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追魂斷雨三更星

第015章 追魂斷雨三更星

客棧中,小二哼着小曲爬上了二樓,但是走到半途,耳邊卻突然傳來“嘭——”的一聲,不知是人還是什麽重物砸到了門上,給他吓了一跳,差點把茶盞裏的水撒到腳上。後怕地扶穩茶盞,他聳了聳肩膀,以一副早已習慣的樣子繼續哼起了方才的小調。

過了這個小鎮,再往前走就是濮州與黔中的交界處——伏春城了。途經此地去往伏春城的人絡繹不絕,怪人怪事屢見不鮮,所以店小二自然也就見怪不怪了。

而房間裏,那弄出好大一聲動靜的始作俑者正呈一個“大”字樣牢牢扒在門口,鼓着腮幫,怒聲吼道:“不是說好路上告訴我麽!”

在她後頭呢,秋月氣定神閑地抱着手臂,咧開了嘴,挑釁道:“又不想說了,你能拿你娘怎麽辦?”

……在聆松鎮住的好好的,秋月莫名其妙地回來,又莫名其妙把自己拐帶到這裏,自己問了十天,這人也裝傻裝了十天。

眼看着就要出濮州了,秋月對于要去哪兒,為什麽要離開卻只字不提,每天就是睡覺趕路,外加上強行按着想要逃脫的女兒在山野露宿。

今天她好言好語地哄着,左一個“秋老板”,右一個“好娘親”,結果這人卻變本加厲,幹脆連裝都不裝了,搖着手指十分惡劣地告訴她:“就不告訴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帶着攢了一路的怨氣,秋望舒咬着牙,轉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了秋月!這要放在之前秋月都會接住她,和她鬧作一團,可是今天,秋月卻以她根本看不清的動作閃身躲過了!

驚呼了一聲,秋望舒緊閉起眼來,撲了個空。

撲起了一陣灰塵,秋月也順勢驚叫了一聲,蹲下捧起了她的臉,左右看了看,确定沒傷到哪裏,才惋惜地搖了搖頭,“可惜了。”

憋住了已到嘴邊的笑,秋月認真地說道:“準頭不行。”

這是侮辱了,三下兩下爬起來,秋望舒捏緊了拳頭,從牙縫中憋出了一句恨恨的:“……你!你差不多得了!”

不得了了,氣得頭頂的碎發都豎起來了,眼看着秋望舒一張臉紅得快趕上炮仗了,秋月決定見好就收。仔細把女兒扶起來,拍拍衣服,順順毛,秋月笑眯眯地把她摟進懷裏,好言勸哄道:“好了,好了,不鬧了不鬧了。”

“剛才上樓時你不就說餓了麽?說吧,想要吃什麽?”

朝着門口努了努嘴,秋月持續發力道:“我叫人送上來。”

餓倒是餓了,前幾日吃的都是幹糧,沒有湯水下肚總覺得跟沒吃似的。氣鼓鼓地低着頭,秋望舒略略思索了片刻,決心不跟吃的過不去,于是她裝腔作勢地揣起了手臂,沒好氣地問道:“……我說吃什麽就有什麽?”

一看她這反應,秋月當即就樂了。心想着,雖然好哄,不過這麽不記仇,當心以後可不能給別人欺負了。

懷着幾絲絲愧疚和對秋望舒吃不垮自己的自信,秋月心情頗佳地看着她一眼,轉手掏出鼓鼓囊囊的錢袋在女兒眼前晃了晃,得意道:“嗯,你娘別的沒有,錢倒是挺多的。”

聞言,秋望舒偏頭氣鼓鼓地瞟了秋月一眼。低下頭去,思索了一會兒秋月說話的可信度後,她又猛地擡頭掰起手指開始數道:“砂鍋魚、燒鴨、豉汁雞、蟹釀橙、糟茄子、佛跳牆、東坡肉、煎豆腐…..”

