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布娃娃

第54章 布娃娃

教學樓內。

短暫的眩暈感過後, 一身運動裝裝扮的林紅霞坐了起來。

她像是有些錯愕,在漆黑的空間中一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而後才慢慢站了起來, 取出手機,獲得了一點光亮。

她沒注意到手機上的信息,也沒先觀察自己的處境,她迫不及待地用顫抖的聲音開口:“航航?”

房間內沒有回應。

她安靜下來,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別的什麽,但她最終還是站了起來,摸索着打開了房間內的燈光。

明黃的吊燈亮起,林紅霞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排櫃子裏的擺着常見藥品,靠窗并排擺着三張床鋪,桌前的椅子上還披着一件白大褂。

看着像是……醫務室。

林紅霞拎起那間白大褂,它胸前挂着名牌——林紅霞。

是她的名字。

林紅霞眼中出現些許茫然,但似乎又不是特別在意。

她轉身打開了醫務室的門,往外看了一眼。門外是一條很長的走廊,除了她這裏之外, 一眼望去,沒有還亮着燈的地方。

慘白的月光鋪在走廊地上, 搖晃的樹影像是鬼影重重, 莫名讓人心裏發怵。

林紅霞的眼睛卻瞬間亮了起來。

她認出了這裏,這裏就是林航航的學校!雖然細節方面有很多不同, 不知道為什麽一切看起來都舊舊的,但她還是認出了這棟樓, 這就是林航航上學的那棟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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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進走廊裏, 低聲呼喊:“航航,你在這裏嗎?媽媽來找你了。”

夏昭正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

這次副本裏邀請的玩家,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林紅霞。誰也不知道她的精神狀态到底怎麽樣,會不會一進副本就受到什麽刺激。

現在看來……

夏昭撐着下巴,刺激好像是沒什麽刺激,但她也完全沒有要認真參與副本的意思,完全是一心一意沖着林航航來的。

而林航航……

夏昭之前也問過他的意見。

他說是不打算見林紅霞,但話是這麽說,這會兒已經悄悄跟在了毫無防備走進教學樓走廊的林醫生身後。

只是林紅霞現在也看不見。

林航航的狀态和其他NPC相比,稍微有些不同——他一開始進入副本,就是以鬼魂的狀态進來的,所以,只要不特意現身,或是顯露惡魔姿态,他日常就是一般人看不見的靈魂狀态。

這會兒,他神色複雜地跟在林紅霞身後,看着她直奔頂樓——很顯然,她打算去林航航所在的那個教室看看。

夏昭沒有制止他們倆的動作,暫且靜觀其變。

畢竟副本怎麽玩是玩家的自由,而林航航,夏昭也說過了,讓他自由發揮。

林航航在林紅霞身後跟了一段,最後還是擡起了手。哪怕現在是限制在F級,他也還是有不少能做的事,比如,制造一點小小的惡作劇。

——鬼打牆。

林紅霞上了樓。

她确認自己爬上了樓梯,但一拐彎,又重新回到了剛剛出來的醫務室門口。

她疑惑地回過頭,不死心地再次拐上了樓梯。

下一個拐角,她再次回到了醫務室門口。

林紅霞:“……”

她頗為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沒能看見站在自己身後,仿佛督促她回到醫務室的男孩身影。

但轉了這麽幾圈,她總算也冷靜了一點。

她深吸一口氣,猜測,如果不按照游戲規則行動,她恐怕也沒什麽自主行動權。

冷靜下來之後,林醫生很快發現了些許端倪——這間學校現在看起來讓人有些過于懷念了。

不止林航航在這裏念高中,她曾經也是這裏的學生。在她上學的時候,教學樓裏确實有個醫務室,但後來……

後來學校新建了體育樓,醫務室就搬到那裏去了。

到林航航上學的時候,教學樓裏就只有教室和教師辦公室了。

難道說,這裏幾十年前的學校?

