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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皇子的噩耗如同現代的病危通知書,不同的是在現代只有家屬才會難受,但放在古代皇宮那就是一後宮難受的事了。

接連着好幾日雍正忙完政事就會去翊坤宮陪着年貴妃,夜夜宿在那裏,即便太後心中覺着不滿,可這節骨眼上到底不好說出口。

一後宮的女人看着皇帝天天往翊坤宮跑,那滋味能好受到哪兒去。

雖大夥聚在一處時面上都裝一裝說些客套話,可私底下都是希望皇上能來自己宮裏。

直到夜半,采薇正睡得迷迷糊糊卻聽到有些微弱嘈雜的聲音不太真切,她立即起身披上外衣想去外頭瞧瞧發生了何事,就見幾位主子底下的宮女在長春宮門口張望一會兒後走進來,各回各小主的住處去了。

連珠也準備回去向安答應說自己所見所聞,卻瞧見站在門口的采薇,便上前問:“你怎麽起來了?”

“聽到些動靜睡不着,起來瞧瞧外頭發生了何事。”采薇揉着惺忪睡眼,看清連珠的臉說道。

連珠靠近她,小聲說:“小阿哥去了。”

原本還困着的采薇登時清醒過來,汗毛倒立,怔怔地問:“什麽時候?”

“我也不大清楚,聽她們幾個說是在一刻鐘前,這會兒翊坤宮的宮人怕是忙得很,得一宿沒得睡……”連珠自顧自的說着。

采薇暗暗惋惜地想,小皇子還是沒能留住啊。

雍正元年五月月底夜半子時兩刻,小阿哥福沛因連日高燒不退逝世。

年貴妃自是悲痛萬分,幸有皇帝與大阿哥福惠相陪左右,到底還是撐過來了。

隔日清晨,安答應便讓采薇替她挑一身素雅些的衣裳,索性鬓間只插一支簪花。

雖事不關己,但宮中規矩森嚴,再加上近些幾日皇上時常在後宮走動,要是讓皇上看到妃嫔得知皇嗣逝世卻不衣裝樸素,雖不會嚴重至打入冷宮,可日後想再受到皇上寵愛,也絕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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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疼惜年貴妃,小皇子的出殡禮亦是貴重,連日操勞又日日陪着年貴妃,已有一個月未去其他後妃那兒,終是讓太後看不下去了。

瞧着人形消瘦幾分的雍正,太後是又疼惜又氣道:“皇上,哀家知道年貴妃剛失去一個孩子,你疼愛年她想多陪陪,但你不光是她一個人的丈夫,更是整個後宮宮妃的丈夫,你如此作為,讓其他嫔妃作何感想啊?”

雍正垂着眼眸聽完,認錯道:“母後教訓的是,兒臣會反省自個兒,多去其他宮妃那裏的。”

太後心中嘆息,失去了一個皇孫她何嘗不痛心,可眼下後宮子嗣稀少,如何讓人不焦心。

她道:“忙完這一陣子就去其他宮瞧瞧吧。”

“是,兒臣還得忙公事,母後保重身體。”他行禮退下,太後看着雍正的背影嘆氣一聲,轉頭對身邊的大宮女說,“去庫房拿些補身子的藥材送去翊坤宮,哀家希望她不要多想,好好養好身子伺候好皇上才是最重要的。”

雍正踏出永和宮的大門就開始一路疾行,身後的大太監蘇培盛匆匆跟上,知道這會兒萬歲爺心底不悅,也不敢問他要不要去後宮哪位娘娘那裏。

到了晚間牌子呈上來,他更是揮手道,語氣中的不耐煩顯而易見:“拿下去。”

蘇培盛趕緊讓小太監下去,免得讓萬歲爺看着這些綠頭牌更生氣,随後小心翼翼地問:“皇上,要不要去禦花園走走,奴才瞧皇上都忙一整日了。”

雍正正要提筆,一聽這話想了想,擱置毛筆道:“去走走吧。”

“好嘞。”蘇培盛跟在皇帝後頭往外走,剛踏出養心殿的大門,雍正卻道,“你不必跟着,朕想一個人走走。”

蘇培盛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也只能聽從命令躬身停在原地道:“是。”然後擡眼瞧着萬歲爺在夜色中漸漸走遠。

其實雍正這會兒并無雅興賞花,只是覺着想清淨一下,禦花園晚間也無人,他心情不悅時喜歡坐在亭中吹吹風令頭腦清醒些。

可今夜不是如此,他踏進禦花園正往涼亭的方向走,卻有一道女聲傳來,聽了半晌發現只有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這讓本就心情郁悶的陛下更加不爽,正想走出去質問她是哪個宮的,就聽到她話中的內容,令他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小阿哥身子弱又加上得了急病風寒才離世的,中醫擅長調理身體但若論治急病還是西藥強些,小阿哥若是能有西藥治病說不準還能活下來,只可惜在這個朝代西醫治病還沒發展起來,小阿哥怪可惜的。”采薇抱着懷裏的團子給它科普知識。

雍正皺眉想道,皇考在世時也因一次治病用西藥之事而頗為贊賞西醫,可那些個西醫拿着冰冷的器物給病人治病駭人無比,也不知醫術高明在哪兒,一個小小的後宮女子竟如此膽大直言地說西藥能治福沛的風寒,真是荒謬!

