強烈,他再也承受不住,直接蹲到了地上。

身後,他似乎聽到了彌爾的叫喊,但他無暇顧及,記憶的碎片湧入他的腦海。

【你是誰?你傷得好重,喂,還能說話嗎?】一個衣衫褴褛,遍體鱗傷骨瘦如柴的惡魔躺在地上,他看到身批甲冑的……自己?正蹲在惡魔的旁邊,抱着他。

【別管他了吧,老許,那一看就是西洋種的魅魔,可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世道這麽亂,誰死了都不奇怪,有這功夫,還不如去喝杯小酒。】身旁看不見臉的黑袍黑發男子語氣悠然。

那個人是……楚西河?

畫面極速轉化,他看到一個滿臉褶子的人類老婦,抓着自己的腳,向自己嘶吼:【你殺了我全村!你屠了我全家!你個畜牲東西!你豬狗不如!你不得好死!】

他又看到一個狐族老人用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他:【這個家夥……是妖族的叛徒!他是人類的走狗!混賬東西,你屠殺了這麽多妖族,就沒有半分愧疚之心嗎?!】

等嘈雜的聲音褪去,他又看到了烔房花燭的紅燈籠,新郎官是自己,另一個人是誰……他看不清對方的臉。

寧靜的畫面再度褪去,他看到自己的胸口插着那柄銀槍,楚西河和羅懷山站在他對面,冷漠地看着他。

【這樣還不夠嗎?】他聽到自己說,【用我的功績,用我的生命,用我的血肉,用我的存在,讓他無憂無慮的活下去,這樣還不夠嗎?】

“丞楓,丞楓!許丞楓!”

“夫君!”

許丞楓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枕在彌爾的膝蓋上,而彌爾,正憂心忡忡地看着他。

“你看到了什麽?”彌爾問,“臉色好難看啊……”

“太亂了……”許丞楓嘆了口氣,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吵吵鬧鬧的……這是……誰的記憶碎片啊。”

“那個人可真夠慘的,”他說,“人厭狗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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