那這樣的話,林航航豈不是不在這裏……

林紅霞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先冷靜下來。

她剛剛是從醫務室的其中一張床上醒來的,她先翻了翻床鋪,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個和她有幾分相像的殘破布娃娃,又在藥櫃裏找到了一只手。

接着,她确認了手機裏的信息,暫時确認了現在應該先做什麽。

“朋友。”林紅霞回想着自己一無所知地走出了醫務室,然後像是被人強行牽引着重新回到這裏尋找線索,忍不住朝着虛空低聲問,“你是我的朋友嗎?是你在幫我嗎?”

這樣看來,簡直就像是有人不希望她錯過醫務室裏的關鍵線索,帶着她兜兜轉轉又轉了回來。

沒有人回答。

林紅霞在桌前坐了下來。

她并不笨,尤其是冷靜下來以後,她開始思索自己的現狀。

白大褂上有她的名字,雖然有些神奇,但目前看來,她的身份應當是這間學校裏的校醫。

但既然她是校醫,為什麽這個點還會在學校裏?

她記得她上學的時候,校醫并不需要二十四小時值班,更別說住在學校裏。除非……現在是什麽特殊情況。

她試着翻了翻桌上的文件,找到了一張通知——學校裏最近流感頻發,校領導讓她最近辛苦一點,晚上也在學校值班。

是因為這個嗎?

除此以外,她還找到了一張報告書,醫務室裏最近丢了一瓶安眠藥。

這事情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但報告書被還了回來。

教導主任吳老師說,現在正是多事之秋,讓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沒出事,就先不提了。

有些奇怪。

林紅霞的手指輕輕按着太陽穴——高中學生如果偷拿安眠藥,一旦過量服用,可是大事,為什麽教導主任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她來的時候是做了些準備的,不僅換了方便行動的衣物,也準備了一個背包。

将找到的線索塞進自己的背包裏,林紅霞擡起頭,問虛空中看不見的“朋友”:“請問,我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對方依然沒有回答,林紅霞就試探着走出了醫務室,再次朝着樓上前行。

這一次,她沒再遇到鬼打牆。

……

教職工寝室內。

短暫的眩暈過後,袁齊聲興奮地睜開雙眼,飛速環視一圈,錯愕地看着身邊陌生的環境,忍不住露出了興奮到有些怪異的笑容。

他嗅了嗅自己的雙手,抹了把臉,謹慎地确認:“沒有藥品氣味殘留,應該不是用科學手段讓我暈倒了。”

他打開手機确認時間,“時間也對得上,就算短暫失去意識,也沒過去太久,不可能把我從房間內運到這裏來。”

“是真的,是真的靈異事件!我從房間裏消失了,一下子來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他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沒錯過手機上的那條信息,仔細記下了消息上的信息。

“朋友。”袁齊聲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很多民俗故事脫身于人類的社交關系,故事裏的人物關系也是某些人類關系的投射。

無論是好朋友、壞朋友,都很容易出故事。

袁齊聲一時間想到了不少可能性,只是現在線索有限,他還不太确定。

先從短暫的興奮裏脫離出來,袁齊聲沒忘了自己是被人找來的,為了給對方留一個好印象,争取下一次遇到這種事還能想到自己,袁齊聲深吸一口氣,開始檢查房間內的線索。

屋內亮着一盞煤油燈,燈光不算明亮,先至少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借着光亮,袁齊聲先确認了這個房間——看着像是個單身宿舍,就是瞧着有點年代感。

拎起煤油燈,袁齊聲走到門口,嘗試着打開了門。

門沒上鎖,他的行動也沒被限制,外頭黑黢黢一片,走廊外沒有看守,也沒有大門,直通向室外,他伸長脖子借着月光,能看見夜色裏還有幾棟建築,沉默地藏在夜色裏,直露出隐約的輪廓。

袁齊聲先把門帶上,沒急着出去,拎着煤油燈,仔仔細細把房間翻找了一遍。

他很快在床鋪的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個娃娃,看着給他有幾分相像,就是沒了一雙手,看着不太吉利。

“娃娃。”袁齊聲摩挲着下巴。

這會不會就是他的好朋友?

