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農神

第28章 農神

“我分得清。”夏昭歪了歪頭, 通過紙袋上摳出的孔洞打量着對方，她意有所指地說，“這次副本裏的玩家都很有意思。”

一個對着她這種紙袋子腦袋和姚姐的光溜溜腦袋都能撒嬌賣乖的弟弟, 一個表演型人格要把所有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的小醜，還有一個看起來窩窩囊囊的中年男人。

和他們相比，新手本裏幾乎都是正常人。

姚姐略微猶豫，向鹿管家再次确認：“它們不會傷害我們？”

“當然。”鹿管家微笑着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它們是護衛，護衛的職責是保護，哪怕獻出生命。”

姚姐聽到他的答案松了口氣：“我要那條蛇。”

鹿管家微微點頭，彎腰打開了黑蛇的籠子，細長的黑色冷血生物蜿蜒而下，攀上姚姐的凳子，一圈一圈環繞到了她的手上。

坐在姚姐對面的中年男人“咕咚”一聲咽了下口水：“你不把籠子給我們嗎？就這麽拿着？”

鹿管家的神色有些苦惱：“将守衛關在籠子中，它們就無法盡到職責了。”

“但如果您堅持，我當然可以将籠子贈送給您。”

他微笑轉向夏昭，“這位小姐, 請吧。”

夏昭早就已經選好了，她撐着下巴：“我要那只烏鴉, 不要籠子。”

鹿管家微笑打開籠子, 羽毛油亮的黑色烏鴉張開翅膀，撲棱棱落到她的肩頭。

宋朔也已經做好決定, 他輕輕點頭：“玫瑰。”

夏昭略微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她還以為他肯定會選那只黑貓。

宋朔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說：“它會吃醋。”

他似乎有些無奈, 夏昭沒忍住笑了一聲。

玫瑰不會長腳自己走過來, 鹿管家從籠中取出那枝玫瑰遞過來，宋朔随手把它插在了胸口的口袋裏。

籠子裏只剩下了豬和貓, 下一個做選擇的是中年男人。

“那我要貓……”中年男人還沒說完，小醜面具傲慢地把腳翹到了桌上，椅子後滑在地面拖出一聲讓人牙酸的噪音。

中年男人被吓了一跳，立刻改了口：“豬、豬！我要那只豬！”

鹿管家對他們之間隐晦的威脅視而不見，微笑着打開了小花豬的籠子，看着那只圓滾滾的小豬跳下來，“吭哧吭哧”地扭着屁股走到中年男人身邊坐下。

“哈！”小醜面具得意地笑了一聲，“它和你真般配啊。”

中年男人縮着脖子沒敢說話，小酒窩像是看不過去般開口：“你也太沒禮貌了！”

中年男人趕緊拽他：“你別惹他！”

“哼。”小酒窩不太服氣地雙手環胸，“好吧，我說過了我不選，說話算話。”

“你們誰今晚收留我一晚？”

他目光晃了晃，像是有些遺憾，最後落到宋朔身上，“她們倆不方便，那我跟你？”

宋朔冷淡拒絕：“不方便。”

小酒窩有點氣餒：“為什麽啊！”

宋朔指了指自己臉上的面具：“我不想露臉。”

小酒窩抽了抽嘴角，扭頭看向中年男人：“那我只能……”

“行。”中年男人正好想要個人陪着壯膽，“你就跟我湊合一晚。”

小酒窩垮下臉：“叔你看起來就很會打呼。”

中年男人：“……”

鹿管家最後打開了黑貓的籠子，它動作靈巧地躍上餐桌，踩着優雅的貓步，在小醜面具面前蹲坐下來。

“好了，接下來我帶大家去休息。”鹿管家維持着優雅的姿态，“請跟我來。”

“等等。”宋朔叫住了他，“我們今天還不能見公爵嗎？”

“今天太晚了。”鹿管家溫和地拒絕了他的要求，“明天，等我們抓到第一個人類之後，公爵大人會和大家見面的。”

夏昭豎起耳朵：“人類？我們不是人嗎？”

鹿管家低低笑了一聲：“尊貴的小姐，你一定是僞裝成人類太久，忘了我們彼此都是野獸了。”

“沒關系，你們已經回到溫暖又殘酷的家中，很快就會卸下僞裝了。”

他的話像是某種隐喻，但在某種程度上，又像是寫實。

夏昭眯起眼，真是個合格的謎語人……謎語鹿。

她撐着下巴問：“公館裏只有野獸嗎？”

鹿管家溫潤的眼眸盯着她，輕輕搖了下頭：“不，還有惡魔。”

“要小心惡魔。”

他端起桌上的燭臺，緩步走到門前為他們引路，“請跟我來。”

從餐廳出去有一條長長的走道，夏昭往那瞥了一眼，系統888故技重施，将可探索區域制成地圖展示給她。

隐沒在黑暗中的走廊邊上，似乎是廚房和侍從的房間。

因為門緊閉着，系統888也不能看到更裏面的部分。

鹿管家帶着他們上樓，姚姐趁機詢問：“你們用什麽辦法區分人和野獸？”

鹿管家就像是個盡職盡責的引導NPC，它溫柔回答：“只要看看就能知道了。”

它像是由衷感到困惑，“小姐，人和野獸，不是很好區分的嗎？”

“那惡魔呢？”小酒窩也跟着發問，“你不是說還有惡魔嗎？那個和人、野獸怎麽區分？”

“這也很好區分。”鹿管家耐心地回答，“很多神話中都曾寫到惡魔的外貌，它們會有多種動物的特征，像是羊的角、鳥的羽翼、蛇的鱗片……”

