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幻象

第25章 幻象

秘境另一端。

千萬裏盡是一片白, 遠處的叢木仿佛都被積雪厚重地覆蓋,不見顏色。

幾聲怒吼聲剎那間在死寂到的秘境中響起,數只三丈高的炎獸咆哮着, 圍住了中間的少年。

而被圍在中間的少年手執一柄普通靈劍,周身萦繞着一圈淡淡的金色光芒,獨自站在于冰雪之間,薄柿色的身影是一片雪白中唯一的鮮亮。

可那張俏麗的臉龐卻是面無表情的。

許是少年的無視激怒了炎獸, 幾只炎獸惱羞成怒,嘶吼着同時朝他襲來。

少年深色不改,只在炎獸将要靠近自己時,譏诮一笑,靈劍微動,剎那間劍身盈滿金光。

而少年身姿如流星般飛身而起,轉眼間已躍至炎獸肩頭,彌漫的至純靈氣映着少年白玉般的側顏,頃刻卷起千層雪。

随後,少年又疾速飛向其他炎獸, 翩若驚鴻,長劍一揮, 淩空劍氣結絲成網, 骈指一點,幾只炎獸同時被刺破心口, 倒地而亡。

岑望飛落在地,神色平靜, 下意識地朝側後方看去, 眼中隐隐有細碎的慌忙浮現。

可在看見側後方空無一人時,少年眼中微弱的光芒凝滞, 繼而陷入到一片幽沉的漆黑之中。

若是阿姊在,見他一舉殺死數只能與金丹初期有一戰之力的炎獸,定會摸着他的腦袋,笑着誇贊他“阿望真棒”。

可阿姊并不在。

袖口有什麽松動了下,落在風雪中,少年的眉眼終于有了絲波動,低頭看去。

七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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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望将小書撿起,輕輕撣去濺落到上面的雪花,看着不知翻閱過多少遍的扉頁,驀地想到進入秘境前的場景,眸光不由暗了下來。

他也不知當時阿姊讓她對旁人以禮相待、還說出“我是你阿姊”這番話後,自己為何會生氣,甚至自己的心中還會因自己不喜“阿姊”而惶恐不安。

他用七情書探過,可七情書解釋不了那樣複雜的情緒。

直到進入秘境的此刻,察覺到自己仍如以往般想念阿姊,不,應當說比那時更甚後才放下心來。

他沒有不喜阿姊,在他心中,他還是他,阿姊還是以往的阿姊。

想通了這一點,岑望忍不住彎了下唇角,想要迫不及待地出去同阿姊解釋清楚了。

也是在此時,前方隐隐有靈氣湧動,那靈力并不強大,混雜又倉皇。

岑望擡頭望去,只見五六個劍修禦劍朝這邊狂奔而來,只有兩個築基,其餘皆是煉氣,幾人的聲音都因着驚慌變了調:“是雪妖!救命,雪妖來了!”

再看幾人身後,有三只約莫十丈高的雪妖正逼近着幾人,雪妖巨大的身形,使得它的每一個腳步都在地面踩出深深的坑,雪泥飛濺。

而随着冰雪漸深,雪妖得以用積雪鑄身,身體也越發龐大,周身的妖氣更盛。

沒等幾名劍修逃走,雪妖擡手間帶起的風聲便将他們掀翻在地,登時一片哀嚎。

岑望看着那些修士在雪妖的襲擊中狼狽地東躲西藏,其中一人更是被雪妖的手砸中,撲的一聲吐出血來。

他只是看着,分外冷靜,半點沒有出手的打算。

“道友,救命!”其中一人看見了他,倒在地上朝他伸出手。

岑望蹙了蹙眉,不知為何想到了當初和阿姊來望霞城時,碰見了那對徐氏兄妹的場景。

那時阿姊無意識地拉着他的衣袖,問他可有把握打敗妖獸,救下那對兄妹。

那是阿姊第一次依賴他。

修士們的驚呼喚回了岑望的神志,他頓了頓,手微微張開,靈劍徐徐出現在手中。

同時,空中少女的嬌喝聲響起:“大膽雪妖,休要傷人。”

說完,一道霞色身影現身在天地之中,率先揮劍斬向最左側的雪妖。

“是林二小姐!”有人看着突然出現的人影低呼道。

又有人認出岑望:“還有那個筆試榜首的秦修士!”

“雪妖可是連築基境末期的修士都不怕,不知那二位能不能抵抗得住……”

“可一定要扛住,我還不想死……”

林清漪身子輕盈地揮舞長劍,她雖只是築基境中期,手中寶劍卻被父親淬煉過,若用盡全力,可釋出金丹修為的一擊。

她與雪妖纏鬥着,利用身姿靈活之利,左右閃躲,而後在雪妖轉身之際,調動全身靈力。

“飛花,斬!”