很多文化中,人們都認為娃娃能夠寄宿靈魂,或者,它們能自己長出靈魂。

聯想到進來時聽見的童謠,很明顯,這應該是一條重要線索。

袁齊聲把它拿起來,試着拔了拔腦袋——他記得童謠裏提到過“拔下頭”。

然而布娃娃紋絲不動,腦袋似乎相當牢固,無論他怎麽使用蠻力,都沒法把它的頭輕松掰下來。

袁齊聲相信自己的力氣不算小,只是他遇到的是靈異事件,既然打不開,或許還是對方現在不想讓他打開。

“不好意思啊。”袁齊聲安撫地摸了摸娃娃,把它塞進了随身攜帶的背包裏。

接下來他對房間進行了地毯式搜索,很快在抽屜裏找到了布娃娃的一只手,嘗試着裝了上去之後,腦袋依然紋絲不動,看起來恐怕得要把兩只手都裝上才行。

除此以外,他還找到了這個房間主人的日記本。

本子扉頁寫着“袁齊聲”的名字,簽名是他慣常寫法,甚至日記本上的字體,也毫無疑問,就是他本人的字體。

哪怕袁齊聲本人非常确認,他絕對沒有寫過這些東西,也還是不由産生了一絲錯亂感。

“還真是,不可思議……”他喃喃自語着翻開了日記本。

日記的主人名字雖然也叫“袁齊聲”,但顯然并不是他本人。這位“袁齊聲”是剛剛師範畢業,進入海市中學,擔任教師一職。

顯然,剛步入職業崗位,這位年輕教師對自己的工作很是上心,将大部分感想都記在了日記裏。

袁齊聲粗略看過了大部分教學日常,在最新的那幾篇日記裏,找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袁齊聲班裏有一個男生失蹤了,是個格外活潑外向,有時候很會惹麻煩的男生,叫盧建平。

除此以外,學校裏似乎正值多事之秋,其他班裏還有另外兩個女生出了事。一個叫陳明月的女生從教學樓跳了下去死了,一個叫羅小芝的女生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瘋了。

袁齊聲眉頭緊皺,一瞬間身為老師的DNA動了——連續有三個孩子出事,無論在什麽年代都算是巨大的教學事故了,但從日記上來看,學校似乎還想把事情壓下去。

初步調查結果來看,這三名學生應該是在入夜熄燈之後,偷偷從宿舍樓溜進了教學樓,似乎是為了驗證某個校園怪談。

據說是一個與朋友有關的校園怪談,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悄然在學生中流傳,但具體是什麽,他還沒從學生那裏問出來。

他們一個個三緘其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什麽都不願意說。

而且出了事之後,教導主任吳老師也下了封口令,不許學生們再提這件事。

日記本上,吳老師的名字也被圈了起來。

讀完一遍,袁齊聲合上日記,開始思索。整件事看起來迷霧重重,但從人物動機來看,他們的行為又大多是合理的,除了“校園怪談”聽起來和超自然現象有關之外,其他的……完全就是現實中可能會發生的事。

從日記裏來看,“袁齊聲”似乎在懷疑吳老師。

對于滿腔熱血的新教師來說,學生出了這麽大的事,吳老師居然不想着徹底找出真相,只想着息事寧人,顯然是相當可疑。

但從現實角度來說,為了維護學校聲譽,盡可能減小負面影響,吳老師這麽做雖然沒那麽厚道,但其實也相當合理。

“袁齊聲”把吳老師的名字圈起來,是真的找到了什麽可疑之處,還是……

還有一點,盧建平是他們班的學生,但另外兩個女生卻是別的班的。

海市中學是寄宿制,男女生宿舍也不可能在同一棟樓裏,從四周頗有年代感的陳設來看,現在應該還沒到智能手機普及的年代,這幾個學生擁有手機的可能性很低。那他們想要互相聯絡,就沒那麽方便了。

