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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蘇培盛見今日萬歲爺久久不回也不知抱着禦狗去作甚也不曾透露一個字,等在殿前來回走動。
直到亥時才出現雍正的身影,他趕緊迎上去,見皇帝搭在胳膊上搭着太監服,上前取過說:“皇上,今日回得遲了。”
雍正眉間毫無疲倦之意反倒興致不錯,點頭抱着白雪入內道:“是有些遲了,朕再看會兒折子。”
這會兒已經是亥時,蘇培盛頗為關切地說道:“皇上保重身子啊。”
這樣的話他聽得多了,可如山的折子等着他看哪裏有時辰歇息。
踏入殿內,将白雪放在地上讓它自行玩耍,坐上龍椅打開奏折忽而道:“去問問郭常在身邊有沒有個宮女叫采薇的。”
蘇培盛一聽,皇上怎麽開始打聽起一個宮女來,莫非……是瞧上了這個名叫采薇的宮女,不過一切只是心中揣測也不敢問,只應聲說:“是。”便從養心殿退了出去。
阖上殿門招了招門外的小太監,左手邊的立刻走上前低首道:“蘇公公可有吩咐?”
蘇培盛讓他附耳過來輕聲交代兩句,小太監眼神微亮,末了又聽蘇培盛交代了一句:“不要聲張,先去查查。”
“是是,我這就去打聽。”小太監轉過身腳步飛快沒過多久就走遠了,蘇培盛這才回到養心殿繼續站在皇帝身邊伺候。
這一瞧奏折便是許久,雍正在隔間歇了兩個時辰便起身去上早朝。
體順堂內,皇後娘娘看着底下已經到齊的嫔妃,唯獨有一把椅子還空在那兒,單是她就掃了這麽一眼,嫔妃們立刻察覺出來。
懋嫔捏着帕子皺眉道:“貴妃娘娘想來有好幾個月沒來給皇後娘娘請安了吧,雖說痛失愛子,可都這麽些日子過去了,怎麽連來向皇後請一次安都沒有。”
“是啊皇後娘娘,貴妃娘娘一直如此下去,嫔妾怕日後宮中的規矩都亂了套。”另一位嫔妃跟着說。
唯恐天下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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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淡然的放下茶杯,掃視一番衆妃嫔道:“貴妃的身子一直欠妥,待她稍稍好些再來請安也不遲。”
“娘娘菩薩心腸。”
“是啊是啊。”嫔妃們接二連三的接上話。
皇後心中卻不是這麽想的,年貴妃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一直告假在翊坤宮待着,未有任何舉動。
翊坤宮的宮門緊閉,多日未曾踏出過宮門的年貴妃坐在偏殿裏,守着那一方小小的床榻,是原先小皇子福沛最後待過的地方。
她一邊哼着小曲一邊拍了拍床榻邊沿,面帶微笑的似乎在看什麽,一旁站成一排的宮女看着都犯怵,大宮女槿容上前小心翼翼地喚:“娘娘?”
“噓,不要說話,福沛睡着了,我們出去吧。”年貴妃豎指抵在唇前,起身拉下一側的床簾槿容立刻就去拉另一側,遮住床榻後就扶着年貴妃回了主殿。
她也是十分無奈,年貴妃這病情太醫已經來看了好幾回,可都是說傷心過度成疾,要過段日子才能慢慢好轉,用藥方也只能起到定神的效用,要真想從失去小皇子的悲痛走出來,還是要靠年貴妃自身。
為了不讓年貴妃這副模樣被其他人看到,翊坤宮這些日子都是緊閉着大門的,前來問候的嫔妃也俱是被槿容答謝推辭掉,皇上皇後那頭更是稱只是需要調理身子。
可剛一落座,槿容倒了茶遞給年貴妃,她茶水都還未碰到唇便猛地站起身來目光直直地望向偏殿,茶水打翻打濕了桌布。
一宮女心驚膽戰地問:“娘娘,您怎麽了?可有燙着手?”目光看到年貴妃手上燙紅了一片肌膚十分顯眼。
年貴妃甩開槿容伸過來的手,往前走了兩步,神情忽而變得不安,問身邊的宮女:“你聽到小阿哥哭了嗎?”
