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摸摸

第06章 摸摸

葉宅。

許柏心看着血壓計的數值一陣心驚膽戰，這可不是簡單的三個數字，收縮壓、舒張壓以及心率的變化很可能直接關系到公司的股價，更關系到許醫生職業生涯的穩定性。

她趕緊道：“您別擔心，我現在就去二小姐那裏。您一定記得吃降壓藥，還是早晚各一次，一次兩片。”

正在看電視的葉夫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将視線移動過來。她手裏捏着一只玩偶，像個小孩一樣乖乖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

她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裴笙。

她和老葉總是高中同學，一個H市藝考狀元，一個H市理科狀元，可以說是整個學校唯一一對早戀都沒有老師管的小情侶。

鵬躍PENGYUE的首字母縮寫是PY。

剛開始網上還很多人玩爛梗，說買鵬躍的手機是PY交易，後來有心者發現，這兩個字母不是葉總老婆跟他的姓氏首字母嗎？！

喵了個咪，買個手機還吃一嘴狗糧。

當年還流行一個網友編的冷笑話：

『媒體采訪葉承則，問他世界上最好的編程語言是什麽？

葉總不假思索：Python.

不是C++，也不是Java，而是Python.

因為Python音“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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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笑話冷得跟冬至沒吃餃子在戶外裸奔一樣，偏偏還一堆人樂此不疲地玩這個梗。不過也不算壞事，相當于變相宣傳了公司一波。鵬躍趕在這個梗的熱度下去之前，發布了新機型，狠狠賺了一筆。

鵬躍的主題曲，則是裴笙親自編曲作詞。

這一說，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時的葉承則意氣風發、鬥志淩雲，裴依也是風姿綽約、文采斐然。

可如今……倘若仔細觀察裴笙的眼睛，就會發現，她那琥珀色的眼瞳似乎有些失焦。她現在需要花比普通人更多的時間來對複雜的事物進行分析、思考以及判斷，像是一臺沒有足夠算力支持的人工智能。

包括剛剛許柏心和葉承則的對話，她可能聽到了，但是大腦無法快速處理這些輸入的數據，所以也無法産生相應的反饋。

葉夫人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許柏心默默嘆氣，又叮囑道：“夫人的藥，也請您盯着讓她按時吃了。”

葉承則作勢點了點頭，可心底嘆息不已。阿爾茲海默症已經困擾他的妻子将近一年，那些高價藥也不過是安慰劑罷了……

目前情況還算穩定，只是短期記憶遺忘突出。可是，未來呢？

*

葉眠挂了電話，就重新窩回程數懷裏。

程數感受着在她身前蹭來蹭去的女人，十分不自在。

她突然瞥到地上的玻璃罐子，裏面好像裝了幾塊“巧克力曲奇”。于是，她做出一副要去夠那罐曲奇的架勢，不動聲色地和葉眠拉開了距離。

沒想到這個小動作立即就被葉二小姐發現了。

眠總也不動聲色地挪了過去。

白彤：好好好，她逃她追她插翅難飛。好看，愛看！

程數無奈，只能用說話來緩解尴尬：“這是？”她舉起那個玻璃罐。

葉眠沾沾自喜道：“我親手做的曲奇，是不是很厲害？”

程數略帶敷衍：“是吧。”

葉眠皺眉。

程數趕緊找補：“我嘗嘗看。”

白彤：好好好，程姐是妻管嚴。好看，愛看！

程數說完就擰開罐子，拿了塊曲奇塞進嘴裏。

擦……一股子糊味。

程數幾乎是強忍着咳嗽的欲望，才将這塊“煤炭”咽了下去。

葉眠閃爍着星星眼：“怎麽樣？”

程數沒忍住咳了一聲，然後迅速正色道：“有焦香風味，很獨特。”

不算說謊，也沒打擊人。

葉眠眼睛更亮了：“沒想到我居然這麽有天賦！這可是我第一次烤曲奇，就能烤這麽好！以後我天天烤給你和寶寶們吃。”

程數本意是不想打擊大小姐自信心，沒想到到頭來給自己挖了個坑。她含糊地“嗯”了一聲，想着過兩天就把家裏的烤箱都拉去廢品站賣了。

這邊程數在盤算着怎麽才能打消媳婦兒的“烘焙”欲望，那邊葉眠也從罐子裏拿出了一塊曲奇，咬了一口。

葉眠高高興興地下嘴，心裏還在哼着小曲。結果一口咬下去，難吃得要爆炸！

葉眠崩潰了。

她趕緊灌了兩口水，然後把剩下的半塊曲奇扔進了垃圾桶。扔了手裏的還沒解氣，那一整罐都遭了殃，一股腦全被扔了。

葉眠看着程數的眼睛：“為什麽不好吃還把一整塊都吃了？”