只能是他們提前說好了,約定半夜一同翻出宿舍樓,在教學樓見面。

但從“袁齊聲”的日記來看,他到現在都沒能找到盧建平私下和陳明月、羅小芝有聯系的證明。

可他們又确确實實是一塊在教學樓出事的。

而且他在房間裏仔仔細細搜索了一遍,依然沒找到布娃娃上殘缺的另一只手。

袁齊聲再一次看向窗外,這麽看來,他或許應該轉移陣地,去其他地方找找線索了。

他沒忘記給自己那張門票的女孩曾經說過,她找了幾個人幫忙,那現在在這副本裏的“玩家”顯然不止他一個人。

一想到要和這些大師見面,袁齊聲不免有些興奮,稍顯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衣裝,這才背着包,将布娃娃、日記本全部帶在身上,走出了教職員宿舍。

為了防止門關上,一會兒回不來,他還往門縫裏夾了一張報紙,半抵着門。

——反正他檢查過了,這間寝室裏沒有任何貴重物品,應該不至于遭賊。

袁齊聲走進夜色中,也沒敢太過高調開手電筒,只依靠着手機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朝前方的建築物靠近。

走到近前,他才看出來,這似乎是學校宿舍樓。從陽臺上挂着的大褲衩來看,應該是男生宿舍樓沒錯。

既然這樣,和這棟樓并排的另一棟樓,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女生宿舍樓。

袁齊聲思索片刻,以他的身份,這個時間點去女生宿舍樓顯然不怎麽合适。

……其實已經太晚了,去男生宿舍樓也不合适,但好歹不會被人當成變态。

學生宿舍樓門口的管理比教職員工宿舍可嚴多了,門口的鐵門已經拉上,舍管室內一片漆黑,看起來已經休息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敢驚動舍管,最後還是繞過了門口,看了眼建築物背面,有沒有什麽能夠進去的地方。

宿舍樓四周的地面鋪的不是很好,水泥地邊上還留了泥土小道,一些雜草頑強地從其中探出了頭,走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

袁齊聲借着手中手機微弱的光亮,走到了建築物側面,然後就聽見了一聲格外明顯的“咔”一聲。

就在他面前,一扇窗戶被打開了。

袁齊聲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動作矯健地從窗戶裏翻了出來,其中一個還誇了一句:“兄弟,你身手不錯啊!”

袁齊聲:“……”

“還好……”承和應了一聲,一扭頭,對上了震驚盯着他們倆的袁齊聲。

“卧槽!”晏名一驚,手比腦子先動,拉起承和撒腿就跑,“怎麽這個點還有老師檢查,跑!”

“等……”承和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他扯了一個踉跄,被迫跟着他狂奔起來。

“哎,等等!”袁齊聲慌慌張張試圖制止他們,又怕驚動宿舍樓裏的其他人,不敢大聲呼叫,只能壓低聲音呼喚,“別跑!我不抓你們!”

可惜晏名根本不聽。

他跟承和兩人身體素質都比一般人更強,幾個呼吸間就把袁齊聲甩出了一段距離。

晏名回頭看了一眼,興奮地給承和加油:“兄弟,再堅持一下,咱們去教學樓,先把他甩掉!”

“等一下!”承和雖然跟着他,但還是試着提醒他,“他說不抓我們。”

“你不能信!”晏名一臉正色,“這肯定是陷阱。”

承和吐出一口氣,問他:“你知道這個地方,有幾個玩家嗎?”