“……”

目瞪口呆地聽着,秋月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錢袋,也順便收回了自己剛才那句話。記仇的,而且真的能吃垮自己。

嘆了一口氣,秋月站起來,擺了擺手,無奈道:“別念了,我知道了。”

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秋望舒懷疑地看向秋臻的錢袋,把方才的悶氣都抛到了腦後,她好奇道:“知道什麽了,你真給我點啊!”

推開了門,回頭瞟了眼秋望舒的小表情,秋月心中暗笑了兩聲,嘴上卻故意氣她道:“啊,給你兩碗素面。”

一聽這話,秋望舒剛消下去的氣又竄了上來,她猛一拍桌子質問道:“……你不是說我随便點嗎!”

結果話音落下時,門也被帶上了。把女兒惹毛的人卻悠然飄下樓去,下樓前,還不忘撂下一句:“等着素面吧你。”

只剩秋望舒一個人在屋裏坐着,實在沒有出氣的東西,她端起了杯子狠狠地咬着,一口銀牙磨得,幾乎咬碎了一個茶盞。

半晌,等秋望舒氣消得差不多了,秋月也掐着時間摸上了樓來。

“開飯——!”秋月用手拐推開了門,笑着招呼秋望舒道。

開什麽飯,氣飽了,而且就兩碗素面有什麽好樂的,也就比幹糧多了一口面湯而已。

本來發誓要将賭氣賭到底的,可是等飯香飄過來後,她卻忍不住偏過一只眼睛來,好奇地看向秋臻端上來的東西。

這股被大鍋炝過的油香,聞着也不像素面啊。

悄悄掃了一眼後,秋望舒的視線卻再轉不過去了,驚訝地張開了嘴巴,她仔細端詳過桌上的菜盤,眨了眨眼,震驚地默念道:“還真有燒鴨和砂鍋魚啊……”

好笑地看着秋望舒張大的嘴巴,秋月盛好了飯,又拿過一雙筷子放到秋望舒手邊,催促道:“啊,吃你的吧。”

狐疑地看着秋月,秋望舒緩緩地接過碗來,遲疑地扒了兩口,然後她鼓起腮幫來,猛扒了好幾口。

還有羹湯沒上,但秋望舒已經吃得忘乎所以了。看她嘴邊沾上了飯粒,秋臻難得溫柔地彎了彎嘴角,給她把嘴邊的飯粒捏下來,轉身說:“我去催蓮子頭羹。”

說罷,便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她轉身時,背後的布袋晃了晃,隐約勾勒出一個筆直淩厲的線條來。咽下了一口米飯,秋望舒好奇地指了指秋月背後一直背着的長袋,在她走到門口時出聲問道:“娘,你背後背着的到底是什麽,寶貝得很,吃飯的時候也不取下來。”

見她問起身後之物,秋月身形一滞,緩緩收起了臉上笑意。

秋月很少這樣,就算是秋望舒惹了禍,秋月都是邊罵邊追着她滿院子跑,絕不會以一張冷臉相對。她現在這般一言不發,面色陰沉的樣子,倒叫秋望舒心中越發不安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秋望舒才聽到秋月緩緩嘆了一聲,偏頭對自己說道:“吃完我再告訴你吧……”

誰知,說到“吧”字時,窗紙卻突然發出被銳物刺破的聲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應聲看過去,只聽一聲利落而震耳的脆響,一個眯起眼睛都看不清的銳器乍然從窗外飛來,直直擊穿了矮幾上的出香後,那銳物沒有絲毫松懈,以裂空之勢沖着秋望舒面門而來!

清楚地看清了崩裂的瓷片,秋望舒瞪大了眼,卻挪不動腳步,只能顫抖着盯着疾馳而來的銳物。

失去了叫喊的能力,她驚懼地攥緊了拳頭,緊緊閉起了眼睛。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只聽“铿——”的一聲,在她睜眼的瞬息,那突然射入的銳物竟被直接掀飛到了牆上。

突然間,面前有一人的身影遮去了窗外的景色。根本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秋望舒只能屏息緩緩朝上看去。然後她便看到,她那極度反對她習武,做小本營生做了十年的母親,不知從哪兒抽出了一把泛着墨藍幽光的長劍,翻腕替她擋下了那突如其來的銳器。

下一瞬,秋月毫無征兆地轉過身來,一把掀起了披風,罩到了秋望舒頭上,蓋住了她面前能看見的一切所有。

驚慌地要去扯下披風,秋望舒驚聲喊道:“娘——!”

