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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陸源坐在公交車上，目光看向街道兩邊不斷倒退的風景，舊時代的氣息充盈在他心胸裏面，自己是真的回來了啊。今天再一次見到聞知湘，驀然間就想起來關于他的一件事，兩個人在文具店買筆記本的時候，聞知湘站在兒童玩具區前面盯着奧特曼的卡片久久觀望着，眼睛裏面的神思似乎帶着希望，似乎又帶着遺憾，于是他順手就給對方買了一盒。

上車之後，聞知湘拿着卡片低頭摩挲着，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對他說：“我從小到大，爸爸媽媽都管得很嚴格，每天只能看半個小時的動畫片，幾點到幾點必須要做什麽都規定的死死的。還是高考結束之後考上了目标學校，他們才對我的管教放松了。其實，打小時候起我就想要一套這樣的卡片，班上的同學好多男生都有，你知道的，這種別人有可自己沒有的感受，真的很羨慕。”

“我偷偷買過一回，還是只買了一張，小心翼翼的藏着，結果在夜裏睡覺的時候忍不住拿出來看一看，被我媽發現了，叫我跪在走廊上好好反省反省……嗐，現在摸在手上也就那麽回事兒，想想真不值得，竟然跪了一個小時……”

陸源那時候開着車，他一向油嘴滑舌、能說會道，可是在聽完聞知湘說的話之後，他很難得的沉默不語，只是看向對方的眼神，帶着重重的心疼。小時候一直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終于在有一天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可以買到的時候，卻早已經時過境遷，那一份遺憾終究難以彌補……

現在回到這個時間點，他希望自己剛才的小小心意，可以圓滿聞知湘的這份遺憾。

公交車過了好幾站，終于到了學校門口，才下車，就看到一個賣冰糖葫蘆的老大爺，坐在人行道的路口子上，重重的打了個哈欠。老人家70歲左右，等着學校下晚自習，到時候會有一大波走讀生湧出校門，說不定會願意掏錢買上一串冰糖葫蘆甜甜嘴。陸源看人家老爺子頭發斑白，身形佝偻，衣衫破舊，鞋子開膠，有些于心不忍。徑直走過去，遞出去一張50塊錢，開口說道：“給我來10串。”總共才十二三串了，早賣完早收工。

老爺子笑得合不攏嘴，收了錢找了零，陸源選都沒選，直接拿了十串。正打算舉着冰糖葫蘆往學校裏頭走，一個喇叭聲突然在身旁響起來，陸源心裏頭說：也是現在交通法規沒那麽嚴格，不然敢在學校門口鳴喇叭，是分分鐘要上電子熒屏全路播報的節奏。還會罰款100。

扭過頭去，看到一輛路虎停在人行道邊，主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來，一個身材肥碩的男人皺着眉毛一臉的崩潰：“爸，你咋又跑到學校門口來賣冰糖葫蘆？咱們家住在松山別墅區，我開車過來接你的油錢，都夠你賣兩三天的冰糖葫蘆了。你能不能給兒省點心啊？”

老爺子虎着一張臉很不高興：“你知道什麽？這些小朋友都喜歡吃我做的冰糖葫蘆！我要是不來賣，他們想吃我的糖葫蘆了怎麽辦？”

陸源和路虎車主幾乎心裏頭同時說道：那別的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就能多賺點錢。

陸源沒有再理會路虎車主跟老爺子之間的拉扯，路虎車主正在跟老爺子說，要他別穿這爛鞋子，給他買的幾千塊一雙的鞋子放在鞋櫃裏面堆灰……陸源跟保安交涉了兩句，走進校園，看着手上紅彤彤的冰糖葫蘆，他忍不住輕輕的搖頭苦笑起來：還同情別人呢？人家兒子現在開路虎，自己連個駕照都沒有。

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好踩點下課。陸源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手腕，特喵的別說機械腕表了，電子手表都沒一個。手機又不能明目張膽的拿出來。要是早知道這個點要下課了，他就直接回宿舍去。夏文風風火火的從教室裏出來，迎面就和陸源撞上，兩人同時往後打了個趔趄，又同時手急眼快地抓住對方，兩人緊緊的抱在了一起，心口劇烈起伏。差點兩個人雙雙滾樓梯下去，慌的一批！

拉開距離，陸源：“趕投胎嗎？這麽急！”

夏文：“你咋才回來？”

陸源：“路上遇到點事兒耽擱了。”

夏文：“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上廁所，從你家帶過來的那一兜水果，被我造的差不多，有點拉肚子了。”

陸源：“……”該！今天家裏面那一盆水果不得有三四斤？

夏文一邊狂奔向廁所一邊吼道：“冰糖葫蘆給我留着！別全吃完了！我吃完廁所——艹！我上完廁所就出來！你等等我，咱倆一塊回宿舍。”

陸源手做喇叭沖他喊：“沒事你去廁所慢慢吃，我在這裏等你。”

夏文夾緊屁股往廁所跑，然而少年永不服輸，遙遙的舉起手比了一個中指。

陸源還挺愛吃酸甜口的，這會兒把外面包的保鮮膜撕扯下來，嘴裏咬進一顆山楂，冰冰涼涼，酸酸甜甜，味道可口。還挺不錯！教室裏面出來班長，陸源遞過去一根：“班長，吃糖葫蘆。”

“謝謝謝謝！”

體委出來了，遞過去一根，“來，吃糖葫蘆。”這是打籃球的時候，經常組場子的好“兄弟”。

……基本上都是看着眼熟，感官還不錯的同學分到了。一根糖葫蘆上面有6個，關系好的又分着吃。都快算得上是請全班吃糖葫蘆了。這個時候霍思念走了出來，他還在因為陸源白天說的那些話而生氣，這會眼神格外幽怨的盯了陸源一眼，陸源假裝沒有看到。