也更加讓自己确定這個女人在胡說白道了。

見團子身子靠在她的腳背上眼睛半睜不睜的,采薇一把将它提起來道:“你要做一只有知識的狗,不能一天到晚吃了睡睡了吃,這與豬有何不同啊。”

團子打了個哈欠,懶洋洋的,采薇嘆了口氣說:“要不是屋子裏實在悶,我哪至于出來跟你聊天,要是在現代我這會兒早開着空調涼快的睡過去了。”

空調?那又是什麽東西。

“不知你家主子房間裏有沒有冰塊可以降溫,空調都不用冰塊就可以自己制冷,堪稱最偉大的發明,你沒見識過吧小土狗。”

沒有冰塊就能降溫的東西,這世間當真存在?

雍正皇帝頭一次聽這些新事物,腦中混亂不已,那些煩心事早已被他抛到腦後去了,一心只想揪着這個女人好好問個清楚,為什麽說西藥治急病比中藥好,空調那又是什麽?

而就在他絞盡腦汁時幻想出空調的模樣時,那頭采薇放下了小團子。

“我該回去了,明日還要伺候主子呢,過幾日得空再來找你玩兒啊。”說着她蹲身下去,點了點它的鼻子。

随即攏着外衣往禦花園出口去。

雍正這才反應過來,疾步走到涼亭前,卻只見到一只趴在地上的狗,環顧四周看到一抹身影離去,很快就被枝葉遮擋不見。

腳步靠過來一個東西,他低頭一瞧是自己養的禦狗,伸手一把抱起,深夜禦花園怎麽會有禦狗在這兒?看狗的太監去那裏了?這令他十分氣惱,想立即召見太監詢問是何原由。

小團子伸出舌頭舔了舔雍正的手掌心,一點也不生分。

他低下頭,撫了撫它雪白的皮毛,想到方才那女子與禦狗說話還說以後再來找它,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還有機會看見她。

隔了一個時辰,蘇培盛遠遠瞧見雍正往養心殿來,趕緊跑下臺階去迎接,卻發現皇帝懷裏還有一只禦狗。

狗倒是乖巧,只是靠在皇帝的懷裏吐着舌頭,模樣惹人疼愛。

蘇培盛頗為不解地疑惑出聲:“皇上這是……”

“朕去禦花園的時候看到的。”也不好繼續讓它呆在那兒,于帶回來了。

蘇培盛是何等聰明之人,立刻反應過來這狗是跑去禦花園的,低首道:“奴才立刻找來內務府的人問。”

雍正頗為愛犬,即便平日公務繁忙,也會抽出些時辰留給愛犬們,今日禦狗跑到了禦花園,碰上了皇上心情不悅,也不知要如何懲罰。

“不必了,将狗抱回禦犬殿即可。”說着,雍正将懷裏的狗遞給蘇培盛,背起手走進去了。

蘇培盛看得出來這會兒皇帝心情比之前好些,莫非逛了逛禦花園撸了撸禦犬好了?

他想不明白,找人将禦狗送回內務府去。

只是禦花園這一夜,采薇遭罪了,她本是因為悶熱才去外頭吹吹風,這一涼一熱下來,登時就變成了熱傷風,翌日起來,她的就嗓子疼得不行,腦袋也整日昏昏沉沉的。

勉強伺候半日,安答應瞧她這樣實在是忍不下去,又恐将病傳給自己,特地給采薇放了一日假,叫她好生歇息。

采薇回到房中倒上榻就睡,這一覺睡到天荒地老,再醒來已是晚間。

連珠打開房門,看她醒了坐在榻上,開口就帶些酸味道:“你倒是得了小主的優待睡了一日,倒是我忙活了一整日。”

采薇聽出來她話裏濃濃的不滿,也只能啞着嗓子道:“明日我與連珠姐姐一塊伺候小主,連珠姐姐可以稍作輕松些。”

連珠這才面色緩和下來說:“起來用晚膳吧。”