可是秋月卻伸手死死地拉住披風不讓她扯下。手上使着力,雙眼卻緊緊鎖住了窗外弓身而逃的背影,橫眉肅聲道:“別看!”

被秋月這一聲震在了原地,秋望舒愣愣地拉住披風,驚疑不定地循聲轉過頭去。方才回答她聲音冷得像嚴寒冰雪,仿佛是來自另一個全然陌生的人。

話音落下後,秋月松開了手,頭也不回地翻出了窗外。在陰暗的黃昏中,秋月的身影卻仿佛要撕開沉沉天幕。迅疾如雷電,耳邊只能聽見她躍起在空中的聲音,卻聽不到她腳尖落在瓦蓋頂上的動靜。

被這具有壓迫性的追逐聲逼得喘不過氣,前頭死命逃跑的人越跑越亂,眼前的房檐也越來越密集,甚至逐漸重疊在一起。

“不該來這一趟的!”他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追魂斷雨三更星!即便是沉寂了十年,秋月的身法卻仍然叫人膽戰心驚。當年的她,以一己之力,便叫李慕舸不能再用右臂。那就更別說,現在的她,為了女兒,更是什麽都能豁出去……

方才,如果不動秋月的女兒,這會兒應該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

突然,腦中後悔的念頭突然斷開來,他清楚地聽見了秋月出劍的聲音。

明明是極其悅耳的聲音,卻叫人害怕至極。

驚恐地轉過頭去,可是斬向自己的卻不是劍鋒,而是被重重扔出的劍鞘!被狠力擊打在肩頭,他咽下一聲痛呼,腳下卻絲毫不敢停。

其餘的暗衛都被秋月解決了,自己也同樣……沒有絲毫勝算。

此刻擺在他面前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冒險飛下重檐,混雜到人群之中。

可是秋月顯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就在他動腳的下一刻,他的膝彎也被擊中了,叫他只能驚愕地眼看着自己跪了下去!

“啪——”的一聲,秋月捉住那人前襟,幾下封住了幾處大穴,将人往房頂上狠力一掼。

“秋大俠……!”

“方才那只是,讓人昏迷的袖箭!并非是致人性命的器物!”

眼見自己已經落入敵手,那暗衛一邊求饒,一邊悄悄從袖中掏出一根刻有觀葉花燭的細小竹筒。此物是信號彈的機關,而那信號彈,還藏在剛才那擊穿瓷器的袖箭中。只要他一按下,秋望舒所在的那扇窗戶,便會發出帶有迷香的青煙。

奮力将圓筒舉到秋月眼前,他咬牙用拇指頂住機關,吃力地說道:“青,青臨門并無惡意,只是想請您與我們門主一見!”

此舉毫無疑問會激怒秋月,可是他賭的也就是秋月即使在盛怒之下,也會為了女兒,放自己一條生路。

聞言,秋月的目光中漫上了寒芒,垂眸笑了一聲,秋月凜聲道:“我已封劍十年。”

“既然你們門主是誠心要見我”

不緊不慢地垂眼看向了竹筒,她啓唇,聲音叫人不寒而栗。

“那就煩你幫我帶個好,給你們門主吧。”

話音落下,秋月擡起了手,在還未看清寒光自何處而起時,幾截舉着竹筒的斷指已無聲地落到了地上。

滴血未見,甚至連呼痛都沒反應過來,這人只能睜着一雙眼睛,眼看自己的斷指墜地。

叫不出來,是因為秋月點中了他的啞門穴。連叫都不能叫出聲,他只能捂着傷處痛苦地翻滾起來。

看着面前痛苦地扭動,表情扭曲變形的人,秋月只顧低下身去,面無表情地抽出了那機關竹筒。

冷笑一聲,秋月甩開劍上的血漬,再也不管那面色煞白,已是昏厥過去的暗衛。

她十分清楚這幾個暗衛不過只是一個開始,青臨門下一步會派來的,就不只是不痛不癢的試探了。

收劍入鞘,秋月不看看身後的殘局,飛身離開了這片沾染了血氣的屋頂。

這廂秋月剛折頭回來,而還留在客棧中的秋望舒卻正扒着窗臺,有樣學樣地想翻出窗去。結果,腳尖剛伸出去,頭頂就突然出現了秋月的聲音:“不是讓你別看?”