随着清脆聲音落下,瑩白的長劍驟然調轉勢頭,釋放出比方才龐大數倍的靈力,直直刺入雪妖心口處。

雪妖掙紮着倒地,口中仍在憤怒地咆哮着,卻已是強弩之末。

林清漪收回長劍,轉頭看向一旁,卻見方才的少年已經漠然地站在不遠處,普通至極的靈劍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他的手中。

而與他争鬥過的雪妖仍安好地立在不遠處。

林清漪攥緊長劍,看着俊俏的少年,朱唇輕啓:“秦公子,我說過,秘境試煉,我必然不會再輸給……”

她的話未曾說完,突然便聽見幾聲驚呼。

再擡頭看去,卻見那兩只好端端站在原地的雪妖,身首分離,轟然倒地。

龐大的身軀濺起的飛雪頃刻如雪崩地陷,落了周圍人滿頭滿臉的雪,卻獨獨少年以靈力将碎雪擋在身外,恍若遺世獨立。

林清漪看着立于雪地之中的鮮豔少年,他的馬尾被風聲吹得拂動,側顏精致如琢如磨,一時有些出神。

“雪妖身上有字,”有人高呼,旋即一字字念道,“‘正路已在明處’,這是何意?”

岑望掃了眼雪妖身上隐隐浮現的金字,停頓片刻,便不出所料地移開視線。

一名修士走到他面前,拱手道謝:“在下李贛,多謝秦道友出手相救,他日秦道友若有事,我定不推辭!”

岑望本不想理會,轉念想到什麽,勉強開了口,聲音還算有禮:“不用。”

李贛早在筆試那日便知道眼前這個少年,一直覺得他寡言冷淡,未曾想會回應,愣了下才道:“秦道友和林道友二位若不嫌棄,便與我們一路同行?”

林清漪沒有說話,只飛快看了眼少年,耳根隐隐泛紅。

岑望凝眉,下意識地想要回絕,下瞬卻聽見身後一個煉氣境修士抱怨:“真不知今年秘境怎會這麽難,竟還出現了雪妖,我兄長那年可從未出現過。”

另一人附和:“劍修難些便罷了,我一友人修的符修,方才與他以通訊符交談,他們那方秘境,竟出現了鷹嘴獸和無燼崖,鷹嘴獸還好,築基中期勉強能戰一戰,無燼崖可是曾困住金丹境的修士……”

那人的話未曾說完,岑望倏地感覺識海一顫。

少年身軀微凝,是偷閑劍在顫動。

阿姊!

“秦道友……”

李贛還要說什麽,卻見眼前的少年神色驚變,眨眼間已飛身而起,身若游龍,腳踏金芒,消失在秘境之中。

衆人驚訝:“秦道友……尋到出口了……”

說完,紛紛看向此處修為最高的林清漪。

少女仍望向少年消失的方向,嬌媚的面龐上,紅潤還未全然消退,眼眸已隐隐浮現幾分失落。

*

與此同時。

崖底。

秦黛黛神色複雜地看着明斂,他的臉色愈發蒼白,唯有唇被暗紅的鮮血染紅,分外詭豔。

也不知他究竟沉入怎樣的幻象之中,手緊緊攥着她的手,指尖也在輕輕地顫抖着,任她如何用力抽離,也無濟于事。

“明道友?明道友?”

“明斂?”

秦黛黛低聲喚他,後者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她頓了片刻,想到此人對自己屢次三番地試探,調動靈力将他的手震開,剛要起身,卻陡然察覺到他的生機竟在緩慢地削弱,口中呢喃了一聲:“娘親……”

秦黛黛一怔,看着他青白的面頰,還有不斷嗫喏的唇,心中一片紛雜。

過了很久,她緊皺着眉頭,沉吟片刻後,擡手抵着他的眉心。

剎那間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姿如被卷入一片旋渦之中,下刻已進入他的識海……

聞人斂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豪華府邸,夏日陽光如炭火炙烤着地面,萬物似籠罩在蒸籠內,于熱氣中變得扭曲。

他跪在院中,弱小如稚童的身子不知已跪了多久,膝蓋早已麻木,經脈內的血都恍若被烤幹,瞳仁渙散。

幾近暈厥之時,一桶冷水潑在他的身上,下人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嘲弄道:“大少爺,夫人說了,沒跪夠三個時辰,不準進門。”

三個時辰。

足以要了五歲稚童的命。

可聞人斂還是堅持了下來,沒有死。

待到最後一炷香的香灰落下,兩個仆從抓着他的手臂,将他送入漆黑的祠堂。

美豔的婦人坐在那裏,安靜地看着他:“斂兒,你可知錯?”

