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恢複

第110章 恢複

岑靖果真猜到了岑望如今在太墟宗。

不止如此, 與神玄宮交好的幾個宗門更是連同神玄宮一同向太墟宗施壓,要求太墟宗三日內交出岑望,否則太墟宗與魔為伍, 必将成為衆矢之的。

随着秦胥的蘇醒,太墟宗的名望也極快地恢複。

如今修界,除了有大能坐鎮的幽月宗與合歡宗,其他宗門都在觀望着太墟宗與神玄宮這修界數一數二宗門的動靜, 只待己方能站對隊伍。

而其中,尤以神玄宮聲勢浩大。

議事堂內。

主座的秦胥臉色已逐漸恢複如常,周身的大能氣場愈發穩定,甚至有隐隐突破大乘境中期的征兆。

幾名長老這段時日調查後,發覺十幾年前的偷襲也好、前段時間蒙面人的襲擊也罷,均與靖華道君難以脫離幹系,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抉擇。

唯有石屹道人目的明确:“我不管岑靖和岑望的恩怨糾葛,我只要太墟宗如今無恙。”

言外之意不外乎,他并不希望太墟宗趟這趟渾水。

其餘三名長老聞言一言未發。

唯有秦胥在短暫的沉默後,看向岑望與秦黛黛:“岑靖臨近飛升, 加上神玄宮與其他宗門的修者,便是我助你們, 也不一定他的對手。”

秦黛黛心知秦胥說得對, 她只是不甘,不甘當初只因一個“秦氏族人”的蔔卦, 母親及數百名太墟宗修士、百姓便要無辜傷亡;也不甘自己身有鳳羽,卻修為低微, 無法将鳳羽中的萬千靈力發揮至極致……

鳳羽。

秦黛黛突然想到什麽, 長睫一顫,擡起頭來, 看了眼身側的岑望:“有一人,或許能對付他。”

岑望迎上她的目光,幾乎立刻了然她的言外意,二人頗為默契道:“辛夷女君。”

此話一出,幾名長老大驚失色:“神女如今還活着?”

岑望靜默,轉眸定定看了身側的女子片刻,第一次于人前将那些掩藏于識海深處的記憶生生掘出。

神玄宮主峰之下,那座曾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宮殿,如今早已爬滿了綠藤與鎖鏈。

數十條粗重的鎖鏈,刺穿了絕美女子的四肢,不斷汲取着她所剩無多的靈力,滋養着一方土地。

“相傳神玄宮受天道庇護,靈力才會比修界其他地方更為精純……”蓮心長老不忍地呢喃。

可誰知,這一切不過是因啃噬着一個女子的肉身。

岑望平靜地收起記憶,轉身便望見秦黛黛看向自己的目光,隐隐藏着肉眼可見的擔憂。

他不覺揚起唇角:“無事。”

秦黛黛抿緊了唇,嗯了一聲,嗓音微啞。

善淵長老年歲最長,在修界也算是德高望重,他看着眼前男女,沉默許久,終輕嘆一聲:“今日我修書一封,命羅清送與周遭各宗門,闡明實情。至于信與不信,幫與不幫,便聽天由命了。”

秦黛黛看向善淵長老,感激道:“多謝長老。”

善淵長老搖搖頭。

秦胥似也未曾想岑靖竟會冷血至此,凝眉細思片刻,看向岑望:“如今只有三日,你的身體還未曾恢複,救出女君的機會渺茫……”

他的話還未說完,堂外修衛倏地道:“宗主,千山玉京樓樓主送來此物,說是給少宗主的誕辰之禮。”

秦黛黛困惑,她的誕辰在二十日後,花辭青如今送來禮物作甚?

思索間,修衛已将禮物呈上。

那是一個極為精致的水紋冰玉匣,周遭散發着幽藍的寒霧。

秦黛黛打開玉匣,一枚懸浮于半空的水靈丹幽幽旋轉着,表面如水鏡,仍泛着點點漣漪,其散發的寒香,只令人嗅着便覺寒氣入骨,丹田冰封。

她不覺封了丹田,抵禦寒氣。

“蓮池之水所煉化的靈丹,能愈百傷。”丹修的善淵長老見多識廣,轉頭看了眼自家宗主,“看來玉京樓樓主對宗內發生之事,一清二楚。”

置身三界外的千山,也不像傳聞中一般,全然不理三界之事。

最起碼,太墟宗內,定有樓中眼線。

秦胥沉默良久,垂下眼簾。

他心知,花辭青……到底放心不下聽荷。

秦黛黛擡手,水靈丹飛入她的掌心,頃刻一股寒涼席卷她的全身。

她轉眸,将靈丹淩空遞送至岑望面前。

從議事堂出來,已是黃昏。

秦黛黛正欲離去,便望見羅師兄手執善淵長老的信物,前去送信。

“羅師兄!”秦黛黛想到什麽,喚住了他。

始終跟在她身側的岑望腳步一頓,看見羅清的瞬間,眼眸頃刻升起一層防備,随之上前。

“師妹?”羅清回眸,目光不自覺落到太過招搖的少年身上,總覺得這少年對自己……敵意頗深。

秦黛黛自芥子袋拿出一疊符信:“煩請羅師兄将此物連同善淵長老的書信一同送去。”

羅清正要詢問何物,卻在看清符信上的內容時一愣。

這是……天地符陣的修煉之法,她對其進行了諸多改善。

此番修界靈力枯竭,便是有大能坐鎮的合歡宗都受了影響,唯有太墟宗與提前布陣的幽月宗及周遭并無太多損耗。

“師妹?”

