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打賭

第97章 打賭

“非常榮幸, 那我下次來的時候順便看看風水。”夏昭笑起來，“哦對了，你給我安排好隊友了嗎？如果沒有的話, 我想自己挑人。”

“我覺得副本的組隊功能其實可以完善一下，每次想跟我的小夥伴一起去副本，都得你拉我我拉你的，還得買道具。”

主神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系統888小聲附在她耳邊說：“宿主, 他應該是故意做了副本限制，不讓玩家私下産生過多聯系的。”

否則，玩家一旦組成了固定隊，攻克副本會更方便，就不利于經營副本的監管者了。

主神也沒讓他們等太久，他說：“可以。”

“你可以帶四個人進來，但你要去的地方，同伴或許也幫不上什麽忙。”

夏昭微微挑眉——他這是在暗示，他已經準備好了給她的副本，看樣子還是別人幫不上忙的個人本。

他們再等了一會兒, 主神沒有再給更多消息，屏幕又重新跳回了——“我等你來”這四個大字。

“他是突然消失的。”楊定軍無視了主神屏幕上的挑釁, 背着手沉聲說, “當時狙擊手已經就位了，他站起來上了個廁所, 就那樣憑空消失了。”

“熱成像裏能看到，他就是……像穿越空間那樣, 不太科學的一下消失了。”

兩人都是監管者, 顯然都能想到，主神肯定是借助了系統的能力脫身。

不過, 怎麽看都走得有些匆忙，顯然他也稍微有些措手不及。

系統888偷偷附在夏昭耳邊說：“宿主，小心點，這個方位你也暴露在他的狙擊手攻擊範圍內。”

夏昭裝作沒聽見——這家夥居然還學會挑撥離間了。

這些系統背後的家夥，似乎一定要他們分個勝負，并不想看到監管者之間相親相愛地聯手協作。

楊定軍提醒她：“這明顯是陷阱。”

“我知道。”夏昭雙手插兜，“有時候下雨天明知道前面是水塘我也會故意踩，你不會這樣嗎？”

從楊定軍沉默的模樣來看，他似乎不會。

夏昭只能遺憾地聳了聳肩，她伸手敲了敲屏幕，告訴對面的主神：“我會來的。”

“這次我打算去D級副本，要裝什麽陷阱的話，麻煩就安裝在那裏吧。”

她笑眯眯地說，“這是你的最後機會了，有什麽本事就都上吧，要是藏着掖着，小心最後只能帶進棺材裏。”

屏幕閃爍了幾下，最後定格在一行字——“我等你來”。

而後屏幕徹底暗了下去。

哪怕剛剛被楊定軍制止了，這會兒技術人員還是下意識地行動了起來，但他很快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還是打不開。”

夏昭正盯着他看。

這位沮喪的技術人員長得偏瘦，厚重的眼睛壓得鼻梁有兩個印子，頭發又短又炸，仔細一看，能看見他的制服下面露出了半拉明黃T恤，還十分活潑。

楊定軍注意到她的視線，解釋了一句：“不用擔心，都是信得過的人。”

“他們應該也都意識到我們要對付的家夥不同尋常，但都不會走漏風聲的。”

技術人員這才反應過來：“啊？哦，是。”

他蔫蔫的，看起來對其他都不怎麽關心，只一門心思盯着眼前的機器，看起來很受打擊。

“我不是擔心這個。”夏昭笑了笑，“我是覺得他還挺可愛的。”

“啊？”技術人員震驚地擡起頭指着自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我啊？”

楊定軍也愣了下，他試探着說：“小王好像确實還沒對象哈？”

技術人員小王驚恐地睜大了眼，一瞬間好像手也不知道往哪擺了，支支吾吾地說：“我、我……”

宋朔：“……她不是那個意思。”

夏昭配合點頭：“嗯嗯。”

晏名好奇又八卦地問：“那是哪個意思啊？”

宋朔頓了頓開口：“應該是指性格。”

“他這種面對未知也不放棄的挑戰精神，還挺讨人喜歡的。”

“對對對。”夏昭連連點頭，“我是這個意思。”

宋朔瞥她一眼：“下次別說那麽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不不不會。”小王擦了擦額頭的汗，“我也不至于那麽自戀，沒誤會沒誤會。”

楊定軍啞然失笑，有了這麽個插曲，他的表情也稍稍放松下來，只是搖了搖頭：“最終還是被他給跑了。”

“走吧，這裏是他的地盤，說不定他正用什麽方法看着我們，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好。”夏昭答應下來。