聞人斂看着眼前的婦人,久久沒有開口。

沒能得到他的回應,婦人未見惱怒,只是掩唇嬌嘆一聲,伸出手,丫鬟送上了金絲軟鞭。

“你不該帶弟弟出府,”美婦人細數着他的過錯,“夜兒身子不好,娘對你說過多少遍……”

軟鞭重重抽打在瘦小蒼白的背上,第一鞭落下,便已見了血。

已經跪了三個時辰的孩童,再難以支撐,如狗一般蜷縮在地上。

“你不該帶弟弟去爬樹,”第二遍重重抽打下來,“夜兒的腳踝摔傷了,現在還無法下地。”

“你更不該對娘撒謊!”美婦人手中的鞭子一鞭一鞭地落下,“夜兒良善,只會被你誘惑才會想要出府……”

“我沒有!”聞人斂陡然開口,“是明夜要跑出去,是他……”

“你還敢說!”美婦人的聲音陡然尖利,落鞭越發用力,“夜兒是我與明郎的孩子,而你,不過是你爹抛棄的廢物!若非明郎大度,你以為你我二人能留在這樣的府邸中,你能當你的大少爺?”

聞人斂怔怔看着已近瘋狂的婦人,再未言語。

不知鞭打了多久,直到丫鬟來報“明夫人,老爺回來了”,婦人終于停了手,笑靥如花地扶了扶散亂的簪子走了出去,留他一人在漆黑的祠堂裏待着,漸漸睡去。

也許一天,也許兩天,也許更久,他再次睜開眼,看見美婦人拿着絹帕,輕輕擦拭着他額角的汗,雙眼通紅:“斂兒,你受苦了。”

“可是娘又能怎麽辦呢?斂兒,若不能待在府中,我們便沒有去處了。”

“斂兒,你乖一點,乖一點可好……”

她說着,接過丫鬟手中的藥碗。

“娘親,”聞人斂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斂兒可否,不再試藥?”

婦人臉上的笑僵住,抓住了他的臉頰:“斂兒若不試藥,弟弟的丹田如何補好?弟弟若不能修仙,那淩府留你何用呢?”

“斂兒,你看,多好,你還有用,你還可以待在這裏……”

聞人斂被迫張開嘴,任由一勺一勺苦澀至極的藥灌了進來,胸腹如被匕首攪弄一般的痛。

畫面一轉,卻又變成了夜晚。

漫天焰火如夢似幻。

好一會兒,聞人斂想起,這一日,是淩夜的誕辰,這個…他同母異父的弟弟。

無人記得,也是他的生辰。

那萬千華彩,只為了淩夜綻放,他坐在雜草叢生的小院門口,孤零零地望着天空。

直到臨近子時,他看見美婦人走了進來,繞過雜草,走到他面前,手中端着一碗長壽面。

“斂兒,誕辰安樂。”婦人摸着他的腦袋,聲音如此溫柔。

他看着那碗長壽面,那是娘親手做的,他記得這個味道。

“斂兒,娘親以後每年都為你做長壽面,陪你過誕辰可好……”婦人輕聲說。

他出神地看着她,點了點頭。

婦人笑了,眉眼如含着水波,她拿出一柄匕首:“斂兒,你只要給娘親一件小小的禮物,娘親什麽要求都答應你好嗎?”

“斂兒,夜兒的丹田治不好了,可斂兒的丹田還好好的啊。”

“斂兒,你将丹田換給夜兒吧……”

聞人斂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小小的院子不知何時走進三四個奴仆,他們早有準備地想要抓住他。

他拼命地掙脫,離着那柄泛着冷光的匕首越來越遠,卻在此時……

“斂兒把丹田給娘,娘以後只陪斂兒,只愛斂兒好不好?”婦人抱住了他,溫柔的聲音響在他的耳畔。

小小的身子陡然僵住,怔愣地感受着懷抱的溫暖。

只陪他,只愛他。

他再未掙紮,任由自己沉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婦人輕撫着他的腦袋:“斂兒真乖。”

她手中的匕首,卻毫無遲疑地擡起,便要刺入他的丹田……

一只瑩白如皓月的手飛快探出,卻只來得及抓住鋒利的匕首,鮮血頃刻間便湧了出來,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孩童的身上。

“住手。”清婉的嗓音劃破岑寂的夜色。

聞人斂的睫毛抖動了下,張開眼,看向憑空出現的女子。

她的肌膚格外白,在這樣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會發光一般,眸光盈盈如水,卻因染上了氣憤而多了生機,恰若晚霞映入瞳仁,幹淨又溫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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