仰頭看着母親,母親身後是沉悶的仿佛能壓住房檐的餘晖,秋望舒卻突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秋月的臉明明沒有變,可她整個人,連同兩人原本尋常的日子,卻好似在一夕之間全都變味了。

視線忍不住瞟到秋臻背後的劍柄上,沒有了布袋的遮掩,玄青色的劍柄就這麽露出了真面目來。

秋望舒抓了抓腦袋,小聲反駁道:“你追出那麽遠,我能看見什麽……”

她所言不假,秋月追着人追出了百步之外,自己方才确實是除了秋月的背影以外什麽都沒看見。

但單是那如話本中迅疾輕靈的背影,已經夠她看呆眼了。

想起方才秋月那句“吃完飯再告訴你”,秋望舒頓時來了氣。

盯了秋月好一會兒,她有些後怕地指責道:“你,你真是……”

好似方才出手狠絕的人與自己沒關系一般,秋月沉吟了片刻,恢複了一貫調侃的語氣,理直氣壯地問她:“你娘我怎麽了?”

她還好意思問?都在自己面前拔劍了,還好意思問怎麽了?

于是秋望舒憤憤不平地回道:“你都這樣了,還不準我學劍!”

“我哪樣?”

“你”了個半天,秋望舒憋紅了臉,如蚊子叫一般憋出一句:“你,你也太厲害了……”

這一句話說出後,她握緊了拳頭,咬牙地繼續喊道:“我也,我也想,像你一樣!”

“……”

這倒是叫她不知道該怎麽接了。想過女兒或憤憤不平或驚訝害怕,但獨獨就是沒有想到,還能從她這兒得到一句咬牙切齒的贊賞。

不過,這确實是阿望會說的出來的話,失笑一聲,秋月看着秋望舒問道:“……你方才不是吓蒙了麽?還想像我一樣?”

吓是吓到了,但說吓蒙了,也太不給自己留面子了吧,于是秋望舒擡起頭來奮力反駁道:“不是吓蒙了,是看呆了!”

“你太厲害了,我都不知道,說,說什麽好了!”

聞言,秋月不禁一時語塞,片刻後,她低下頭去,搖頭嘆道:“……啊,當真是……”

咽下了口中的話,秋月無奈道,華南從前說得對,阿望想學劍的這顆心當真是什麽都攔不住。

見秋月不出聲,秋望舒卻來了勁。她似乎已經把方才的驚險完全忘了,也忘了去問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只顧圍着更星劍繞圈道:“娘,這真的是你的劍麽!”

“是。”

按捺不住語氣中的興奮,秋望舒追問道:“這把劍叫什麽!”

“更星。”

“哦,更星。”

過了好一會兒,秋望舒才如遭雷擊般地擡起頭,想到自己常常挂在嘴邊的名字,她震驚得無可複加,“更星劍……!”

“追魂斷雨三更星……,你,你,你就是七,七俠之首,秋,秋臻!”

“所,所以,秋臻才是你的真名!”

與秋望舒的反應截然相反,聞言,秋月,哦不對,現在該叫秋臻的人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勉強肯定道:“嗯。”

等等,如果自己的娘是秋臻,那管秋臻叫姐,還說她們也一樣“不通武學”的小泉姐和不靠譜的華南姐,她們又是……

一驚未平一驚又起,秋望舒緩緩轉頭,遲疑地問秋臻:“所以,你說之前去中都上學……是去紫雲劍派學劍,而華南姐和小泉姐,也不是你的什麽普通義妹。”

“而是……紫雲劍派的弟子!”