“啊?”晏名有些茫然,“不知道啊……不過雖然是新手本,應該不至于是兩人本,肯定還有其他玩家,只是咱們沒遇到。”

“他就是。”承和喘着氣,腳步慢下來,篤定地說,“他拿着手機,我看見亮光了。”

晏名還沒反應過來:“手機怎麽了?NPC也可以有手機……”

“不。”承和緩緩搖頭,“這個年代,應該還沒有手機,至少沒那麽方便的觸摸屏智能手機。”

晏名張了張嘴,猛地剎住車,回頭看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還是努力跟上來的袁齊聲。

他見兩人沒再逃跑,也跟着慢下了腳步,狼狽喘着粗氣,像是接近某些警惕的小動物一樣靠過來,努力揚起一個和善的笑意:“同學,別慌,我不抓你們,我就問你們一點事。”

晏名跟承和對視一眼,晏名率先試探着開口問他:“玩家?”

承和看他走近,幾乎就已經确認他就是另一位玩家。

——他身上那身休閑運動裝,怎麽看都不像是幾十年前的款式。

但晏名還需要一點額外的證明,他警惕地報出了暗號:“宮廷玉液酒?”

袁齊聲表情有些古怪,但還是配合地回答:“一百八一杯?”

晏名立刻松了口氣:“他答出來了!”

但他又迅速警覺起來,“不對,這個年代應該也有這個梗了吧?他還是……”

“咳。”袁齊聲似乎有些無奈,他一開始覺得對方像是有些靠不住,但餘光瞥過承和身上的青色道袍,神色瞬間又莊重起來——果然是專業人士。

他客氣地打開自己的包,從裏面取出兩張名片遞過去,微笑着打招呼:“我确實是玩家。”

“不過還是新人,要兩位前輩多多照顧了。”

晏名張了張嘴,警惕的表情有些繃不住。

他不好意思地接過名片,清了清嗓子:“啊,這、這麽客氣啊。”

他在副本裏确實算是老手了,但自帶名片的玩家還真是頭一次見,十分好奇地看了眼他的名片——

海市藝術學院講師那一行倒是十分正常,就是之後那個……

“超自然現象愛好者”又是什麽意思?

“我也是第一次來。”承和向他點頭致意,“這地方有些古怪,還是小心些好,你遇到其他玩家了嗎?”

袁齊聲搖了搖頭:“我醒來的時候在教職員宿舍裏,我似乎在這個副本裏也有身份,是這個學校的老師。”

承和看了眼晏名:“這樣看來,我們兩個應該就是學生。”

“偶爾也會有這種情況。”晏名把名片收了起來,一副過來人的架勢給他們倆解釋,“雖然大多數時候,副本會把玩家集中到一起,一塊進副本,但有時候也會按照角色需要,把玩家放到不同的地方……”

他撓了撓頭,“真是的,怎麽新手本就來這套啊,也不知道其他新人在其他地方慌不慌。”

他贊許地看了袁齊聲一眼,“也虧你敢出來溜達,還能碰上我們。”

袁齊聲笑了笑,指了指男生宿舍樓另一側的樓:“會不會有人在女生宿舍裏?”

“很有可能。”晏名為難地撇了撇嘴,“但我們也不方便進去帶人,咱們幾個男的,就這麽光明正大闖進去,估計得被打出來。”

“我們原本是打算去教學樓看看的,你呢?跟我們一起行動吧?”

他拍了拍胸口,一副大哥大的模樣保證,“放心,我有經驗,不會讓你們出事的。”

袁齊聲點了點頭,從包裏取出那本日記給他們看:“我找到了一點線索,可以一起分享,你們在學生那邊,有沒有問到什麽關于怪談的線索?”

