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魔骨開花

第28章 魔骨開花

本尊要她死,她就必須得死。

直到把少女抱起來, 謝無佞才發現,她真的好小一只。

又瘦又輕,身子纖細脆弱得, 好像但凡他稍用點勁就能将她給折斷了似的。

在他臂彎裏蜷縮着, 像一只乖巧的貓兒。

謝無佞幾乎都感受不到她的重量。

她怎麽這麽瘦?

難道是被虐待了?

謝無佞不由皺眉。

靈霄被謝無佞打橫抱了起來, 雙手很自覺地就環上了他的脖頸,然後整個身子依偎上去。

上輩子她腿腳不好常年坐輪椅, 每次出門, 都需要爸媽抱着她上下車, 所以,對于親近的人這樣抱着她走路, 她習以為常。

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但謝無佞就很不習慣了。

大魔頭張狂恣睢了幾千年, 什麽時候這般伺候過別人。

還得抱着她走路, 把他當什麽了?

哼,坐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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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柔軟的發絲還在他脖子一側蹭來蹭去, 光滑柔嫩的臉頰因為那不安分的小腦袋好奇地轉來轉去,一會兒碰到他耳垂,一會兒貼到他胸膛, 讓他渾身都發麻, 哪兒哪兒都覺得癢。

身上還有股甜滋滋的馥郁清香直往他鼻端裏鑽。

“你別亂動!”謝無佞僵着脖子, 語氣兇狠地道。

靈霄擡頭看他:“我沒動啊。”

謝無佞擡手,按着她腦袋往自己肩上一趴:“轉來轉去的看什麽看, 有什麽好看的。”

靈霄只覺得謝無佞這家夥脾氣可真臭,難怪沒朋友。

她腦袋被他手掌按在肩膀上貼着, 安分了沒一會兒又支棱起來咕嚕亂轉, 打量着遠處九重天宮連綿不絕的巍峨宮闕, 說:“我沒見過天宮什麽樣嘛, 好奇,看看不行啊!你走你的,別管我。”

謝無佞皺眉:“你動來動去的,影響到本尊了。”

靈霄轉過頭來瞅着他:“你這麽大個人,難道我這麽瘦你都抱不動嗎?你沒吃飯嗎?”

謝無佞:“……”

兩人說話間,謝無佞走出了仙臺回廊,樓閣下方兩列鬼面軍守在臺階兩側,看着他們魔主竟然抱了一個女人出來,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凸出來了。

這畫面,有多離奇詭異呢。

如果說,他們看到魔主手裏拎着兩顆血淋漓的腦袋當核桃盤,一點兒都不會震驚。

但,女人?!

女人這兩個字,與他們尊貴強悍無匹的魔王大人,幾時有過半點關聯?

這簡直不亞于看到亂葬崗上鬼氣森森的白骨墳堆開滿了花!

詭異,迷谲,讓人沒來由瘆得慌。

鬼面魔軍們跪地俯首,看見魔王黑色的長袍在白玉地磚上翻飛越過,和他懷中女人雲層一般輕柔飄蕩的裙擺,以及那雙若隐若現的小巧玉足。

“沒有本尊命令,任何人不得進此地。”

“是,魔主。”

靈霄扭頭看了那幾名鬼面軍一會兒,轉頭問謝無佞:“這些都是你的手下,你什麽時候招的小弟?”

言下之意是,她怎麽不知道。

明明她記得,在魔淵的時候,謝無佞的魔宮都還結着蜘蛛網呢,連一個掃灰的奴仆都沒有。

現在怎麽突然冒出來這麽多魔軍。

謝無佞沒回答她。

這家夥一向傲慢,願意回答的問題才搭理,不願回答的問題直接無視。

靈霄見他拽拽地不吭聲,正準備追問,擡起視線時突然看到他脖子上那條極其靠近動脈的劍痕。

劍痕大約有她食指那麽長,傷口還未結痂,之前靈霄隔着瑤池看以為這條傷口不深,但現在湊近了,才發現,這劍痕其實很驚險。

正對着脖頸的大動脈,若是再深一些,就割到喉嚨了。

這劍痕如此鋒利,見之幾乎能想象出當時交戰場景該是怎樣的驚心動魄,千鈞一發間瞬息生死。

靈霄擡起環在他肩膀上的手,用指尖輕輕撫了下那劍痕,問:“這是霁風給你傷的?”

