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突襲
突襲
淩晨四點,禹菲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鈴聲,那是歐陽的鬧鐘。這個男人早上四點一定會起床健身,這是保持了多年的習慣。但是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歐陽連上衣還沒來得及穿,就坐在床邊,握着手機發呆。
“怎麽了?”禹菲問。
安迪歐陽像是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一樣,急忙說着“沒事”,沒有起身下床,反又鑽回被子,一伸手将禹菲摟在了懷中。
“對不起,菲兒。”他說,“曾經我說過,公司走上正軌我們就結婚,之後又說公司上市就結婚,後來又變成我當上集團總裁就結婚,一轉眼七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兌現諾言。對不起……”他吻着禹菲的頭發,重複着“對不起”這三個字。
“要不,我還是離開天合吧。”禹菲說。其實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這樣提議了。
“不,不行!”歐陽把她抱得更緊,緊得她有點喘不過氣來。他把臉埋進她肩頭,說着:“在天合我沒有什麽能信任的人,除了你!”
“發生什麽事了?”雖然歐陽的回答跟從前沒有什麽不同,但今天他的語氣中透着少見的焦慮和急躁。
安迪歐陽放開了她,将身邊的手機拿給她看,上面顯示了一條股市消息:百兆公司關于收購天合集團公司5%股權的關聯交易公告。
她立刻明白為什麽歐陽會有這樣的反應了。
百兆公司是天合集團公司的大股東之一,其後臺老板匡永赫也是天合公司的董事。前陣子他在公司董事會上提議天合向光伏行業轉型,遭到了以安迪歐陽為首的多數董事的反對而沒有成行。從眼下的情況看,他是想通過提高股份占比來向管理層施壓,強行推進他的計劃了嗎?
“這事彭總怎麽看?”禹菲問。
彭岳展是天合集團第一大股東--五岳集團的老板,目前擔任天合公司的董事長。
歐陽把手機畫面向前回退,給禹菲看一條來自“彭岳展”的快捷消息:歐陽,要不這事咱們再議議?自家兄弟沒必要撕破臉。
果然……禹菲在心裏想着。
彭岳展這個人,經常把所謂的古人智慧、以和為貴,和氣生財之類的挂在嘴邊,說好聽的是領導藝術,說難聽的就是和稀泥。在公司轉型這個問題上,他自己很可能也沒有确定的立場,誰态度強硬就有可能會倒向誰。
“其實……”禹菲沉默了片刻後小心翼翼地說,“我現在也幫不上你什麽。”
歐陽一聽這話,情緒像是激動了起來,坐起身說:“你要是怪我一直只是讓你在底層混着,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但其實公司的事情我都會告訴你,我也很清楚你默默為天合做了很多,為我做了很多。你才是天合真正的主人!菲兒,我需要你!”
禹菲默默地嘆了口氣。這些話她也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現在在這家公司裏,已經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禹菲也是天合的締造者之一了。那時天合還沒有上市,禹菲和安迪歐陽一起從國外回來接手了這家公司,歐陽用他優秀的技術精進産品,加上禹菲勤奮的運營,才有了天合的事業地基。
但在上市籌備的過程中,兩人商量過後,選擇了将禹菲的身份、包括二人的關系暫時雪藏。“菲兒,我知道這樣你很委屈,但商場畢竟是男人們打拼的地方,我不希望你過太累太複雜的生活。反正等我們結婚了,你也是天合的老板娘,對嗎?”那時候安迪歐陽如是說,“除了名分,你該有的一切我都會給你,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後悔的!”
