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相靠～林嗔時不是鲶魚

第七章相靠～林嗔時不是鲶魚

尚墨發的是國外學校球場的定位，應該是剛參加完一場球賽。

關了手機，聞緩歸的身體和心情跌落到鐵板上。

聞緩歸仿佛回到了原先那間陰沉沉的房子，他只能從視平線下方遠遠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坐在餐桌前，等待施舍他一碗剩飯。

六個月前的元旦，高二籃球賽聯誼活動，尚墨讓開人群走近，接過他手裏的礦泉水：“謝謝你來加油。以後你都能來為我加油嗎？”

幾個月的光陰，發生過的情形近在眼前，轉眼老房子人去樓空，貼上了封條。一班教室空出了第一的座位。

有人坐到空座位上，聞緩歸擡眼看到林嗔時，他只說了一句：“基因序列多變最終趨于穩定，你的基因也會趨于穩定，繼承于你的父母，變成你的父母。”

聞緩歸從惡寒中驚醒，鬧鐘已然六點二十，出門的時候聞嘯岳看着他蒼白的臉，問是不是不舒服請半天假。聞嘯岳教了一輩子書，對家裏後輩教育很嚴苛，人算不如天算，親兒子不當人，幹的盡是傷天害理違反法紀的事情，如今更撇下老兩口和孩子，聞嘯岳早些年便放棄了，臉面自尊該放下的放下，只是眼看着聞緩歸如何長大心有虧欠，現在他改變教育方式，脾氣也平緩了很多。

夏季的晨風從擁擠的胡同巷沖上廣闊的街道，牆上的栀子花垂下濃郁的瓣。聞緩歸的自行車停在桐市中學前的十字口。

聞緩歸看了眼時間，六點三十九，提前一小時，問：“你來這麽早？”

“自習。”

“國A也上早自習？”聞緩歸的心跳漸如擂鼓。

林嗔時：“不是，我先适應一下第一名的自習。”

早自習前的校門是桐中的高峰期，林嗔時只是站了不到十分鐘，手裏已經多了好幾個藥店的袋子。

“阿姨自己做的原汁豆漿。”林嗔時送出暖壺，他一邊進校門一邊揮招財手：“我爸回來了，可今天又出差了。他讓我轉告你，你不用繼承你父母的財産，聞總不如白手起家……”

聞緩歸看着林嗔時的嘴唇動了動，好像開口說了什麽，又什麽聲音也沒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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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陸令謙拿了外賣一進辦公室，裏面坐的幾乎全是理科老師。剛入職的陸令謙身為國際A班的班主任，辦公室安排在高三教學樓，陸令謙主動要求搬到高二辦公室，他一英語老師不到文科班，夾在理科辦公室起初有些不适應，憑着多年自力更生的能力，陸令謙成功混入內部，其他班學生進辦公室根本看不出這是位東郭先生，時常在氣得嗷嗷叫的老師面前加入和稀泥。

“趙老師，吃點零食。”陸令謙兩手奉上。

“糖分太高。”數學老師趙苑是一班班主任，眼也不眨地批改卷子，完全無視他的殷勤。

對面的生物老師看了眼問：“小陸，你怎麽只請趙老師，不請我們啊。對我們有什麽意見，說出來現場解決。”

陸令謙：“我不知道你們的喜好，點錯了不更得罪人。大家有空統計一下，我對號入座團單外賣。”

“行，他只知道趙老師的喜好。”

辦公室裏的氣氛瞬間無比融洽。

繃着臉的趙苑放下筆：“你不能多關心關心國A的學生嗎？”

“知我者，趙老師也。能不能關心到位，要看趙老師。”陸令謙拉了一張椅子坐下：“我們高嶺小玫瑰有求于我，我有求于你。”

趙苑面上神色不定，壓了壓眼鏡瞧着他，想到這幾天的論壇：“國A班跟一班能有什麽關系？”她将範圍擴大到整體，不是局限于某一個人。

“高嶺小玫瑰申請了自習課，我們那棟樓，你能安心他在鬼樓裏自習。”

“我當年能自習到一個人離開教室，他一米八的男生……”

見陸令謙欲言又止的表情，趙苑終止話題，問：“他自習幹什麽？你們班的學生又不注重成績。”

陸令謙提到這裏，不由心虛：“教務處通知，讓國際班學生擁有一個圓滿的高中生活，他們參加這次的月考和期末考，全校排名。”

老師們眼睛跟着亮了，更多的是撫掌幸災樂禍。

“國際班的學生也加入摸底考試，感覺好刺激啊！”

“讓他們再拿國際班當墊底，振振有詞，這些兔崽子就該煞煞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誰要是被擠下去。”

“小陸，你這招殺傷力大，一下放出三十多條鲶魚。我已經想到外面慘叫的場景，瞬間渾身舒服。”