夏昭神色微動——這麽說來，林航航在這個副本裏扮演的角色，應該是惡魔沒錯。

她還記得她之前見到過他的惡魔姿态。

鹿管家很快在第一件房間門口站定，打開房門，彎腰請中年男人進去：“請吧，少爺。”

中年男人一驚一乍地往後退了一步：“為什麽是我先！”

“因為這裏挂了只小豬吧？”小酒窩伸手拍了拍門上的金屬豬門牌，把中年男人連拖帶拽地拉進了房間，“我就跟他一起進去了啊。”

鹿管家溫柔地點頭提醒：“請注意鐘聲。”

“晚上十二點公館的鐘聲響起，之後請不要再離開房間。”

小酒窩似乎已經進去轉了一圈，聞言飛快地探出頭，震驚地睜大了眼：“啊？可是房間裏沒有廁所啊！”

鹿管家臉上的笑容不變：“洗漱室在走廊盡頭，如果十二點之後，您一定要離開房間……請務必帶上您的護衛。”

小酒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出門得帶護衛對吧？”

“不。”鹿管家輕輕搖頭，“無論您是否離開房間，都請帶上您的護衛。”

“夜晚的公館不屬于我們，請格外小心。”

幾人面面相觑，小酒窩最後下了決心：“行，那我盡量一覺睡到天亮，不起夜。”

将他們的房門帶上，鹿管家帶着他們繼續前行。

依次将姚姐、宋朔、小醜面具送走之後，它打開最後一間挂着金屬烏鴉門牌的房間，請夏昭進入。

它溫和地低下頭向她行禮：“祝您今夜好夢，小姐。”

它正要替她關上房門，夏昭問他：“離十二點還有多久？”

鹿管家從懷中取出一塊懷表，打開看了一眼：“還有兩個小時，小姐。”

夏昭盯着他手中的懷表，意有所指：“我的房間裏沒有鐘表。”

“它很漂亮。”

她歪了下腦袋，“可以把它送給我嗎？”

“你說過，只要我們還是家人，你會答應我們的一切要求。”

鹿管家沉默片刻，露出些許無奈的神情，将懷表遞給了她：“那麽，還請您一定要守時。”

“當然。”夏昭微笑着接過懷表，“你等一下。”

她從包裏取出一個漢堡放到他手心，“請你吃夜宵。”

在對方拒絕之前，她迅速關上了房門，“別客氣家人。”

掌心放着漢堡的鹿管家：“……”

夏昭關上了門，從包裏摸出一盒火柴，劃亮一根點燃了桌上的蠟燭——他們這次是有備而來，雜七雜八的工具帶了不少，她還從宋朔那兒搜刮了不少吓唬人的小道具。

房間內有了光源，一下子變得溫暖亮堂了不少，她甩了甩火柴，随手将它放在了桌上的煙灰缸裏，轉而打量起房間內的陳設。

一張紅木小床，床底是空的，一張書桌擺了紙筆，櫃子裏還有一張毯子，床頭挂着一副烏鴉人的畫。

光看身體的部分，這像是一名優雅的紳士，但脖子以上的部分卻是烏鴉，小小的紅色眼睛上還戴着金色單邊眼鏡。

夏昭将肩膀上的烏鴉捧在手心，跟畫對比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它胸前的鴉羽：“它的胸肌好像比你發達一點。”

烏鴉幽幽地盯着她。

“沒事的。”夏昭安慰它，“小小的也很可愛。”

大約十分鐘後，她聽見了兩下敲門聲，開口詢問：“是誰？”

門外的人似乎覺得臺詞有些羞恥，但最終還是說出了定好的暗號：“麥當當俠的朋友。”

夏昭打開了門，見到了胸口別着紅色玫瑰的宋朔。

她側身讓他進來，往外看了一眼，确認他身後沒跟着小尾巴後，才關上門：“你房間怎麽樣？”

“布置幾乎一樣。”宋朔擡眼看向挂在床頭的那幅畫，“區別只有那幅畫。”

夏昭問：“你那的是玫瑰？”

“嗯。”宋朔回答，“一大片玫瑰。”

“坐。”夏昭在床鋪上坐下，把書桌的位子讓給了他。

宋朔才剛剛坐下，就聽見她問：“撒圖努斯是不是什麽神的名字？”

宋朔有些驚訝地擡頭，點了一下，肯定了她的想法：“嗯，就是農神。”

夏昭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們在餐廳看到的那幅畫——《農神食子》。

“哇哦。”夏昭自己都有些驚訝，“我是天才。”

宋朔笑了笑，問她：“猜到的？”

“嗯。”夏昭盤腿坐起來，“撒圖努斯，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土星。”

“我有印象，這些行星似乎都跟西方神話中的神名有關。”

她掰了掰手指，“撒圖努斯公館，農神食子，聽起來确實和那位農神有些關系。”

“你了解那位神嗎？”

“撒圖努斯是羅馬神話中的農神。”宋朔點頭，“算是非常重要的主神之一，古羅馬時期，年底還會專門為他舉辦祭祀活動。”

“但後來羅馬和希臘文化相互融合，人們将古羅馬神話中的農神撒圖努斯和古希臘神話中的農神克羅諾斯混同，因此克羅諾斯身上的一些血腥傳聞，也被移嫁到了撒圖努斯身上，包括吞食子女的那一部分。”

“傳說中，農神殺死自己的父親以成為神王，而他的父親預言，他也會和自己一樣，被親生子女殺死。因此，農神的孩子一旦降生就會被他吞食，而唯一逃過一劫的那個……”

“完成了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