晏名搖搖頭:“他們看起來太困了,沒跟我們多聊。”

三人一塊朝教學樓走去,路上簡單互相交換了情報。

“你也只找到了娃娃的一只手?”晏名一馬當先走在前頭,煞有介事地思考,“我們宿舍裏有其他人,沒敢找得太招搖,我還擔心會不會是我們漏了。”

袁齊聲篤定地說:“我是一個人的寝室,我找得很仔細,應該沒有漏東西。”

“既然我們三個人都只找到一只手,我想,這就不僅僅是個巧合了。或許現在,不用什麽特殊辦法,我們都只能拿到一只手。”

承和把娃娃拿在手裏,有了三個人的比對之後,他們明顯能夠看出,手中的娃娃和他們本人多少有些相似。

他嘗試着把剛剛裝上去的手臂拆下來,遞給晏名。

晏名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承和提議:“你裝上去試試。”

“同款的娃娃,手臂機關也是一樣的,雖然可能不太合适,但應該能裝起來。”

“對啊!”袁齊聲眼睛一亮,“我怎麽沒想到!快試試,說不定這樣就能打開腦袋了!”

他們還沒走進教學樓,入夜的校園雖然黑漆漆一片,但三個人在一塊,居然也顯得沒那麽吓人。

“還有這手!”晏名肅然起敬,“兄弟你腦子很好使啊!”

他把承和遞過來的手臂裝上,嘗試着扭了扭——雖然兩只手臂上的衣服完全不适配,但确實嚴絲合縫地裝上了。

袁齊聲咽了咽口水,難掩興奮:“裝上手,拔掉頭,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低聲催促,“快拔!”

晏名手上試着用力,布娃娃的頭部關節發出“咔噠”一聲,然後是一聲尖利的慘叫,吓得晏名差點把娃娃飛出去。

娃娃眼睛裏滾落兩行血淚,神情一下子變得幽怨,死死盯着晏名,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勢,在空曠的校園大道上,哭得聲嘶力竭。

“嗚哇啊啊啊——”

晏名下意識把它拿遠了點,龇牙咧嘴地捂住了耳朵,有些只能手足無措地舉着它,緊張地看向四周,生怕它把其他人給招來了:“怎、怎麽辦?”

“頭下來了。”承和冷靜地接過娃娃的身體,往裏看了眼,翻出了一張小紙團。

紙上寫着一行字。

他們看清紙上字的瞬間,有人聲音飄忽地把上面的話念了出來:“親愛的好朋友,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學校裏有鬼。”

袁齊聲跟承和齊刷刷扭頭看向晏名。

晏名抽了抽嘴角,大聲反駁:“我沒出聲!”

“剛剛的聲音雖然是我的,但是我真沒有!”

他漲紅了臉,不知道怎麽解釋——這副本居然能利用他的聲音騙人!

“我知道。”承和安慰他一句,“你不會那麽無聊,特意這麽吓唬我們。”

袁齊聲臉上居然露出些許幸福的笑意:“真的,我看見你嘴巴都沒動,除非你會腹語,否則……好神奇啊!”

晏名懷疑地看他:“你那麽高興幹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袁齊聲不好意思地笑笑,為難地看向晏名手中還在哇哇大哭的娃娃,“那個娃娃怎麽辦?他還在哭。”

晏名摳了摳腦袋:“反正肚子裏的線索也找到了,要不然挖個坑埋了?”

他看着這東西,就想起過生日時候有人送的會唱生日快樂的蓮花,那玩意也跟這娃娃一樣,響起來就沒完,最後他迫不得已把它挖了個坑給埋了。

“還是不要這麽沖動。”承和輕輕搖了搖頭,“此物破通靈性,說不定後面還有什麽作用。”

他提議,“把嘴捂起來,或者你找找有沒有哪裏藏着揚聲器,摳出來。”

“哦,我看看。”晏名應了一聲,當真鼓搗起來。

“呃……”袁齊聲欲言又止,試着提醒,“或者,如果把它當做活物來看,會不會它是腦袋被掰下來,疼得厲害?再安回去就好了。”

“也行。”晏名手上使勁,嘆了口氣,一邊跟布娃娃交流,一邊到處扣弄,“小祖宗,求你了,別嚷嚷了,我頭都大了。”