陸令謙瞬間有了壓力，苦笑：“大家竟然對國際班寄予了厚望，我先替他們鋪下臺階，我們班學生可能要滑鐵盧。”

生物老師榮焉不過三十，猛拍他肩膀：“小陸同志，不用拔苗助長，你只要比鹹魚加一點點壓力，讓他們游一游。不然，A班加一堂集體自習，裝腔作勢也行，林嗔時用不着橫穿兩片校區，一舉兩得。”

“他上進心強，應當鼓勵。我們班沒有人能幫林嗔時補課。”陸令謙恢複正形，征求趙苑的同意。

趙苑也有自己的考量，別人她肯定不能松口，如果林嗔時能攪動一班的潛力，她也想大膽地嘗試，問：“他想找誰補課？”

“我們高嶺小玫瑰橫穿兩片校區了，趙老師你還不舍得你們最好的那一位嗎？”

趙苑靠着椅子，酒瓶厚的眼鏡片後面，不容置疑：“聞緩歸最近狀态不好，不合适。”

“只要你點了頭，沒問題。你也先問問聞緩歸的意見，他願不願意，就看我們高嶺同學夠不夠真誠。”

“怎麽真誠？怒發沖冠，暴揍年級第一。”趙苑的擔心一針見血。

陸令謙：“數學老師趙苑同志，這道題目的題幹關鍵是‘為愛’一怒。前半句才是重點。”

“一班不能早戀。”

陸令謙被噎得啞口無言，他十幾年前也是被這麽噎住。

忍了半天看相聲的各科老師見狀，出聲解圍：“小陸，我看不是高嶺小玫瑰的愛在一班，是你的舊愛在一班。”

冷面無情的趙老師打開了蛋糕盒，用小勺子嘗着裏面的奶油。陸令謙适才感覺不負所托。

*

“林嗔時，你們A班學生之前跟桐中的校規隔着一面牆。既然到一班，就要跳出A班的框架，你是因為成績還是其他原因，我不多問，不等于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眼，學習為主，否則免談。”

從辦公室出來，趙苑親自帶林嗔時回教室，跟林嗔時腦海裏陸令謙叮囑的場景重合。再多說兩句，陸令謙也要被拎出來抖抖不為人知的成績，她點到為止。

林嗔時：“趙老師，蛋糕好吃嗎？”

趙苑一頓，她浪費半天苦心。

下午最後一節自習前，最先收到通知的是國際A班，全體參加考試排名的消息對A班只是平平無奇的助興節目，本來也不關注成績，沒什麽期待。

單運趴在周迩廈的肩上：“林爹絲毫不顧我的死活，我已經很久沒有體驗過30名開外的名次了。”

周迩廈：“再加個0，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高二年級頃刻流傳出幾個版本，有人暗中要借此機會證明國際班不過如此，有人看這群纨绔子弟如何突破桐中的底線，有人懷揣希望等班主任辟謠。

趙苑出現在門口，一班的學生已經望眼欲穿，剛走到樓下，班裏的人看到她身後緊跟的林嗔時，坐實了傳言的真實性。

“我也不用多作介紹，林嗔時，全班都認識。”趙苑開門見山。

龐躍：“您還是簡單介紹一下，不然我們有點擔驚受怕。”

“行，知道怕還能搶救一下自尊心。”

趙苑道：“從下次月考起，全年級考試，國際A班也不例外。不管以前你們A班的學生當二世祖還是有錢的草包，同場競技，勝者王。”

“人家本尊在呢，趙老師，您可以稍微委婉一丢丢。”

林嗔時：“我對這兩個形容詞表示認同，一般情況，跟我無關。”

“二般情況呢？”宋奇問。

“我在一班，二班更跟我無關。”

“我有點繞。校霸數學考多少分？”

林嗔時：“月考後就知道了。”

國A班跟他們考試用的不是一套題目，成績也無法比較，神秘感拉扯到極限。

趙苑：“平時不是都看不慣A班的傲，要壓一壓他們。現在機會來了，你們這麽點士氣，林嗔時，你能在一班名單上嗎？”

一班的緊張感立時被挑起來，林嗔時走向最後面的空座：“我非常期待能壓我一頭的人。”

“林嗔時，你代表的是A班，雖然你的成績不占用高二名額。我希望你是一條鲶魚，不是糖醋鯉魚。”

這個flag大可不用立，林嗔時就想當一條糖醋鯉魚。

有沖突的時候，大多數人選擇一致排外，趙苑先講明林嗔時不占用一班的資源，教室的低氣壓瞬間活躍起來。

林嗔時坐下，低聲問：“你喜歡吃糖醋鯉魚嗎？”

前面的人手指一點他的桌子：“我不喜歡吃，有點膩。”

林嗔時拿出筆袋壓住桌沿，只聽聞緩歸道：“糖醋鯉魚讓人心情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