“嘶……”謝無佞倒吸了一口氣。

靈霄趕緊收回手:“弄疼你了?”

謝無佞面無表情頓住,那張冶艶的臉上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我說了,叫你別、亂、動。”

“好吧,我不亂動了。”靈霄乖乖環着他脖子,“我們現在這是去哪兒?”

“給你找鞋。”

“哦。”

靈霄蜷了蜷小腳丫。

隔了一會兒,她又問:“珊瑚和小雷它們在哪兒呢,我怎麽沒看見它們呢?”

“守天門。”

靈霄還是改不了話痨的習慣,安靜不了多時,小嘴叭叭問題多得不行,一個接着一個:“那霁風和青璇他們呢,還有神族的天君天後,他們都……”

謝無佞擰眉,冷冷地垂眸乜她:“這麽關心那些神族幹什麽,嫌自己沒被害死?”

靈霄眉眼彎彎一笑,貼上去抱緊了他的脖子:“哎呀我這不是沒事嘛,你來救我了呀!”

謝無佞‘哼’一聲,嘴角不知何時微翹。

他抱着靈霄往身上掂了掂,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一路往前走,一路都能遇到t z跪地叩拜的鬼面魔軍。

倒是那些天宮仙官兒,靈霄反而一個都沒看到。

她不由納悶,就算謝無佞攻破了天宮,但那不計其數的神族仙官,總不至于也全都被滅了吧?

九重天宮變得這麽空蕩,穹頂上空籠罩着一層灰蒙蒙的霧霾,靈霄只能看到鬼面魔軍四處行走,除了那些身份低微的小婢女,她一路上沒看到一個正經仙官。

謝無佞就這樣占領了天宮,從此以後就成三界之主了?

劇情翻轉來得實在太快了。

靈霄總覺得在這一個月她不知道的時間裏,發生了好多事,好像突然之間,一切就與原本的軌跡偏離了。

不多會兒,便到了太昊殿近前。

謝無佞突然發覺這天宮地盤也不過如此,巴掌大的地方,才這麽一會兒就走到了。

他都不屑得用瞬移。

靈霄突然嗅了嗅鼻子,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她不僅暈血,對血腥味也異常敏感。

其實這一路走來,她都聞到整個天宮有血腥硝煙的氣息,只不過四散淡淡的,她以為是從天門大陣那邊傳來的,畢竟一連這麽多日神魔大戰,不可能沒有傷亡。

到來到太昊殿這邊後,她發現這裏面傳出來的血腥之氣尤其濃。

“這裏面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

謝無佞轉身就走。

靈霄知道太昊殿是歷任神族天君接受天宮諸君朝拜的地方。

原本謝無佞是準備抱着靈霄進太昊殿的,但他一只腳剛邁出去,突然想起來,昨天他在這兒卸了不少腦袋,弄得一地的血,小家夥見了肯定又要害怕。

謝無佞便收回腳,抱着靈霄轉了個身。

“怎麽又不進去了?”靈霄不解地問他。

謝無佞說:“這鬼地方也沒什麽好看的。要是想看,帶你去其他地方看。”

說完謝無佞身影一閃,瞬間離開太昊殿廣場,下一刻出現在儲君殿門前。

他抱着靈霄大步走進儲君殿。

殿裏頭,正準備悄悄給東丘送信的赤鳶,被猛然出現的魔頭吓得魂都差點沒了,趕緊将傳信的法器了起來,一臉忐忑地迎出去。

“表哥!您還需要什麽?”

話音剛落,她一眼就看到眸色恣懶的大魔頭懷中抱着一名少女,雙眼猛地睜大,“這位是…是…?”

赤鳶視線不動聲色地打量靈霄。

她驚異地發現,大魔頭幾乎是以一種小心翼翼的動作,抱着他懷中的少女。

少女看起來年紀很小,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

她長得精致而漂亮,烏黑的發絲垂在肩上,纖細小巧的巴掌臉依偎在大魔頭頸邊,絲毫沒有因為大魔頭殺人如麻嗜血成性而對他有半分畏懼。

最讓人難以忽視的,是少女有一雙極其幹淨清澈的眼睛,看着人時,眼中有着似純潔似懵懂的天真,還帶着一絲嬌憨和好奇。

不帶一絲雜念和欲求,好似萬物生靈在這雙眼睛裏都是平等的。

任何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的人,都會覺得受到了一種純淨的、神聖的洗禮。

就連赤鳶這個凰族血脈,與那雙澄淨雙眼對上的一刻,都覺得自己好似被一道聖光沐浴了一下靈魂。

“你好啊赤鳶!”靈霄笑着同赤鳶打招呼:“我叫華靈霄。”

聽到靈霄那獨特而熟悉的輕靈聲音,赤鳶回過神,确認了自己的猜想,恭敬地詢問:“您是純靈神女?”