“咔噠”一聲,布娃娃的腦袋又被安了回去,哭聲戛然而止,就是臉上的血淚還沒消失,看起來血腥又委屈。

尤其是這張臉還跟晏名有幾分相似,他撓了撓頭,哄它一句:“好了好了,安回去了,不哭了昂。”

他松了口氣,“走吧,去教學樓。”

承和盯着娃娃看,沒挪動腳步。

他擡起頭問:“要不然……”

他試着提議,“再把它的手掰下來,給其他娃娃裝上,看看還能不能把頭掰下來?其他娃娃肚子裏應該也有線索。”

晏名:“……”

他低下頭看了眼手中的娃娃,又看了看承和,張了張嘴,“兄弟,你……多少有點心狠手辣了啊。”

他抱着那個娃娃,娃娃的表情看起來甚至有些瑟瑟發抖。

“試試。”承和無情地朝娃娃伸出了手,他抽了張紙,蓋在布娃娃臉上,試着把它的手臂重新掰下來。

晏名不忍心地把頭扭到一邊,捂住了自己的心髒:“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良心有點不安呢。”

承和修長的手指用力,布娃娃又發出了哇哇的哭叫聲,這一次,已經裝上去的手臂像是已經長在它身上一樣,怎麽都掰不下來。

晏名聽它哭得渾身不自在,總有種自己帶着人欺負小孩的錯覺。

他難受地搓了搓手臂,忍不住問他:“怎麽樣了?好了嗎?”

承和覺得有些奇怪,他将娃娃手臂上的衣服撩上去一些,錯愕看着它肩膀上消失的關節環扣,細細摸索,不可置信地說:“消失了?”

“這手……就像是長在了上面。”

“啊?”晏名震驚地湊過去,“不可能吧?剛剛我明明是‘咔噠’一聲按上去的。”

“萬物有靈。”袁齊聲若有所思,“很多地方的人都相信,娃娃能夠擁有靈魂,或許我們給它安上了手臂,它現在已經是一個‘完整’的娃娃了,就是……”

他看向晏名,“你的朋友了。”

“這個副本裏,‘朋友’似乎也是關鍵,你還是好好拿着它吧,不要試圖強行拆下來了。”

“哦、哦。”晏名撓了撓頭,他轉念一想,“也對,副本裏什麽都可能發生,什麽妖魔鬼怪我都見過,娃娃活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承和擰緊眉頭,似乎還不太相信,他低聲說:“它還說學校裏有鬼。”

“可世上當真有鬼嗎?”

晏名表情古怪地上下打量他一遍:“兄弟,你穿這樣你不信鬼的啊?”

承和:“……我是正經道士,不是江湖騙子。”

“不是正經道士才真有道行嗎?”晏名嘀嘀咕咕的,突然叫了一聲,“啊!”

承和扭頭看他:“又怎麽了?”

晏名尴尬地把娃娃舉起來:“我發現,咱們倆找到的兩只手都是右手,我剛剛是強行把它按上去的,所以……”

他舉起娃娃身上古怪的一前一後兩只手,咽了下口水,“它可能有點……畸形。”

話音未落,他手裏的娃娃張開了嘴,再一次放聲大哭。

承和:“……”

袁齊聲:“……”

晏名舉着它,求爺爺告奶奶哄了好一會兒,一會兒上下抛接哄小孩,一會兒舉着手發誓,就算它手長得不太對勁那也不妨礙它是阿爸最愛的崽,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娃娃,是他最好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說了那麽一長串,到底是哪句起了作用,總之,布娃娃總算消停了下來。

晏名擦着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地看向另外兩人,交代他們倆:“你們一會兒可當心着點,別再惹它們了。”

“嗯。”承和神色複雜,提醒他,“你一會兒看着點它,別讓它再不該哭的時候哭。”

“哦哦。”晏名把它塞在胸口,有些唏噓,“怎麽跟我莫名其妙多出個孩子一樣。”

“這兒應該就是教學樓了吧?裏面沒人吧?”