“嗯。”

今日受的驚吓實在是太多了。自己一直敬仰的女俠就是自己的親娘,現在還不知道惹上了什麽事,帶着自己慌忙逃竄。

“……好啊,你們騙得我好苦。”

秋望舒表情一看就是憋着點壞的,所以任秋臻怎麽也沒看出來到底是哪裏苦。

“所以呢,你要拿你娘怎麽樣?”

此時不提,更待合适呢。咧開了嘴,秋望舒十分乖巧地說道:“那,那我也想要自己的劍!”

……就知道阿望不會放過趁火打劫的機會,不過秋臻,也一直有一套應對的方式。

咧開了一個和阿望同樣親切的笑容,秋臻柔聲給出了三個字的答複——“聽不見。”

說罷,不待秋望舒發作,便一把提起了還沒來得及展開的包袱,“別問了,此處不宜久留,先走,你再問那些有的沒的。”

雖然明白趕快離開才是上策,但眼見秋臻的身份已經被揭穿,自己離摸到她的劍也只差幾步,于是秋望舒假意順從道:“那我不問了,不問了。”

說完,話音一轉,作出一副傷心忸怩之态道:“但被你瞞了這麽久,我這心裏難受得很。”

“你好歹得……”

瞟了一眼斜眼看着自己的秋臻,秋望舒緩緩道:“你好歹得把劍法教教我吧,不然日後說出去,秋臻的女兒半點她的衣缽都沒沾到,十歲了,還只會翻牆,跟個……”

眼見秋望舒滔滔不絕了起來,秋臻眼皮一掀,故伎重施道:“聽不見,聽不見!”

說了半天,秋臻還在這兒耍賴,秋望舒氣得眉毛飛起,大聲喝到:“你又裝聾耍賴!”

“沒用,我告訴你,我記着了!”

“記着什麽,我忘了!”

“你……”

後面的話,細細碎碎地落在了她們身後。

……

兩日後,頭戴草帽的秋望舒出現在了伏春城的城門口。手拉着草帽的系帶,秋望舒低頭混在商隊車馬中,強裝鎮定的走進了伏春城中。

地處西南三州交界,商隊遷客來往不絕,是濮州最為熱鬧的地界。趕着最為熱鬧的早市混進門口,是于她們來說便是最好的時機。

因為不确定青臨門的探子是否到達伏春城,她們幹脆一前一後,錯開了進城。秋臻先一步進城,跟她約好了,如果沒出什麽岔子的話,兩人便在源來賭坊後頭的暗巷見。

雖然她也經常一人出行,但那畢竟也沒出過聆松鎮。一眼不敢亂瞟,秋望舒咬着嘴唇,走得極其板正。花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終于艱難地摸到了源來賭坊。

無論是賭坊外頭的護院,還是形形色色的賭客都叫她十分緊張,低頭拉緊草帽,仗着只到別人肩膀的身形迅速穿梭在人群中。

伏春城比聆松鎮熱鬧多了,不僅店裏都是客人,甚至連街邊的布告欄邊都聚滿了人,圍着一張布告七嘴八舌地講着什麽“息緣劍法失竊……”“一代英俠竟成反賊”之類的話。

秋望舒一貫不愛湊熱鬧,再加上現在她還懸着一顆心,就生怕被人發現呢,所以現在無論是什麽劍法,還是什麽英俠反賊的,她都聽不到耳朵裏去,那她自然也就不知道,如果她回頭看上一眼,就會清楚那布告上寫的,赫然是“青臨門奉命緝拿反賊秋臻”的字樣。

側身閃過幾十個人後,她呼吸一凜,驟然感覺到背後有人偷偷跟上了跟着自己。

是秋臻還是來追秋臻的人?如果是秋臻的話,幹嘛要偷偷摸摸的。感覺到那人的腳步離自己越來越近,秋望舒一驚,下意識甩手就要朝前跑去!

剛要擡起一步,卻聽身後傳來熟悉的一聲“噗嗤”的笑聲,緊接着那笑聲的主人追上前來,一把将她拉到了旁邊的暗巷裏,帶着極度愉悅的心情小聲喊了一句“阿望!”