楊定軍非常行動派，說找他們商量也沒找個什麽房間，直接把他們帶上了車，就在車裏聊。

“按照你的計劃，接下來你去他的副本，我在外面接應。”楊定軍微微嘆了口氣，“确定嗎？你選擇的副本可比我危險多了，在對方的副本裏，幾乎等于把命放到對方手上了。”

“雖說之前你都活着出來了，但那也是你刻意隐藏了身份，主神無法一開始就那麽明顯地針對你。”

“現在……”

夏昭看向晏名：“他應該也暴露了很多次，但卻也沒被主神殺掉吧？”

“怎麽突然說到我？”晏名抓了抓後腦勺，“我還好吧，他可能也沒那麽在意我？”

夏昭：“……不，你很顯然是被他針對了。”

就連楊定軍也跟着點頭：“嗯，很顯然，你每次進入副本，他都會刻意将一些麻煩人物扔給你當隊友。”

“啊？”晏名忍不住嘀咕，“可是我是守序者的啊，我們就打算抓那些在副本裏幹壞事的玩家呢，他把人給我送上門……也算是給我便利，不算是找我麻煩吧？”

幾人都沉默地看着他。

晏名微微睜大眼：“哪裏不對嗎？”

夏昭無言地扭過頭，略過了這個話題：“我的意思是，他一直被針對，但是一直活下來了，你有考慮過是為什麽嗎？”

楊定軍蹙起了眉頭。

他跟系統的關系微妙，除了利用副本搭建了一個監獄，對于副本規則方面，顯然沒有夏昭了解深刻。

但他不笨，也會思考。

短暫思索過後，楊定軍開口：“主神不是不想殺了他，主神只是沒能做到。”

“我在副本開始之後就不能幹涉在副本內的玩家，主神和我們應該也是一樣的，所以他只能在副本開始之前，盡可能做局。”

“嗯嗯。”夏昭認真點了點頭。

楊定軍看着她：“但這次，他會盡可能在你進入之前，安排好所有的後手。”

“但這是副本。”夏昭笑了笑，“只要是副本，就一定要有能通關的辦法，否則系統不會允許這個副本上線。”

“鐵騎，你之前說，很久之前你設計你的副本，只是想把那些不讨人喜歡的玩家永遠關在裏面。但系統意識到你無心經營副本之後，臨時增加了一條規則，所以那些被關在裏面的犯人才不得不自相殘殺……”

楊定軍意識到了什麽：“如果我不能臨時更改副本，那系統應該也不能臨時更改副本。”

“所以那條通關規則，應該是一開始就在的。”

“也正是因為有那條離開副本的規則在，那個副本才被允許成功投入使用……”

夏昭點點頭：“我剛剛采訪了一下我的系統，它說，為了幫助新手監管者，它們系統很有可能會在最開始的時候幫忙——也就是在監管者完成副本的設計之後，幫忙梳理副本邏輯，讓副本符合游戲規則。”

“你要讓那些玩家沒法再返回現實世界，基于這一邏輯，你的系統輔助你，增補了一條通關條件。”

楊定軍沉默地閉上了眼睛：“……原來是這樣。”

他苦笑一聲，“我的孩子之前就說我老了，學習電子産品也慢半拍，對新事物也沒那麽簡單就能了解，果然是這樣。”

“我一直沒能更好地理解副本和游戲。”

“一開始我甚至不能将系統相關的事告訴其他人，只能依靠自己摸索，如果我能做得更好……”

他沉默地低下了頭。

晏名趕緊擺手：“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您幫了很多人的，守序者的大家……”

“咳咳。”夏昭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組織的溫馨時刻，但我要回去做一下準備，順便邀請一下一起參加副本的朋友們了。”

“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就先離開了？”

楊定軍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還有你要我幫的忙，我會在你進去之前完成的。”

“嗯。”夏昭笑了笑，“我不在的時候，外面就拜托你了。”

楊定軍鄭重點了下頭，接着看向晏名：“你要把他帶去嗎？”

晏名眼睛一亮，對着夏昭瘋狂點頭：“要的吧要的吧？我打架還是可以的！”

“我要是主神我肯定上來先堆一群D級NPC對你圍追堵截，使用怪海戰術簡單粗暴直接動手！”

他指了指自己，“要打架的話，我還是有點作用的！”

夏昭好笑地看他：“那你這是直接承認要動腦子的話，你就沒什麽用了？”

“呃。”晏名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那個，誠實好歹也是美好的品德吧？”

“而且我也有在努力了，就是這種事也不是努力就能有結果的……”

楊定軍啞然失笑，無奈搖頭：“他說的對，你們雖然聰明，但也得帶一樣武器。”