他們折騰布娃娃的時候就在教學樓外不遠處,要是裏面有人,多少也該聽見外面的動靜出來看看了。

——當然,也有可能因為害怕不敢出來看。

晏名懷裏揣着個娃娃,借着手機的微光踏入了教學樓,他四處打量一圈,回頭招呼一聲:“安全。”

另外兩人跟着魚貫而入。

袁齊聲低聲說:“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那三個學生到這裏來是為了驗證什麽校園怪談,但他們肯定是在半夜出動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們四處找找,說不定能找到什麽。”

晏名正要點頭,承和忽然示意他們噤聲:“噓。”

他推了幾人一把,遮住袁齊聲手中的手機光亮,帶着他們一塊躲進樓梯後面的角落陰影裏,四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晏名捂住了胸前娃娃的嘴,小心翼翼地豎起耳朵聽附近的動靜——他什麽聲音都沒聽見。

教學樓裏寂靜無聲,晏名偷看了承和一眼,懷疑他是不是因為害怕聽錯了什麽。

他嘴巴微微張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承和一把捂住了嘴。

就在這時,樓梯上打下來一道光亮——是手電筒的光。

上面傳來男人的聲音:“誰、誰啊?”

男人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下,帶着腰上的鑰匙嘩啦啦作響,他緊張地問,“有沒有人哦?”

他咽了咽口水,又問,“有沒有鬼哦?”

晏名的眼珠轉了轉,分別和袁齊聲、承和對視了一眼。

他用口型問:“玩家?”

承和擰着眉頭沒吭聲,顯然是不确定。

樓上的男人走了下來,見沒人答話,稍稍松了口氣,像是自我安慰般說:“沒事、沒事,怎麽會有鬼呢,嘿嘿。”

晏名越聽越覺得他像是玩家,眼看着他從樓梯上下來,背對着他們就要拐彎,忽然拽下了承和捂在他嘴上的手,輕輕喊了他一聲:“喂!”

“啊啊啊!”背對着他們的男人手電筒飛了起來,一時間燈光亂晃,讓人一下子睜不開眼,他尖叫着往後退了兩步,差點連滾帶爬地鑽出去。

晏名樂出了聲,快步走過去,幫他把手電筒撿起來,親切地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勾肩搭背笑他:“怎麽下成這樣啊?別怕別怕,我們也是玩家。”

“哎喲、哎喲!”一身保安裝扮的男人倒在地上,伸手捂着胸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你們這是要給我吓出人命哦!”

晏名嬉皮笑臉:“嘿嘿,沒事了啊,你就跟着大哥走,跟着我就安全了!”

保安狐疑地看向他:“你不是鬼,是學生哦?”

他一下子坐起來,拉住他的衣領,“你半夜不在宿舍睡覺,跑到教學樓來幹什麽?”

“啊?”晏名的笑容僵住了,“你不是玩家啊?”

“玩什麽家!”保安氣急敗壞,“你給我留下班級姓名!我到時候給你個處分吃吃哦!”

晏名:“……”

他僵硬地把頭扭了回去。

“咳。”袁齊聲清了清嗓子,幹笑兩聲,試着幫他解圍,“那什麽,我帶他們出來的。”

保安拿起手電筒,警惕地照了照他,表情稍微松快了一點:“袁老師啊!你這麽晚了,怎麽帶着他們出來了?”

“呃……”袁齊聲眼神晃了晃,随口扯了個謊,“他們倆不舒服,我就把他們從宿舍樓裏帶出來了。”

“哦!”沒想到這個理由誤打誤撞被接受了,保安拍拍屁股站起來,“吓我一跳。”

“是咧,最近流感嚴重得很,是要注意一點,走嘛,林醫生應該還在,我帶你們去醫務室拿藥。”

他瞪了晏名一眼,拍了拍身上的灰,搖晃着手電筒在前面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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