“沒有啊,娘娘……”被問得宮女頭皮發麻,年貴妃看過來的眼神實在是空洞可怕。
“槿容你聽到沒有,福沛在哭,哭得很大聲啊!快快……快去請太醫來,指不定又是哪兒不舒服。”年貴妃疾步往偏殿走,險些碰到門檻摔倒被槿容一把扶住,走到床榻邊她撩起一側的床簾柔聲地說,“福沛莫要哭,額娘來了……”
可看到空空如也的床榻,她大驚失色,“福沛呢?小阿哥去哪兒了?!”
“娘娘……小阿哥他已經走了……”槿容咬了咬下唇,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告知她這樣殘酷的事實。
年貴妃整個身子都怔愣住了,呆呆地看了她良久,兩行清淚奪出眼眶滑下臉龐,眼神這才恢複些清明來。
“對,對……,是本宮忘了,福沛已經走了。”這一句話仿佛是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一下就坐在床榻邊沿旁。
槿容忍不住跟着眼眶也紅了,壓低哭腔輕聲喚:“娘娘……”
年貴妃鎖眉痛哭,垂眸眼淚沾着眼睫滑落滴在花紋繁瑣的衣裙上,“可是怎麽辦,本宮好像還能聽到福沛的哭喊聲。”
“娘娘……,咱們回主殿去吧。”槿容忍不住哭了出來,上前扶起年貴妃。
年貴妃身上沒什麽力氣,經此一事後身子輕了不少,清瘦得衣裳空蕩蕩的那一節手腕一不小心都能折了似的,單是槿容一人就能将她輕易拉起來。
她深深地嘆息道:“本宮這輩子與孩子是無緣了。”
槿容一邊攙扶着她一邊安撫地說:“娘娘莫要灰心,您還有福惠大阿哥呢,皇上一直往翊坤宮送珍貴的藥材,心裏是一直惦念着娘娘的,娘娘要打起精神來養好身子,子嗣還會再有的。”
年貴妃無力地搖搖頭,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孩子,已經不想再誕下皇嗣了,害怕下次誕下的又是個不能活下來的孩子,實在是太痛苦了。
槿容不敢再說,她讓其他宮女先出去,只剩自己靜靜地陪着年貴妃。
過了良久,槿容點了凝神香伺候年貴妃睡下後,就從殿裏退出來,聽到幾位宮女正在外頭的角落裏嚼舌根。
“天哪,你說小阿哥該不會真的陰魂不散吧,真的太吓人了。”一位長得濃眉大眼略有姿色的宮女露出膽怯的神色。
“你沒聽到太醫說娘娘是因為傷心過度嗎?”背對着槿容站着高挑纖瘦的宮女道,雖然話是這麽說的,但聲音裏帶了點顫音好像也很忌諱這個。
“可是娘娘說她聽到了小阿哥哭的聲音,就連這幾日去偏殿打掃的那個宮女都說隐約感到一股寒氣逼近身子,實在是害怕得很,後來還得病了呢。”那宮女又說,這下将另外兩個都結結實實的吓了一跳。
“這麽邪門啊。”一直沒開口的宮女被說得也有些害怕了。
“我瞧你們一個個的才邪門,要不就将你們都關在偏殿裏如何。\"一道聲音從她們身後傳來,幾個宮女轉過身一瞧居然是槿容。
吓得那幾個宮女猛地一哆嗦,三個人齊齊跪在地上說,“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槿容姑姑饒命!”
“年貴妃只是喪子之痛,你們若是敢對外亂說,當心你們的舌頭不保,”她頓了一下目光掃過三個人的頭頂,“什麽話都給我憋在心裏頭,最好死後帶到土裏去,要知道你們伺候的主子是皇上寵愛的妃子,稍有差池,都得跟着遭殃,你們倒好一整天不想着怎麽給主子分憂,反倒猜疑起來,若是再被我聽到一句不是,就都送到辛者庫去。”
幾位宮女一聽辛者庫就愁眉苦臉的,連聲道:“是是是,奴婢清楚了,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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