聽到這聲熟悉得讓人牙癢的聲音,秋望舒“撲通”直跳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但轉眼間,惱怒就爬上了她的眼角。

咬牙切齒地轉過頭去,秋望舒瞪着身背着背簍的秋臻恨恨地想道:這到底是什麽娘啊。這種關頭還要捉弄自己!

看見阿望羞惱的表情,秋臻咧嘴笑了笑,不以為意地伸出手去,隔着草帽就在她頭上一通亂揉。

直将人揉得炸起毛來,忍不住下一刻就要發作時,秋臻極度熟練地松開手來,得意地将一個袋子塞進了她的手心,“喏,給你買了這個。”

砸到手心的袋子不輕也不重,捏了一下這熟悉的手感,秋望舒滿腹疑惑地打開來,裏頭居然是滿滿一袋的纏糖。

愣了一愣,秋望舒咽下了到嘴邊的抱怨,漲紅了臉別扭道:“我,我緊張死了,你還有時間去買這,這個!”

看穿了她的別扭,秋臻裝作要把袋子搶回的樣子,不耐煩地道:“話多,你不吃我吃啦!”

見秋臻伸出魔爪,秋望舒一把将袋子塞進懷裏,氣鼓鼓地回道:“誰說我不吃!”說完就抓起幾塊塞進了嘴裏。

将纏糖嚼得嘎嘣響,秋臻暗笑兩聲,攬住了女兒的肩膀,将她推着朝前走去,邊走邊說道:“好了,現在該說正事了。”

斜眼看了一眼秋臻,秋望舒口齒不清地回道:“什麽嗯事?”

兩手捧住秋望舒的腦袋,從牆後伸出一截去,秋臻努嘴示意秋望舒看向街對面的鋪子,“看。”

收斂住方才的玩鬧神色,秋望舒眯眼認真看了半晌,随後遲疑地念出那鋪面牌匾上的字樣:“壽—財—店”

……這不是棺材鋪子嗎!

秋臻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啊!秋望舒攥起拳頭,忍不住回頭質問道:“幹嘛!你要我進去幹嘛!”

氣定神閑地制止住了秋望舒的動作,秋臻賣起關子來:“噓——”

“別急。”

伸出手指來,秋臻遙遙指向壽材店門口的馬車,“你看,他家每日午時,都會去城外的莊子送棺材。”

“所以呢,你就”

知道秋臻離譜,但有時候也想不到她能這麽離譜,轉過頭去,秋望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秋臻,直接打斷她道:“我就躺進去讓他們拉出城是吧。”

哪知道秋臻聽了這話後,十分不認同地皺起了眉頭,嚴肅地反駁道:“诶,說躺多不吉利。”

說罷,她對秋望舒笑了笑,耐心地糾正道:“是藏嘛。”

……有區別嗎!而且這整個主意還有哪裏吉利嗎!

氣得說不出話來,秋望舒緊緊咬住牙關,低頭第幾百次用腳跟狠狠踩着秋臻的影子,熟練地默念着:“沒關系,沒關系……”

觀察了下秋望舒的臉色,秋臻挑起眉頭來,不嫌事大地問道:“害怕啦?”

是害怕嗎,這不是氣憤嗎,沒好氣地擡起頭來,秋望舒忍不住反駁道:“我……”

結果,就像是沒聽到她這句話一樣,秋臻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頭頂,強行寬慰道:“沒關系,害怕就害怕,就一會兒嘛,拿着!”

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個紅色繩結來,牢牢地拍進秋望舒掌心裏,豪爽地說道:“這是你娘從學劍開始就帶在身上的東西!”

“跟着我出生入死幾百回了,絕對能,保你萬全!”

“……”

滿是嫌棄地拿起了手中的繩結,秋望舒無語地看向秋臻。

秋臻可沒有半分心虛,畢竟這個雲雀結,确實是當時在中都時,華南打賭輸了後親手給自己編的。

見女兒用懷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清了清嗓子,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正色說道:“好了,說正事。”

“出了伏春城,他們還要過一座木橋”

“等車馬停下的時候,你就下來,我在木橋前等你。”

說完,秋臻軟下神色來,把雲雀結系到女兒的腰帶上,扯了扯牢固的繩結,秋臻擡頭,滿是期望地詢問道:“可以做到的吧?”