采薇微笑着點點頭,穿上衣裳下榻,連珠還是留了她那一份晚膳的,只是有些涼了。

她嗓子疼,仿佛味覺也跟着消失了,今日的晚膳還算不錯,可到了她嘴裏味同嚼蠟。

采薇也沒什麽胃口,将将塞了幾口就又躺回去了。

屋裏還是如此的悶熱,即便開了一扇小窗也無濟于事,她只能捏着扇子一邊扇着一邊睡,但白日裏睡得太多這會兒腦子清醒得很。

她又想着去外頭走走,到禦花園裏坐坐或許還能碰上團子,但一想到自己咳嗽不止,都作罷了。

越是在生病脆弱的時候,她就越發懷念在現代的日子,身邊還有能照顧自己的朋友,如今身處深宮中爾虞我詐,哪有真心朋友。

自從那日皇上去過禦花園後,蘇培盛發現,皇上去禦花園愈發頻繁起來,而且每每都自行前往。

蘇培盛百思不得其解,試探着詢問陛下也一字不提,轉眼間又過了段日子,皇上已有兩月沒入過後宮了。

後宮嫔妃們都坐不住,位份高些的還能讓宮女來養心殿問問蘇公公順帶拿些東西過來看能不能送進去,可位份低些的就只能急等着幹瞪眼。

安答應也是如此,半個月前便開始焦躁不已,讓采薇與連珠打聽打聽皇上都去了哪裏,可打聽回來的結果是皇上壓根沒入後宮。

這時間一久下來,皇後也坐不住了,派人找皇上得空時來坤寧宮坐坐。

皇後的面子雍正自然會給,忙完公事後便備下龍辇一路往坤寧宮去。

剛入坤寧宮的大門,皇後便出來迎接,帶着一衆太監宮女行禮道:“見過皇上。”

雍正上前虛扶一把皇後道:“不必多禮,今日叫朕過來有何事啊。”

二人向主殿走,皇後道:“臣妾前些日子去了太後那裏,聽太後說皇上近日來操心政事消瘦不少,臣妾便讓膳房坐了一桌皇上愛吃的膳食,想讓皇上用晚膳。”

皇帝神色微動,目光瞄了一眼身邊的皇後,應下一聲好後踏入主殿。

宮女們将菜肴端上來,雍正也是賞臉吃了不少,用到一半皇後停箸說:“太後她除了擔憂皇上的身子之外,還操心另一件事。”

一旁站着的蘇培盛迅速地看向萬歲爺的臉。

雍正放下碗箸問:“還有什麽?”

“太後見皇上已有許久未入後宮,太後讓臣妾勸說皇上一二,臣妾自知皇上心中悲痛萬分,本也沒想開過口,可如今過去兩個月了,皇上也該考慮考慮……侍寝之事了。”皇後溫言相勸,眉宇間淡淡的憂愁。

雍正聞言深深地看着她,半晌道:“皇後說得極是。”

皇後點頭微笑,舒展眉眼,眉間憂慮之色散去。

雍正道:“今夜就宿在皇後這裏。”

蘇培盛真是大喜過望,連連稱是,皇後聽到這話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些。

皇帝夜宿坤寧宮的事,很快又傳到了各宮那裏,好消息是皇上終于入後宮了,壞消息是在皇後那兒。

不過這日子終于撥雲見日——有盼頭了。

皇帝想開之後,接連幾夜,先是召延禧宮的郭常在,景陽宮的老貴人,再是長春宮的安答應侍寝。

隔日連珠便欣喜萬分道:“小主,皇上都召您侍寝第二回 了,看來沒忘了您。”

安答應滿臉春風得意,聽到連珠的話還笑說:“昨夜侍寝皇上時,皇上還說先前轉道去翊坤宮的事讓我不要放在心上,日後會好好地補償我。”

采薇一聽,皇上這嘴還挺會哄女人,也是,一後宮的女人一天到晚争風吃醋,哪怕一開始是個鐵直男這麽多年從貝勒再到皇帝,也該學會了。

“奴婢聽皇上這意思,想來就快給小主晉升常在啦!”連珠喜笑顏開,卻瞥見身邊的采薇一句話沒說,“小主這麽值得高興的事,采薇妹妹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采薇熱傷風還沒好呢,雖說頭已經不痛了,但嗓子是真疼,都不怎麽想開口。

連珠近段日子來也不知為何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放,稍有差池就要被揪出來說道說道。

她正想開口,安答應卻擺擺手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嗓子啞成啥樣了,還是少說些話吧。”

連珠奉承道:“小主對待宮女都如此厚待,将來成了一宮之主,那也是極和善的。”

安答應點了點頭聽着心情愉悅,但不忘讓她小聲些以免被其他人聽到,誰不想早些晉升?可能生下皇嗣的嫔妃才是皇上需要的,不然也不會接連着幾日召嫔妃侍寝。

看來她得想些法子早些懷上皇嗣了。

“你兩平日裏多去打聽打聽,怎樣才能更容易懷上皇嗣些。”安答應壓低嗓子輕聲說道。

采薇與連珠明白她的意思是什麽,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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