雖然是問句,但赤鳶心頭已經有肯定的答案——除了純靈神女,誰能得到大魔頭這般特殊對待。

況且她聽過神女的聲音,一模一樣。

讓她驚疑的是,那昆侖仙露明明被她替換過,按理說這七七四十九日時間還未到,怎麽反而還提前化形了?

純靈神女不會是知道了她的行為,讓大魔頭來取她小命了吧……

就在赤鳶心裏七上八下的時候,她聽到少女輕快地說:

“叫我靈霄就行了。”

靈霄雙手圈着謝無佞的脖子,晃了晃自己的光腳丫,說:“你能借雙鞋子給我嗎?”

那雙光裸小巧的玉足從裙琚裏探出,在赤鳶眼前一晃而過,她只來得及看見個白玉般的足影,就被大魔頭用寬大的衣袖給一把攏住了。

幽幽的碧眸掃射過來,好似在說‘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赤鳶連忙識趣地垂下視線。

她垂下雙眼,視線便落在了純靈神女的衣裙上。

發現純靈神女身上穿着的,正是大魔頭之前親自來取走的那件月白紗裙。

最後,赤鳶悄悄打量了眼大魔頭把純靈神女捧在手裏都怕化了的動作,心頭在這一刻無比慶幸,自己之前留了一手。

要是純靈神女真在她手上出了什麽意外,恐怕現在被吊在天劫臺上受天雷火燒的人,就不是霁風,而是她了。

“當然可以了。”赤鳶笑眯眯地說,“我這就去給您拿。”

赤鳶用最快的速度進寝殿裏去,翻找出了一箱的新鞋子出來。身為天界儲妃,她穿戴衣物多的是。

靈霄便示意謝無佞:“放我下來吧。”

謝無佞沒有要放她下來的意思,仍舊抱着。

等赤鳶拿了箱子出來,謝無佞才蹲下身,以單膝跪地的姿勢,長腿撐地,讓靈霄坐在他支起的另一邊膝蓋上,然後伸手拿起鞋子,一只只給她穿。

靈霄纖細瘦弱的身子坐在謝無佞膝蓋上,顯得小小一只。

謝無佞用手掌托起她的腳,看了一眼,便起蹙眉,怎麽這麽小?

她的腳差不多剛好只有他手掌大小,踩在他手掌上,像某種毛茸茸小獸爪子裏的肉墊,捏起來軟乎乎的,手感異常的好。

靈霄感覺謝無佞握着她的腳捏了捏,弄得她腳心癢癢的,不由疑惑低頭:“謝無佞?”

謝無佞若無其事收回手,随手拿起一只鞋給她穿上。

但赤鳶比靈霄身量高,鞋子尺寸自然也比靈霄大。

每一雙鞋子穿上靈霄的腳,都顯得很大,空蕩蕩的,跟挂了一只船兒在她腳上似的。

赤鳶眼見大魔頭眉宇間閃過不快,趕緊從箱籠最底下翻出一雙略小的鞋說:“這雙應該可以,是我以前沒還成親之前做的。新的,沒穿過,尺寸小了我就一直放着沒拿出來。”

凰族的繡女技藝極其精巧,那雙繡鞋白色的錦面上用金線繡着展翅的凰鳥圖騰,上面還渡了‘一日千裏’的法術,剛好與靈霄身上那身月白紗衣相得益彰——她身上那件月白紗衣實則也有防禦法術。

因為赤鳶修為太菜,所以她就讓自己老爹給她衣物穿戴和首飾上疊加各種法術,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菜。