……

……

……可以麽?雙手祥和地扣于胸前,在一片馬蹄“喀噠”的聲音中,秋望舒無奈地問自己。

距離與秋臻分開,藏進這幅嶄新锃亮的棺材中,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此時馬車已經行進了将近三炷香的時間,估摸着再過不久,自己就能躺着被運出伏春城了。

果然,又過了不到半刻,随着車夫的一聲“籲——”,馬車穩穩當當地停了下來,秋望舒也被停下的動靜晃得撞上了棺材板。

輕輕地倒抽了一口氣,秋望舒呲着牙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邊揉,邊側耳聽着車夫的動靜,聽見了車夫下馬走遠不知道是去放水還是打水的聲音,秋望舒警惕地慢慢挪動着坐起來,從縫隙裏打量着車夫的動向。

看他走向樹後頭,秋望舒撇了撇嘴,嫌棄地摸上了棺材蓋板。趁車夫不注意,她掀起從開始就塞了一塊布巾的縫隙,悄悄地溜下了馬車。

整套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刻停頓,畢竟她幹在夫子眼皮底下逃學這種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偷溜還是很擅長的。

不敢回頭地跑進了反方向的樹林中,秋望舒撐着膝蓋,一邊費勁地喘着氣,一邊支着耳朵聽着四周的動靜,可是除了馬車和鳥雀的動靜,這附近沒有一絲他人的氣息。

等平息了自己的氣息,秋望舒擡起頭來,疑惑地看向了過于安靜的四周,皺眉想道:“娘,娘她,來了麽?”

所以秋臻到底來了麽?

其實是來了,只是被人絆在了半路。

目送着壽材鋪的馬車動起來後,秋臻不敢松懈,戴上鬥笠,背上路上買來的背簍,她僞裝成買賣山貨的普通婦人,在鬥笠下機警地觀察着四周,步子散漫地走着。

她不能放松,因為其餘門派的人可能不清楚自己養大了一個女兒,但是青臨門門主,曾與她在中都驚瀾臺上多次交手的李慕舸肯定已經知曉了,不然,在客棧的探子也不會在最後關頭,想要冒險将阿望的位置傳遞出去。

李慕舸,生性多疑,頗具野心,即使讓青臨門穩坐上江湖第一大宗的名頭,還是不能叫他安穩知足。紫雲劍派忍讓多年,林三娘被迫交出兩部機關陣密法,可這都還不夠,李慕舸還要在易聞英仙去後,不顧告水山莊剛接受母親死訊的稚兒強奪驚叢劍。

野心甚重,則人貪也。

李慕舸踩在衆人背上那狼貪虎視的眼神,一直都叫秋臻為之作嘔。

況且,這已經是李慕舸第二次擾亂她的腳步了。

上一次,在秋臻想離開中都時,攔住她的,是受到李慕舸迷惑不惜朝她出手的枕邊人。這一次,李慕舸不再假借他人之手,看來是真的一天都不能再容忍,她身上帶着青臨門渴望卻一直不得的東西了。

可這又如何,她照樣要帶着阿望離開,重回中都也好,離開中原也好,既然她已經出劍,就再沒有回頭路了。

離開伏春城後,也許她就可以考慮,把自己的劍法,教給阿望了。

腳步越來越快,三步并作了兩步,她掠過了客棧腳店,又路過了胭脂水粉店,來到了水邊的染坊旁邊。染坊的曬場木樁林立,挂滿了花紋各異的紮染藍布。一陣冷風吹起,裹挾着草本苦味朝秋臻而來。

靛青色的布料紛亂揚起,不時擦過秋臻的袖間。藍影晃晃間,秋臻呼吸一滞,停下了腳步,緩緩看向自己被藍影遮住的對面。

那裏,分明有配飾叮當暗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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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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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