秦黛黛無謂地笑:“我可不是為護他們,”她移開視線,聲音極輕,“不過順手而為之。”

岑望定定看向她,目不轉睛。

他似乎有些明白,辛夷女君為何将鳳羽留于她了。

羅清終點頭應下,鄭重道:“我定會送達。”

“多謝。”秦黛黛笑。

羅清很快禦劍離去,直到再望不見其背影,秦黛黛方才感嘆地收回目光。

身側不甘的聲音響起:“看夠了嗎?”

秦黛黛轉眸,岑望臉色緊繃地站在那兒,低垂着眉眼,沒有看她。

她凝眉:“你對羅師兄很有意見?”

岑望安靜了會兒:“不該嗎?”

秦黛黛:“?”

岑望瞥向一旁,悶聲道:“你都與他商議過合修一事。”

秦黛黛一滞,那不過是為迫他現身而撒的謊罷了,也不知往日聰慧的人,如今怎的這般蠢笨。

幾息後,秦黛黛失語地看了他一眼:“傻子。”

話落,已喚來飛白劍,朝醉玉峰而去。

這一夜,許是有大事将至,天色極為陰沉。

即便岑望一再立誓說自己絕不會再私自離去,秦黛黛仍未能全然信他,只在寝房外間打坐修煉。

許是這幾日日夜無休,修煉至後半夜,她竟沉睡過去。

她久違地做了一場夢,夢裏出現了許久未曾出現過的阿望。

那是在岑望恢複前夕,九真峰弟子房門外。

阿望用力地抱着她,不安地對她說:“我只想當阿望。”

“阿姊不要喜歡他。”

秦黛黛靠在少年的懷中,聽着少年一遍遍地重複着,直到後來霧氣四起,周遭一片白茫茫。

阿望站在一片迷霧之中,目光仿佛含着淡淡的笑:“阿姊,你開心嗎?”

秦黛黛怔忡地望着他,望了許久,久到少年的身影将要消失在霧氣中時,她聽見自己的輕聲呢喃:“對不起。”

“阿望。”

軟榻旁,正欲将她小心翼翼抱到床上的岑望,聽着女子動情的低喃,身軀僵滞在原處。

好一會兒,他溫柔擡手,将她眼角的一滴淚拭去。

*

翌日,天色陰沉如夜,陰雲中偶有雷電穿梭,黑雲壓地,黃風縱肆。

秦黛黛立于缥缈峰上,俯瞰着翻滾的雲海,岑望神色平靜地陪在她的身側,就這樣一直從白日站到夜幕降臨。

遠處無一絲靈力波動,沒有半道人影。

夜色漸至,秦黛黛禦劍而起,朝神玄宮的方向飛去。

風聲怒號,送來了岑望的聲音:“怕嗎?”

秦黛黛回眸看向他:“不怕是騙人的。”

岑望笑了起來,指尖靈力不經意間拂過她的周身,而後垂下眼簾。

這一次,他們進入神玄宮異常順利,不過一個時辰,便已到達神玄宮主峰。

一襲雪白道袍的秦胥早已站在峰上,朝下眺望着,不知在想些什麽,看見二人不過微微側眸,容色淡淡。

“父親。”

“秦宗主。”

秦黛黛與岑望走上前。

秦胥低應一聲。

以往秦黛黛只在岑望的識海中見過此處,這是她第一次真正來到鎮壓辛夷女君之地。

來到後她方才發覺,下方不止有重重陣法阻擋,更有徹骨的罡風時時席卷而來,仿佛下瞬便能将人的血肉剮盡。

岑望擡手,精純的金色結界便要将秦黛黛護在其中,卻未等施展開來,雪青色的結界先于他,籠罩住了秦黛黛。

岑望一怔,轉眸正迎上秦胥随意瞥來的一眼。

他默了默,有禮地颔首。

秦胥倒是鮮少見到這素來招搖的小子這般有禮,不覺多看了他一眼,這才護着秦黛黛一同朝峰下飛去。

直到落到峰底,秦黛黛終于看清被鎮壓住的宮殿的景象。

許是已過去近二十年,當年巍峨玉白的宮殿,眼下早已布滿青苔與縱橫交錯的枝蔓,闌窗破敗。

唯有殿中被玄色鎖鏈困住肢體的女君,周身仍萦繞着一層金色的光霧,虛弱至極,靈力早已沒有當初那般精純龐大。

芥子袋微微動了動。

秦黛黛垂眸看去,許是那根鳳羽嗅到了主人的氣息,正幽幽散發着與女君四周相似的金光。

秦黛黛隔空輕撫了下躁動的鳳羽,無意識地朝女子的方向走去。

卻在将要靠近鎖鏈的瞬間,一股強勁的赤色靈力驟然出現。

“黛黛!”