霍思念心裏面憤憤難平，他不知道陸源是什麽意思？明明在此之前，他跟他還你來我往有些眉眼官司，可他今天怎麽對自己這樣冷淡？說話還陰陽怪氣。難道說，自己以前跟方俊不清不楚的事兒，叫陸源知道了？還是說自己昨天晚上跟方俊在小樹林裏舊情複燃，又有些沖動，打了幾分鐘啵兒，叫陸源知道了？

不行，再試探一下，看看陸源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态度。

路過陸源旁邊的時候，霍思念停了下來，他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帶着鈎子似的，有些魅惑的看着陸源，嘴角微微帶了些笑意，開口對他說道：“我也想吃一個，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他說的是吃一個，而不是要一整根，就是在故作暧昧，想要吃陸源手裏已經吃了兩顆的冰糖葫蘆。

陸源在霍思念靠近自己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往後退，可是他背後就是護欄牆，根本退無可退。這會兒看着霍思念這副姿态，心中不由說道：他這是對我不死心，還想要來勾搭我？得了吧，瞎過一次眼，總不能還瞎第二次。

不過陸源面上帶了笑容，霍思念看着他臉上的笑容，嘴角忍不住越發揚起，就在他以為陸源對他果然還是有意思的時候，陸源舉起手裏面紅彤彤的格外吸引人的冰糖葫蘆說道：“想吃啊？”

霍思念在等他說——吶，都給你。

可是陸源說：“自己去買啊。”

霍思念：“……”

直接就碰了一鼻子的灰。忍不住咬牙，手也攢成了拳頭，他看着陸源，故意用表示自己現在很生氣的語氣說道：“你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陸源面上依舊微笑，整個人都很淡然，“我沒什麽意思。”說實話，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個人這麽作？

霍思念氣到說不出話來，狠狠的瞪了一眼陸源，扭身就離開了。雖然不知道陸源為什麽突然不喜歡他了，但是他又不是沒人要，也不是非得纏着陸源不可。只是覺得憑自己的身材容貌還有能耐，竟然還有人拒絕他，這才格外讓人惱火。

陸源看着霍思念下去樓梯，淡淡的收回目光，臉上營造出來的溫和笑容也淡了下去。這種人他這一輩子都會敬而遠之！正往嘴裏面塞第三顆冰糖葫蘆，夏文洗了手甩着手上的水珠，風風火火的趕過來，“還有沒還有沒？”

陸源把剩下的兩根冰糖葫蘆塞到夏文手裏，開口說道：“吃完糖要刷牙。”

夏文嘿嘿一聲，“陸源，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唠叨？簡直跟我媽一樣！”

陸源：“可別，千萬別，我不想有你這樣的好大兒。”

夏文：“……”

你追我趕一路瘋跑，哈哈的狂笑聲雖然響亮，可在下課後的校園裏面并不明顯。停下來之後。夏文吃着糖葫蘆，欲言又止，卻還是忍不住問：“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問不問在他，回不回在自己。

夏文開口詢問他：“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麽？有話就說啊，吞吞吐吐幹什麽？”

“你喜歡聞知湘啊？”

陸源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他沒有回話，兩個人往前走了好一會兒，陸源才似笑非笑的問：“有這麽明顯嗎？”

夏文當真是一言難盡，“明不明顯你自己不知道嗎？”從來沒有看到他這麽緊張過，也從來沒有看到他看誰的時候眼睛那麽的亮。

陸源沒有否認，就相當于默認了。不過他攀着他的肩膀說：“這事兒你可別給我抖摟出去了，不然到時候找你算賬。”

夏文：“切，誰想抖摟這種事兒。”

鬧哄哄的回到宿舍，刷牙洗臉上廁所洗手上床，熄燈之後，宿管阿姨查完寝，宿舍的帳子裏面陸陸續續的有燈光亮起。這是不到最後一刻也絕不放松的高三學子。

陸源躺在床上，微微欠了欠身，并沒有大幅度動作。他緩緩的打了個哈欠，皺着眉毛卻沒有睡着。無論曾經是多麽了不得的人物，重回現在，也會産生茫然。他很清楚自己高中知識點忘的差不多，參加高考就是個笑話。和前世大學畢業之後才創業比起來，這輩子恐怕高考一完，自己就要去打工了。

唉……

唉…………

還不如不感受這幾天高中校園生活呢，哪怕重生回暑假也好啊，這開局，真是人生污點。回頭老婆問他高考多少分，他說150。老婆問他是語數外哪一門150？這麽厲害！他跟他回：是全科加起來150。老婆到時候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對方肯定會很驚悚：怎麽還會有人全科只能考150？！

生活不易，常常嘆氣。

算了算了，多想無益。真正有錢的時候，學歷也就是那麽個事兒。不必放心上。他又不走學術研究的路子。

閉上眼睛慢慢睡過去，大概是因為枕頭墊的高，晚上做了一個好夢，夢裏面老婆羞答答的拉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含笑問：“老公，你想不想看我的褲衩子？是奧特曼哦~！”

“看看看！肯定看！我幫你脫！”

睡夢之中，嘴角都高高揚起。

可是褲子都快脫到恥.毛區域了，突然一陣響鈴聲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要起床了。

陸源翻身坐起來，薄薄的被子一掀，就看到杏鮑菇梆硬筆挺，他皺了皺眉毛臉上滿是遺憾：差一點，就差一點了，該死的早課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