謝無佞拿起那只繡鞋給靈霄試了試,雖然還是有點略大,也總算能勉強穿上了。

一旁的赤鳶就站在那兒,眼觀鼻鼻觀心地瞧着。

她是親眼目睹過大魔頭是如何用那雙骨節蒼遒的手,殘忍暴戾地擰斷了太昊殿仙官們的腦袋。

現在,大魔頭卻降尊臨卑地跪在地上,用他那雙染滿血腥的手,虔誠專注地給純靈神女穿鞋。

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古純靈的神威嗎。

都說上古純靈能克制邪魔。

原來,是這麽個克制法啊……

赤鳶突然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知道太多秘密,被大魔頭滅口。

穿好了鞋,靈霄從謝無佞膝蓋上跳下來,腳步輕快地走了幾步,又提着裙子來回蹦跳了兩下,回頭開心地說:“還挺合适的,這鞋真漂亮,謝謝你赤鳶!”

“您喜歡就好。”赤鳶笑了兩聲。

這位純靈神女看着像個不知世事的天真少女,不管是舉止還是神态,都有着天真浪漫的稚氣和嬌憨,一笑起來便眉眼彎彎,睫毛卷翹,那雙亮晶晶的雙眸透着能感染人的歡快和對世界的好奇。

确實讓人不自由主就喜歡她,想呵護她,舍不得這般純淨美好的少女受到一丁點傷害和污染。

就連赤鳶一個女人,都有這種感覺,更何況男人了。

這時靈霄轉身,瞧見了寝殿的另一邊燈火通明,問赤鳶:“青璇是不是也在你這兒?”

之前她在瑤池仙臺裏,聽到霁風和太上老君他們的對話,知道青璇被送上天宮來後,就一直在霁風儲君神殿養着。這些時日以來,全靠太上老君的護心丹吊着最後一口氣。

赤鳶垂下頭,眼珠子往那邊瞟了瞟,當着大魔頭的面,不敢吱聲。

“我去看看。”靈霄說着就要往那邊去。

大魔頭不高興了,一把扯住她:“有什麽好看的,走了。”

靈霄說:“我聽說她現在快死了,霁風把我帶到天界,就是希望等我化形後,能用我的一滴玲珑血救活她。”

謝無佞臉上表情這回徹底冷凝下來,碧眸陰郁盯着她:“既然知道,還管她死活作甚,本尊現在就殺了她。”

“她現在已于死人無異了,你殺不殺,都沒區別。”

靈霄将他攥着自己的大掌翻過來,然後輕輕拉着他的一根手指頭,拽着他往那邊走:“走吧,跟我一塊去看看。”

謝無佞臉色陰沉站在原地不動。

靈霄這點力氣,根本拽不動t z他,她回頭催促他:“走呀。”

謝無佞眉頭緊皺,冷冷乜了眼一旁悄悄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赤鳶,早知道,他就該在處置霁風的時候,第一時間殺了這兩個女人。

他當時心急如焚,唯一的念頭就是找到小家夥,找到她後,又在瑤池待了一晚。

沒顧得上,才讓這兩個凰族女人僥幸多活了兩天。

現在被小家夥看到了,殺還是不殺?

謝無佞腳步随着靈霄往內殿裏走時,已經動了殺念。

靈霄一走進去,就看見躺在矮榻上,面如白紙幾乎已經快沒有氣息了的青璇。

她松開謝無佞的手,緩步走到榻前。

看着生命跡象一點點流逝的青璇,靈霄心裏說無動于衷其實是不可能的。

她看着這樣的青璇,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上輩子,她每次進醫院,做手術,躺在那張窄小的手術床上時,大抵就是這副模樣吧。

雖然青璇性子很軸,對魔族偏見頗深,但她不是一個壞人。

她甚至經常犧牲自己,救助旁人。

身為女主,她有她的使命——除魔便是她追求的使命。

現在,靈霄知道自己有能力救她,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她很糾結。

如果救了她,她醒過來後,還是會和霁風一起對魔族和謝無佞窮追猛打,神魔兩界新仇舊怨,不死不休。

如果不救她,靈霄又過不去自己心裏這一關。

唉。

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與當初靈霄想象的,跟着謝無佞滿世界搞事情耍威風,完全不一樣。

事情确實是搞出不少,可一不小心搞得太大,死的人太多了,靈霄已經開始承受不起了。

她沒法無動于衷看着那麽多無辜的人,因為自己而死。

就沒有什麽法子,能止熄這場數千年的仇恨,真正還三界一個和平嗎?