“黛黛!”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秦黛黛回過神來,右手與左腕被岑望與秦胥握住,拉着她飛快後退。

赤光上空,一道人影徐徐現身,一身赤色金邊的緞袍,墨發以金色發冠半束半披。

“明知有計,還要前來,”岑靖徐徐落地,嘲諷地看着三人,目光自秦黛黛的芥子袋上一掃而過,“愚蠢且不自量力。”

岑望“嗤”的一聲笑出聲來:“既知有計還要前來,便不是中計,而是……”他一字一頓,“殺你。”

岑靖冷笑:“本君早在二十年前便該将你這孽障殺死,何必今日養虎為患!”

岑望眉梢微揚:“二十年前,你也不過是依附于辛夷女君的附庸,談何殺我?”

岑靖臉色巨變,人徹底陰沉下來,長發随飓風而湧動。

秦胥緩緩上前,平淡地将秦黛黛擋至身後。

岑靖看着他:“秦胥,今日交出鳳羽,帶着你女兒離開此處,我可當做你們從未來過,太墟宗絕不會有任何損失!”

秦胥冷笑:“內人如今唯餘殘魂,靖華道君作何償還?”

岑靖滿眼荒謬:“一介女流,死便死……”

他的話未曾說完,龐大的雪青靈力帶着淩厲的殺氣驟然朝他襲去。

岑靖飛快避開,赤光席卷而來。

岑望飛身上前,将一片赤光踏碎于腳下。

岑靖半眯雙眸,顯然有些不敢置信:“你竟恢複了?”

岑望歪了下頭,諷笑:“所以,讓父君失望了!”

岑靖大怒,再不掩殺意:“你們既單槍匹馬來尋死,本君便成全你們。”

三道光影如閃電,極快地纏鬥在一起,大能修為的碰撞,使得遠處群峰顫動,地面裂開道道縫隙,深不見底。

秦黛黛按照先前商議的那般,趁此實際取出鳳羽,一面催動鳳羽之力,一面尋找靠近女君的法子。

眼見鳳羽在宮殿東部光芒更盛,她心中一喜,匆忙飛身上前。

然那玄色鎖鏈卻如同活了似的,化作淩厲的“黑蛇”朝她鞭笞而來。

秦黛黛忙向後避去,卻仍被一尾鎖鏈鞭到後背,火辣辣的痛。

她死死咬着牙,一聲不吭地繞至一旁,尋找突破之法。

正與岑望、秦胥二人纏鬥的岑靖察覺到此處動靜,眸中充斥着血色,擡手朝天上打入一道靈力。

遠處神玄宮七座山峰的結界幾乎同時大開,成百上千名修士禦劍朝秦黛黛處而來。

岑靖自纏鬥中抽身,飛起的瞬間,又恢複道君的道貌岸然:“太墟宗秦氏父女與先魔勾結,殺之可取而代之。”

修士中有人蠢蠢欲動。

秦胥與岑望安靜立于秦黛黛前方,擡眸看着頭頂密密麻麻的修士。

岑靖大笑:“你們錯就錯在,不該只身前來……”

“誰說他們只身前來?”溫和的嗓音難得帶着幾分諷意,在半空響起。

秦黛黛雙眸一緊,豁然回眸。

一襲白裳的男子翩然踏空而來,徑自降落在她的身後,迎上她的視線,如常揚起一抹清潤的笑:“黛黛。”

“……聞人。”秦黛黛呢喃。

聞人斂的目光自她後背的鞭傷上一掃而過,目露不忍,待迎上一旁岑望的視線時,卻又省過神來:“我今日雖來,與岑兄往日之賬,總歸還是要算的。”

岑望睨着他,半晌啞聲道:“求之不得。”

“修界許久沒這般熱鬧了,”粗犷的嗓音緊接着響起,聞人宗主的身形如青光乍然出現在秦胥身側,“秦兄,好久不見。”

“宗主,少宗主,”幾名長老身後,數十位太墟宗的師兄師姐齊齊飛來,“少宗主日夜不休設下符陣,保我太墟宗未受分毫傷害,我等豈能袖手旁觀?”

“長老,師姐,師兄……”秦黛黛眼眶一紅。

羅師兄對她笑了笑:“別忙着感動,還有呢。”

秦黛黛不解,卻見太墟宗弟子後,仍有數百各宗門修士如漫天繁星,由遠及近禦劍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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