晏名昂首挺胸，一副“就是我”的模樣。

夏昭：“……”

你甚至都不說他是打手，直接說他是武器了？

“現在就要确認名單嗎？”宋朔看向夏昭，“那……”

夏昭擺了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有你。”

“我呢我呢？”晏名連忙追問，還一副很熟的樣子撞了下宋朔，壓低聲音對他說，“幫我說句話呀。”

宋朔：“……”

他微微偏頭，“武器……可能确實要帶一個。”

夏昭無言按了按眉心：“又不是去秋游，找死的事你們一個個都那麽愛湊熱鬧啊？”

“知道了，也算你一個。”

宋朔走到她身邊，問她：“還有兩個名額，你有想法了嗎？”

“帶誰都行。”夏昭不是很在意，“主神既然說了同伴幫不上忙，那我們去的應該就是個人本，隊友能提供的幫助有限。”

“我只需要确定帶的都是我的人，他們不會拖我後腿，幫主神對付我就行了。”

“要不然還是像之前那樣，自願原則？”

宋朔輕輕點頭：“嗯。”

他問，“你覺得，主神會進副本嗎？”

夏昭平淡地回答：“不會。”

宋朔問：“為什麽？”

夏昭歪頭看他：“你覺得他會來嗎？”

“不。”宋朔也跟着搖了搖頭，“我也覺得不會。”

“但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做出同樣推測的理由是不是一樣的。”

夏昭饒有興致地問：“你先說說看？”

宋朔垂下眼：“他對自己的角色定位，應該是‘玩家’。”

“不是進入副本的游戲世界的那種‘玩家’，而是他将整個世界比作一個游戲，而他是唯一的‘玩家’。”

“那個副本裏可能會出現一個代表主神的角色，比如他捏的長得很像沈見琛的NPC，但他本人不會來。”

“因為玩家本身和游戲處在另一個世界，他只需要操縱游戲角色，并不需要親力親為。”

夏昭輕輕點了點頭：“嗯。”

“差不多的思路。”

“我是覺得他真的代入了‘主神’這個角色，但他本質是個膽小鬼，無論在現實還是副本裏，都會将自己藏起來。”

“所以，哪怕在他的大本營，哪怕他看起來全面占優，哪怕是他主動邀請我們入局，他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的。”

宋朔擡手壓了壓帽檐：“看來你不喜歡他。”

夏昭奇怪地看他：“當然不，難道你喜歡他？”

“絕不。”宋朔平靜地開口，“我只是确認，你的視角從頭到尾都沒有改變過。”

夏昭哼笑一聲：“我可是相當堅定自我的。”

“我倒是很好奇。”夏昭伸了個懶腰，“你說系統怎麽會找上鐵騎那樣的人呢？”

“他看起來就不會輕易被別人擺布，道德感正義感全都很強，怎麽想他都不會把一般人置于危險的境地……”

“那個系統到底是怎麽想的？”

宋朔：“我做了一點調查。”

系統888：“我做了一點調查哦宿主！”

他們倆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夏昭腳步一頓，指向宋朔：“你先說吧。”

系統888總比一般人神通廣大點，要是讓它先說，說不定宋朔調查的就成無用功了。

“先？”宋朔意識到了什麽，“系統也調查了他嗎？”

他沒有追問更多，點了點頭說，“他的職務有些敏感，所以我沒調查這方面的事。”

“我調查的是他的家庭情況。”

“他的妻子十年前突發心髒病病逝，而後一個人帶着獨女生活，三年前，他的獨女也心髒病病發去世了，遺傳性的。”

“之後他就一直一個人生活，也有人想給他介紹對象，都被他回絕了，他對妻女感情很重，系統……或許是從這個方面考慮，挑中了他。”

夏昭摸了摸下巴：“當初系統888找到我的時候情況有些複雜，如果是按照正常流程的話，它應該是要用達到S級以後能夠當神這種事來引誘我上鈎的……”

系統888忍不住插嘴：“不是的宿主！根據我們的系統上崗培訓教導，面對不同的人要給出不同的誘餌！到達S級能夠成為神明，這是針對主神的誘餌，如果是要給您的話，我應該會說——到達S級，您能夠把這個世界變成您想要的樣子。”

“無論是您覺得不公平的規則，還是不喜歡的東西，我都會協助您将讓您看不順眼的阻礙一一掃除。”

大概是夏昭的表情有些古怪，宋朔問她：“怎麽了？”

“嗯——”夏昭摸了摸下巴，“沒什麽，就是覺得我似乎有點像個暴君。”

宋朔認真思考了片刻回答：“還好吧。”

“不昏庸啊。”

夏昭：“……”