這七年來,禹菲自己也想過,假如下定決心離開天合,她是不是就可以在陽光下公開和歐陽在一起了?相比于什麽名分、地位、財富,倒是這一點經常讓她向往到出神。但就像命運弄人一般,每次她一動這樣的心思,天合就會出事,看到歐陽處在風暴之中心力交瘁的模樣,她是真的擔憂和心疼,不得不留下來繼續等待。看來,這一次又要重複這個循環了。
見禹菲沒有再堅持要走,安迪歐陽的壓力像是一下子得到了消解,變得熱烈而略顯粗野。兩人又纏綿了一會兒,他才起身匆匆去樓下健身房了,禹菲則起身走向客廳寬大的西廚,準備好了簡單的早餐。
吃完早餐也不過早上六點,安迪歐陽已經收拾停當準備出門。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緊身T恤,外搭米色羊絨衫,配上卡其色的休閑褲和白色休閑皮鞋,腕上戴着新款的歐米茄星座,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時髦的松弛感。
“今天不是要和彭總他們一起開會嗎?”禹菲問。有重要會議的時候,歐陽一般都會穿得稍微正式一些。
“嗯,今天你也列席,對吧?”歐陽問。
作為投資關系部負責人,禹菲列席董事會議的機會還是非常多的。
“對,所以呢?”禹菲對歐陽特意确認這一點感到不解。
歐陽站在玄關那裏,單手抓着大衣,朝禹菲招手道:“過來,我告訴你。”
禹菲疑惑地走到近前,歐陽卻一把捏住了她下颌,朝她紅潤的唇瓣上親了親,然後邪惡地笑着說:“看看你到時候想不想把我推倒……”
這個話一下子讓禹菲想到兩人昨晚的情話,腦子裏甚至瞬間閃過一些離譜的場景,不禁讓他紅了臉頰,推着面前的男人道:“好了,快走吧快走吧!”
歐陽出門之後,禹菲又站在那裏怔了好半天。他知道歐陽不需要這麽早去上班,只是和禹菲一起過夜的時候,第二天一早禹菲通常需要避開周圍人的耳目早早離去,而歐陽又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先走,所以才搶在她前面出門罷了。
上午十點,天合集團總部最私密的一間會議室裏,一幹人等已經聚集在了一起。
公司董事會成員,包括獨立董事在內一共是九人,今天來了五人,全部都是上次轉型提案時持反對意見的成員。另外還包括幾名來自各個部門的高管,自然也都是己方的心腹。禹菲最後一個走進會議室,在最後排靠門口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只在她走進來的一瞬,歐陽與她有一個短暫的眼神交彙,但旋即便移開,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這種場合,兩人真的是經歷得不能再多了。
“剛才開盤你也看到了吧,股價一路飙、飙升!”尖利的嗓門,略有結巴的表達,一聽就是彭岳展的兒子、董事彭荜在說話,“這對天合來說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吧!”
歐陽聽到他這話,從桌邊拿過Pad,劃了幾下遞給彭荜說:“股份上漲恐怕不是因為百兆的操作,而是因為這個吧。”
“半導體獨角獸企業天合集團入局光伏大、大戰……”彭荜讀着上面的标題。
這是財經早報上的消息,禹菲也看到了。
“我打電話去報社打聽過了,他們沒有透露來源,但十有八九是百兆放出去的。”坐在一旁的夏驚雲說。夏驚雲今年三十五歲,雖然長得其貌不揚,但非常有才華,也是歐陽的學弟,現在是公司研發部的主要負責人。
“這就怪了,如果百兆想進一步收購天合的話,應該打壓股價而不是拉高股價不是嗎?”另一董事魏骁冉說道。此人是做銷售業務出身,目前也擔任公司的副總經理,相比于技術出身的夏驚雲,這位是個極熱衷于投機的家夥。
“只怕是還有什麽後手。”安迪歐陽說。
“我就不太明白,歐陽你為、為什麽不同意這個轉型計劃。”彭荜突然插嘴說。
“也不是我一個人不同意吧,這不是大家讨論後的結果嗎?”歐陽也不介意,笑着回應道。
“我們要不是……”彭荜剛要繼續說,被他父親在胳膊上拉了一把,還詫異地回頭去看。
“那下一步我們怎麽做,歐陽你有什麽想法?”彭岳展開口說。這個人相貌寬和,愛穿一身中山裝,說話總是不緊不慢,很有一幅文化人的派頭。
“今天召集大家來,不就是為了讨論這件事嘛。”歐陽笑着說。
緊接着,在幾個領導若有若無的邀請下,會議的成員開始按照圓桌會議的規則先後發言。大多是講了一些類似“對公司的決策表示尊重,能出力的地方一定會盡力”的話,聽起來與其說是在提建議,不如說是在打太極,就是“我只是打工的誰我也不想得罪那一套”。
歐陽望着他們,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并沒有發表什麽評論,但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這純粹是在浪費時間。
越來越壓抑的氣氛到禹菲這裏突然戛然而止,她澄澈的嗓音突然在會議室裏響起,令所有的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她說:“目前百兆集團才拿到5%的股權而已,我們還有時間!”
所有人,尤其是前排的幾位董事,都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開始在椅子上扭動身體,表情也随之放松下來。
于是禹菲繼續說:“他們做出這麽大動作,付出的代價也很大,不可能一直默不作聲。現在其實他們比我們更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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