靈霄不想看到有人死,也不想看到有人流血,她覺得,就之前她和謝無佞一起在魔淵的日子,過得就挺快樂的呀。

以後他們回魔淵,把魔宮煥然一新,讓魔城的流通恢複,将魔界好好管理起來,不是挺好嗎。

為什麽非要打打殺殺呢。

雖然靈霄不知道天宮這些仙君們都去哪兒了,可以她對謝無佞睚眦必報性格的了解,猜也猜得到,那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下場。

作為一個穿書者,靈霄知道所有的劇情,但卻沒法找出解決這件事的一個完美辦法。

這讓靈霄感到沮喪,有心無力。

她認真回朔這所有一切的源頭,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神族與魔族變得這麽水火不容,至死方休的?

好像,在書中源頭裏,這一切,都是從八千年前,冥蒼擄走芙兮開始的。

“謝無佞,你以後想過什麽樣的生活?”

靈霄突然問了謝無佞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謝無佞見她走到青璇榻前,就已經猜到她想要幹什麽了,這陣心情正煩着呢。

他後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就殺了這兩個凰族女人。

至于以後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

這麽虛無缥缈的問題,他從來就沒想過。

他從出生起,就只為了一件事——生存。

生存兩字,看似簡單,實則是件極其殘酷的事。

弱肉強食,優勝劣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就是三界生存的法則。

從謝無佞還只是個嬰兒時,他就為了生存,拼命吞噬萬千怨濁之氣,最後從怨靈冢中爬出來。

他花了三千年,才從無數幽冥怨鬼橫行的萬魔淵裏爬起,在三界和神族的圍堵絞殺中,為了生存,他不停地反殺,反擊,讓自己活着,讓別人挫骨揚灰。

這就是他的生存法則。

後來,他被鎮壓在無望海底,在無底之谷的冥獄中,被囚禁了整整三千年。

他還是為了生存,足足忍受了冥獄兇火的灼燒三千年。

最後生生将一身血肉軀骨煉化,焚出一身地獄魔骨。

換作旁人,早灰飛煙滅了。

可謝無佞不但沒死,他還活着從無底之谷的煉獄出來了。

如今,他只是把他曾經承受過的一切,還給那些人罷了。

他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麽不對。

至于生活?

那是什麽玩意兒。

他沒想過,也不會去想。

他只會想,只要他活着一天,就要讓那些讓他不痛快的人統統都匍匐在他面前,由他來決定他們的生死。

靈霄等了一會兒,見謝無佞沒有回答她。

想了想,她說:“那我給你列兩個選項,你來選一個答案吧。”

“成為掌管三界的魔王,主宰所有人生死;還是讓謝阿婆活過來?”

謝無佞轉動碧眸看她,沒有回答。

靈霄又問:“那你是想住在天宮每天有成群仙婢伺候你;還是喜歡躺在梧桐樹下和星星一起睡覺?”

謝無佞盯着她,還是沒有回答。

靈霄最後問:“如果時間回到你沖破無底之谷時,我沒有在你眉心裏蘇醒,而你還是按照原計劃殺上天宮,就如此刻。但從頭到尾沒有我這個人,你願意回到那個時間點嗎?”

“不願意。”謝無佞終于開口。

靈霄笑了起來:“那你想要的生活,就是有朋友,有親人,在有星星的地方和他們在一起呀!”

“前兩個問題,我并沒有回答你。”

“可我知道你的答案是什麽。”

謝阿婆代表親人。

她代表朋友。

星星代表家的地方。

這些,才是謝無佞內心最真實的渴求呀。

靈霄笑着,眼眸亮晶晶地盯着謝無佞,想要從他這兒得到予她肯定的回應。

謝無佞将視線從她臉上欣然的笑容移開,垂首斂眸。

片刻後,那雙幽深的碧眸變得深沉無波,嘴角緩緩露出一抹殘漠譏嘲的弧度:“以為自己很了解本尊?你錯了,本尊要成為掌管三界、主宰所有人生死的魔王。”

說完,他霍然張開手掌——

那柄被赤鳶藏起來的匕首被隔空掠到他手上。

謝無佞握着那把匕首,反手往榻上躺着的青璇心口狠狠一插。

“本尊要她死,她就必須得死。”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更新發完了,寶貝們晚安麽麽啾~明天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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