她擡手敲了敲耳朵，問系統888，“除了他說的，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有的！”系統888精神抖擻，“我剛剛試着跟那位同事交流了一下，雖然它很沉默，但聊熟了之後還是說了不少！”

它似乎有些唏噓，“哎，大家上班都不容易啊，它那邊的宿主也是很不配合，讓它很是為難啊。”

夏昭神色莫名，一瞬間幻視了兩對耳機坐在酒吧喝悶酒互倒苦水的場面。

“咳。”夏昭憋着笑，“是嗎，它說什麽了？”

“它是系統666，說起來也算是我的前輩啦。”系統888語氣無奈，“哎，前輩也不是都行啊，這位看人的眼光還是差了一點。”

“它最初引誘楊定軍和它簽訂契約的契機，确實是告訴他，到達S級之後，能夠将妻女複活。”

“為了向他展示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它甚至攔截了楊定軍妻女的靈魂，将她們制作成了F級NPC……”

夏昭：“……”

好地獄。

堪比別人說自己喜歡兔子，你端上了一鍋麻辣兔丁。

她無言伸手按了按眉心：“據說666是惡魔的數字，這是你那位同事代號的意義？”

“哎？”系統888有些驚訝，“楊定軍見到那兩個F級NPC以後，不知道為什麽淚流滿面顫抖着說自己和惡魔做了交易，我那位同事怎麽勸他，跟他說花點積分NPC會越來越像人，甚至可以超越人類，他也不聽。”

“反正從那以後，他就不配合了，身上有的積分都用來給妻女升級。”

“——他還蠻複雜的，每次都說不會再見她們了，但還是忍不住總是去見她們，還給她們買東西。”

“啊，不過是用積分買，他沒什麽錢。我調查了他的銀行流水，他的收入除了基本開銷，基本都捐給了社會福利機構，立下的遺囑也說，自己的一切收入都會捐獻，還簽訂了遺體捐獻協議。”

“不過，他其實相當健康，根據我的推測，他還能活好久呢。”

夏昭嘀咕一聲：“這對他來說，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宋朔站在一邊，知道她在和系統888說話，安靜地等待着，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好奇。

夏昭就簡單地跟他複述了一遍系統888得到的情報。

宋朔表情有些微妙：“遺囑和銀行流水，應該都屬于個人隐私，這樣是不是有點不道德？”

系統888小聲反駁：“可是只有人類才會有道德約束啊，我又不是人，我只是個系統啊。”

夏昭：“……”

“算了。”宋朔也沒在這方面糾結太久，他轉過身，“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做的很多事就說得清了。”

“其實我剛見他就覺得……他有股奇妙的氣質。”

夏昭歪了歪頭：“嗯？”

宋朔笑了笑：“有種不太想活的氣質，和林紅霞類似。”

“我之後見過一次林紅霞，還問了她有沒有走出來了。”

夏昭摸了摸下巴：“我猜沒有。”

“嗯。”宋朔點點頭，“但她狀态還不錯，還問我，失去重要的人，無論如何都走不出來，該怎麽辦？”

“我沒答上來。”

他平靜地目視前方，“我跟大多數人相比太幸運了，我還沒有經歷過這種事。”

“但她自己找到了答案。”

“她說，那就不走出來。”

“該懷念就懷念，該沉湎就沉湎，當他永遠都在。她現在堅信，林航航在另一個世界活着，畢竟她見過了。”

夏昭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楊定軍和她的性格外形都差很多，但有種莫名相似的氣質。”宋朔看着前方，“他像一座移動的墓碑，似乎只想挑一個合适的時機去死。”

夏昭：“……”

她歪了歪頭，“你看人準嗎？”

宋朔輕笑一聲：“打個賭嗎？”

“如果這次你們真的幹掉了主神，之後他或許會提議讓你殺了他。”

“如果他沒說。”夏昭打了個響指，“我贏，你——再學一下狗叫。”

宋朔：“……好。”

他面無表情地答應下來，“那如果他說了，算我贏，你——”

他稍顯緊張地抿了下唇，“跟我去看電影。”

“哈？”夏昭微微睜大眼，“是這種方面的要求嗎？”

“咳。”宋朔偏過頭，耳朵微微泛紅，“……牽着手看。”

夏昭：“……”

“我上一次聽說這種要求，是夏熠和班裏同學吵架，老師讓他倆牽着手坐在班級門口不許松開。”

宋朔：“……賭不賭？”

夏昭點頭：“行，賭。”

她笑得燦爛，“你輸了當小狗，我牽着繩子帶你去看。”

宋朔：“……”

賭注怎麽好像發生了某種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