程數：“畢竟是你的一片心意。”

葉眠惱火道：“為什麽你總是在勉強自己？”

勉強？程數不解：“只是吃一塊曲奇而已，談不上勉強。”

葉眠深呼吸了兩下：“以後不要這樣了。”

程數被葉眠的突然嚴肅搞得有點不知所措，她下意識去咬右手的指甲。

葉眠注意到她的動作，趕在程數将手放到嘴邊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這個壞習慣程數怎麽還沒改掉！

葉眠緩和了語氣：“對不起寶寶，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做事時想的都是‘我應該怎麽做’，沒有那麽多‘應該’。”

程數愣了下，又覺得好笑。只有有錢人家的大小姐才會有這種天真的想法吧。無拘無束？除了少爺跟小姐誰又能真正随心所欲地生活？

但程數無意争論，只應一聲：“知道了。”

世界上就是有那麽多“應該”，比如雞蛋應該吃全熟的，比如鋼琴應該拿到十級證書，再比如……

程數心裏一驚，程女士幾乎安排了她的一生。可能就連現在的一切，也是源于程女士的“指令”。程數嘴角隐約浮現自嘲的笑，她就是“應該”這麽做啊。不谙世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又怎麽可能懂？

葉眠注意到程數臉色不對。

她問：“是不是頭疼？”

程數搖頭：“沒有。”

葉眠：“胃疼？”

程數否定道：“不是。”

葉眠：“那就是胸口疼，我摸摸。”

程數：“？？？”

葉橙安一邊帶着程柚年玩“識字小游戲”，一邊打探着媽媽媽咪這邊的動靜，頗有“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的架勢。

——看來媽媽媽咪感情還是很好的。

她默默擋住妹妹的視線，大人們“培養感情”，小孩子非禮勿視。

程數果斷和葉眠拉開距離。

她對地毯play沒有任何興趣。

何況，她現在是在跟一個剛認識沒多久的女人“談情說愛”，旁邊還有一個大燈泡，兩個小燈泡。

而那只大燈泡才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大燈泡白彤在45度仰望天空，裝雕塑。

——請原諒一生愛看熱鬧的華國女人。

白彤揣在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她拿出來一看。

握草？一條超速罰款的通知短信，一條違停罰款的通知短信。

而且就在剛剛，她的愛車被拖車無情地拖走了。

白彤抓狂不已，不是說好速戰速決的嗎？她為什麽會留下來吃飯？為什麽吃完了還要呆在這裏看熱鬧？

當事人白某：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她捧着手機慘兮兮道：“為什麽交警來得這麽快？我真的沒地方停車了嗚嗚嗚。”

葉眠正因為程數躲她而不爽，現在聽到白彤的聲音，直接認定這只電燈泡就是“罪魁禍首”，沒好氣道：“因為這一片，是智能交通網絡覆蓋的試點區域之一。不是交警查到你了，而是你駕駛車輛的一舉一動都在AI的監控中。”

白彤：“公司能報銷這部分罰款嗎？”

葉眠：“我把我爸電話給你，你自己跟他說。”

白彤：“……小的不敢。”

葉眠頓了頓，不耐道：“白組長，你不覺得自己有些太亮了嗎？”

白彤：“打擾了，我現在就滾。”

葉眠：“嗯。”

白彤看了一眼程數。

程數滿眼的“師妹別走”，白彤要是走了，地毯play可能就真的要開始了。

白彤毅然決然：“臣這一退，就是一輩子。”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數：“……”說好的師門情呢？

*

許柏心有進入小區的權限。

她一路風塵仆仆地趕過來，剛到別墅門口，就看到一位劉海淩亂的女人灰溜溜地從二小姐家出來，頭也不回地跑了。

許醫生：好像一條喪家之犬啊。

等等這場景，這逃跑的女人……怎麽這麽像是被……二小姐捉奸.在床了？

完了，手斷了的人可能不是二小姐，而是小姐夫人。

這要是被葉總知道了，程小姐怕不是要被掃地出門暴斃野外，可能看在兩個小小姐的份上能留個全屍……可憐橙子和年年，這麽小就沒了母親。唏噓啊唏噓，二小姐遇人不淑，識人不清……

許柏心揣着一肚子的猜想踏進別墅。

第一眼看到的是兩個小孩，倆崽崽正乖乖坐在地毯上，大的帶着小的玩游戲。許柏心在心裏又譴責了程小姐一遍，孩子都這麽大了，還偷吃。

第二眼就看到兩個大人也坐在地上。

很好……一家人整整齊齊，都不愛坐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